香港有很多人熟知的荔枝角、銅鑼灣,但更多的是人們不知道的大大小小卻有着更長年頭的石板街,這些石板街上生活着香港的主流人羣,或是賣早茶的阿公阿婆,或是行醫問藥的跌打鋪子,還有各種各樣的武館。
程宇碰到的這些人就是這條叫做公信街上的保人們。
保人,就是在沿街店鋪收保護費的人,聽到人羣裡竟然有人大言不慚,人們紛紛回頭,結果看到一個身形消瘦的年輕人。
“鬼仔,你說什麼!”
穿着尖頭皮鞋抹着鋥亮髮蠟的瘦削中年人走了過來,上下打量着這個其貌不揚卻又有點兒詭異的年輕人。
程宇淡淡地說道:“這兩位是我的親人,他們的錢,我替他們出,還有,我不是什麼鬼仔,你是大陸人?”
程宇點頭,同時說道:“我是華夏人。”
“飛哥,我看這傢伙純粹是來找茬兒的,乾脆我們直接……”
被叫做飛哥的人身手製止了旁邊人的說話,對着程宇說道:“你剛纔說要替他們還錢?”
“沒錯。”
飛哥上下打量了程宇一番,似乎在掂量着該要一個什麼樣的價錢:“一口價,五萬港元。”
開跌打鋪的東北大漢漲紅着臉,上前一步大聲說道:“阿飛,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什麼時候欠了你五萬!”
“哼,我這是連下半年的費用一起先替你收了,免得你到時候又沒錢了,我這可是替你着想啊!死東北佬,早叫你把配方交出來,不光有一大筆錢而且還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現在死到臨頭了,你還在這兒死鴨子嘴硬!”
“想要我的藥方,門兒都沒有!呸!”
阿飛沒有搭理蘇漢忠,陰陽怪氣地對程宇說道:“五萬。少一分錢都不行!”
程宇冷笑一聲:“胃口夠大的啊!”
“鬼仔,沒錢就不要學別人充好漢,好人不好當。”
程宇從口袋裡拿出一疊錢,是在來之前從銀行兌換的美元:“這是一萬美金,不知道夠不夠?”
“夠……夠了,夠了!”
阿飛上前一步就要拿,卻被程宇閃身躲了過去,讓阿飛撲了個空,對方一陣氣惱:“鬼仔,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想要拿錢,得先給我大哥大嫂道歉,然後跪在地上磕三個頭,不然,這錢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十幾個街道保人聽到這話,開始圍上前來,他們當然聽出了這話裡的不對,還有人從背後抽出了一尺多長的水果刀,香港的法律很嚴,但也分對象,這個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有人情,就有法外開恩。
“鬼仔,把錢交出來,我放你走。”飛哥面目猙獰,渾身的暴戾氣息。
“小夥子,你快走吧,不要因爲我們兩個而連累了你,他們是和生堂的人,你惹不起的。”
“是啊,小夥子,快走吧。”
那一對東北夫妻準備上前來拉走程宇,不料卻被那個叫阿飛的人一腳給踹到了鋪子裡:“老混蛋,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嗯?啊!”
正要動手的阿飛突然看到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再一看,原來是一根針,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到腦袋裡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瞬間,眼前一黑,倒地不起,其餘的打手麼看到這一幕,頓時不敢動手了,老大都躺在地上了,還有誰敢動。
程宇剛纔正是拿針紮在了阿飛頸後的風池穴,這個穴位是腦部和太陽穴的氣門,很多人的頭痛和神經性頭痛大部分都是因爲這個穴位堵塞導致的。
看到這個飛哥竟然直接疼暈了過去,程宇不禁感嘆,這大哥是怎麼當的,怎麼這麼沒用。
“鬼仔,你把飛哥怎麼樣了?”
程宇回頭說道:“怎麼樣,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十幾個人開始猶豫起來,不敢動身,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果然是沒錯的,程宇看着他們,不屑地說道:“孬種!”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更何況這羣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爲首的一個人大喊一聲:“上!”
頓時,十幾個人蜂擁而上,其中不乏拿着一尺多長片刀的傢伙,整條街開始熱鬧起來,幸虧這條街並不是交通要道,不然肯定要交通阻塞。
看着事情不妙,柳絲絲要衝上來,但是被熊大寶給攔住了,他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但是看到後面程宇竟然穩穩佔了上風,隨即對電話說道:“你們不用來了。”
看到這些人一窩蜂衝了上來,這時候已經不適合再用銀針了,程宇乾脆直接衝進了人羣當中,剛好拿這些人試試自己的身手到底怎麼樣了,九龍真氣如果派不上用場那就真的白練了。
程宇的身材並不高大,甚至還有幾分瘦削,但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能靈活地穿梭於密集的人羣當中,當那些氣勢洶洶的拿着大刀四處砍人的傢伙們找不到目標的時候,程宇已經靠着靈活的步伐放倒了幾個人,不多時候,跌打鋪門前已經滿是倒地不起的人。
點穴、脫臼、摘關節,能用的法子程宇統統都用上了,而受傷的人也是花樣百出,不少人都直接抱着胳膊腿滿地打滾兒,狼狽不堪,在人羣當中圍觀的熊大寶看着滿地的傷病,不禁由衷地佩服了一聲,到底是幹中醫的啊!
程宇站在人羣當中,看着周圍躺下的人,甩了甩袖子,大聲說道:“我不管你們是和生堂還是和死堂,如果再來鬧事或者找內陸人的麻煩,那就不再是關節脫臼這麼簡單了!滾!”
聽到這聲滾,所有人都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捂着胳膊拖着殘腿扶着他們的飛哥逃走了,臨走的時候還有人警告程宇小心點兒,結果被程宇一根銀針紮在膝蓋窩子上變成了殘廢,昏厥在地,被人拖走了。
看到熱鬧散了,人羣隨之也就散了,只是程宇從他們的眼神可以看出來,這家跌打鋪看來要遭受到的磨難以後還會更多。
程宇回頭走到店子裡頭,那對東北老夫妻一起走了上來,二話不說就要下跪,程宇慌不迭地把二人扶了起來,連聲說道:“大哥大嫂,這可使不得!”
“小兄弟,承蒙你出手相助,不然我們恐怕也是無能爲力啊,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啊!”
“恃強凌弱本非大丈夫所爲,我不過只是做了本分之內的事,二位如此對待,我程宇真的受不起啊!”
看到兩個人還不起來,程宇乾脆地說道:“如果二位還不起來的話,那我也就只好跟着二位一起跪下了。”
看到程宇作勢要跪,兩個人終於不再堅持,站起了身子。
程宇看到這個人高馬大的中年大漢並不是那種軟脾氣的人,問道:“大哥,我看你也未必就打不過他們,爲什麼還任由他們尋釁滋事呢?”
這個東北漢子嘆了口氣,說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就算是死我也不願吞下這口氣,可是老婆孩子都在在這裡,縱然是有天大的委屈我也得嚼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啊!”
當英雄不難,可是背後拖家帶口,這個英雄就不是那麼容易當的了。
程宇看着眼前這二人,料到這間店鋪肯定在不久之後就會遭到報復,心想得給這二人找個安全之所:“大哥,爲了保險起見,我看你們還是暫時跟我到……”
大漢擺了擺手,說道:“大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得罪了和生堂,我也就只好搬家了,只是連累了你,卻是我最不安的事情,內陸的人在這裡很受人歧視,大兄弟,你還是趕緊走吧,他們不是一般的青皮混混,他們可是有槍的人。”
這還了得!
聽到他們說的話,程宇感覺自己更不能走了,如果就這麼走了的話,豈不是給這兩位留下了更大的麻煩,這時候,程宇突然想到了跟自己一起來的熊大寶,回頭看,後者正朝這邊走了過來。
“程老弟,不用你吩咐,我會把這件事情辦好的。”
程宇不好意思地說道:“熊大哥,不好意思,一來就給你添麻煩了。”
熊大寶擺擺手表示不礙事,然後轉頭問道身邊的東北大漢:“這位老哥,怎麼稱呼?”
“我叫蘇漢忠,這是我媳婦兒張美華。還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在這裡上班,小兒子送到老家去了,跟爺爺奶奶在一塊兒。”蘇漢忠嗓門粗大,甕聲甕氣地說道。
熊大寶點點頭,隨後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程宇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因爲他說的是粵語,但是看蘇漢忠越張越大的嘴巴,就算是聽不懂,程宇也能大概猜出點兒什麼來了。
果然,當熊大寶掛斷電話,蘇漢忠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先生剛纔電話裡說的華叔,可是三合幫的華叔?”
熊大寶沒有回答,只是笑笑,說道:“以後如果還有人來找你的麻煩,你就告訴他,這家店,是我熊大寶罩着的。”
好大的口氣!
第一次,程宇突然覺得這個熊大寶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過想想也對,能夠在香港紮下腳跟幹出一番事業的人,沒有一點兒魚龍混雜的能力還真的很難成事,想到這裡,程宇的心輕鬆了不少。
事情解決了,程宇的心安定了不少,當他準備要走的時候突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中草藥味道,這味道,怎麼會這麼熟悉?
是鋪子裡賣的那些跌打酒。
程宇回頭走到店子裡拿起一瓶跌打酒放到鼻子聞了聞,確實就是剛纔那個味道。
地黃、舒金草、覓齒、季娥煌、地龍……程宇通過味道心裡默默地悼念着自己能夠分辨出來的草藥,但還是有一位藥材沒有分辨出來,這讓程宇有些奇怪,他自幼通讀百家醫學典籍,很多常人一輩子尋不到的珍本、善本他也能通篇完整地背下來,不可能還有東西能夠難倒他。
“蘇大哥,你這跌打酒的配方不簡單吧?哦,對了,剛纔那些人說要你的藥方,難道就是這跌打酒的配方?”
看到程宇臉上好奇的神色,蘇漢忠一臉自豪:“那是當然,我蘇漢忠是‘神手蘇三’蘇玉新的第五十二代傳人,這配方在我蘇家流傳了將近五百年,是我們蘇家……”
在一旁的媳婦兒很乾脆地踹了他一腳:“在恩人面前說這些幹什麼!趕緊把配方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