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知縣升堂,還未等審問,卻見太尉大人急匆匆走了進來,方知縣心下奇怪,太尉大人平日不曾來他這小小的縣衙,就是來也要人通報,自己怎麼也得迎接到縣衙外,今日卻是神色匆匆的自己快步走了來,一定有急事。方知縣誠惶誠恐緊走幾步,撲通一聲連忙跪倒:“太尉大人,不知您大架光臨,未曾遠迎,請大人恕罪。”
邵太尉一擺手,“算了,算了,趕快退堂,我有話對你說。”
方知縣不知何故,又不敢多問,只能照做,喊聲:“退堂。”一班衙役退去,只剩下邵太尉、方知縣和師爺。
邵太尉道:“這裡說話方便嗎?”說着瞧了一眼師爺。
方知縣連忙道:“不防事,要不書房聆聽大人教誨。”
“也好。”邵太尉隨着方知縣進了書房,師爺知道出了大事,在外面把守不讓閒雜人等靠近。
方知縣把邵太尉讓至上座,親自泡了茶,笑道:“不知大人親身駕臨,有何要務?”
邵太尉沒說話,撩起了褲腿,只見兩條腿上各有環形的一圈腫脹的大包,真似夾棍夾過的一樣,雖然過了一夜,腫脹漸消,仍是清晰可見。
“啊!”方知縣大叫一聲,“太尉大人,您腿上這般模樣,與賤內、小兒腿上的一般無二。”他話一出口方知唐突,自己的老婆孩子的腿怎麼能與太尉大人高貴的大腿相提並論,但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只好硬着頭皮等着挨訓。
誰知邵太尉非但沒發火,反而關切地問:“怎麼,尊夫人和令郎也這般模樣?”
“正是啊,大人。”方知縣便把昨日審問許仙等等怪異之事講述了一遍,怕邵太尉不信,讓師爺叫來老婆、兒子驗看。邵太尉見縣官的老婆、兒子腿上各有一圈腫脹的傷痕,相信方知縣所言非虛,讓縣官老婆孩子退下後道:“方知縣,看來這事蹊蹺。”
“是啊,大人,下官也覺得這事兒不可思議,這許仙先用板子打他,他卻無恙,用夾棍夾,下官先疼起來,再夾,賤內和犬子卻成了那個樣子,不想大人也弄成這樣,真讓人匪夷所思。”
邵太尉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嗯,看來這許仙是冤枉的了,方知縣,你不知道,我這夜裡連做了幾個夢,真是嚇死人了,我剛睡着,便見一個惡鬼來抓我,說我冤枉好人,要鎖了我去問罪。我嚇得大叫一聲驚醒,還以爲隨便做了個噩夢,誰知又睡着後,夢見閻王來找我,又說我冤枉好人,還不服他的管束,說我拒捕,要二罪歸一,從嚴懲處,我又被嚇醒。好不容易再次睡着,又見觀音大士來找我,數落我的不是,說我冤枉了許仙,還害的許仙入獄,說什麼也不肯饒恕我,我一再求饒,答允觀音不再治許仙的罪,恢復他的名譽,並賠禮道歉,還要自罰銀錢三十兩與他,以示懲罰。
醒來後我將信將疑,想到昨日腿好端端的卻腫了,覺得這事越發蹊蹺,因此一早趕來找你,幸好你沒在對許仙用刑,否則可麻煩大了。”邵太尉說完,卻見方知縣面如土色,坐在那裡渾身發抖,面如土色。邵太尉不明白怎麼回事,問道:“方知縣,你這是爲何?”
方知縣努力控制不讓自己發抖,結結巴巴的道:“大、大人,下官、下官我、我也做了、做了同樣的夢,先夢見惡鬼纏身,在夢見,夢見閻王鎖命,又夢見觀音大士、問、問罪,還人清白不說,也要罰、罰我三十兩銀子賠禮。”
“啊,有這等事?”邵太尉聞言更是大驚,不由自主地也哆嗦起來。
“千真萬確,如有虛假,請大人治罪。”
“哎呀!”太尉大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大人,我們怎麼辦哪?要是拖到晚上,還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大人,您說如何是好?”
邵太尉低頭尋思,一個人作怪夢也就算了,兩個人做同樣的夢就希奇了,昨日又平白無故腫了腿,八成這許仙真有神人相助,不管他是神人還是精怪助他,這得罪了可不得了。昨天腿腫了,今天身上來個大窟窿也說不定,心下越想越害怕,對方知縣道:“你,你趕快把許仙放了,再關着不知出什麼事呢,快放。”
“這。”方知縣犯了難。“大人,這人是按賊名抓來的,沒個理由放了,恐怕百姓不服,衆怒難犯哪,這萬一鬧起來,可不好收拾呀,況且許仙在本縣聲名極好,這……。”
邵太尉覺得有理,想了一想道:“這麼辦,你寫張公告,張貼出去,就說你因太尉府庫銀失竊,一時着急,抓錯了許仙,今已審明,還許仙清白,恢復名譽,爲表歉意,也爲你身爲父母官,未曾查明,濫用職權,以示懲罰,自願罰銀三十兩作爲許仙的名譽損失費,這樣一來,你的威信不僅不會丟,反而會受到百姓的愛戴,快去辦理。”
“是,下官這就去辦。”方知縣心裡暗罵:“明明是你抓錯了,這屎盆子硬要扣我腦袋上。”不過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哪,何況堂堂的太尉大人,只好唯唯諾諾退下來。
“等一下。”邵太尉叫住了方知縣。“方知縣,你濫用職權,胡亂用刑,本太尉爲百姓討個公道,稍稍懲罰你一下,本太尉罰你白銀三十兩,以正綱紀,與你那三十兩銀子,一起交與許仙去吧。
“是,大人。”方知縣心裡氣大了,連連叫苦,本來沒自己什麼事兒,太尉的錯,這下全加在自己身上,沒辦法,誰叫你沒人家官兒大呢?
方知縣親自把許仙請到縣衙後院,邵太尉已經等候在那裡了,二人一起給許仙賠不是,方知縣取出白銀六十兩以表敬意。這下許仙倒懵了,先前被抓的時候,許仙早已嚇得昏頭轉向了,押到公堂上用刑,自己卻不覺得痛,心中便好生奇怪,押到大牢裡,突然之間差役們對他禮敬有加,房間換了乾淨的,衣服鞋襪也換了,好酒好菜也擺了上來,衆差役還一個勁的叫着:“許爺,您吃您喝,缺什麼少什麼,小的給您準備去,許爺,照應不周請多擔待。”
這下許仙越發糊塗,難道這幫人得了失心瘋不成?怎的突然這般好起來。此刻又讓方知縣親自請到後院,又給銀子又賠不是,許仙真的懵了,他們在耍什麼鬼把戲,莫不是哄他一番,然後押去斬首?可看樣子又不像,見太尉大人和知縣大人一再請他恕罪原諒,他越發被弄得莫名其妙。
他一個小民,底層的草根,平日裡生性怕事,此刻見如此仗陣,見邵太尉和方知縣滿臉堆笑的要他原諒,心下早就慌了,便答應了他們。邵太尉和方知縣這才長吁了一口氣,請許仙把銀子拿了,邵太尉礙於面子,不便出來,方知縣親自將許仙送出縣衙,一路好話說了一萬句,僱了頂轎子,叫人將許仙送回生藥鋪。
大街上早已聚滿了人,雖然邵太尉和方知縣封鎖了消息,不讓百姓知道這件事,但那麼多的衙役看到如此怪事,邵太尉府上那麼多家丁、護院,總有嘴快的。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一經傳出,轟動大街小巷,就連那深閨大院也傳進去了,雖只兩日時間,卻是滿城風雨,人人皆知了。百姓們爭相來看,見許仙平安無恙,又被縣大老爺親自恭恭敬敬的送了出來,人人爲許仙喝彩,個個歡呼。
李克用生藥鋪的人早已得到消息,都在藥鋪外迎接,見許仙毫髮無傷的回來,人人稱奇,個個歡喜。李克用置辦了酒菜爲許仙壓驚,許仙感激衆人一直惦記着自己,爲自己擔心,拿出銀子叫人置辦菜餚、美酒,感謝大家的一片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