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庫庫爾坎

【切莫垂頭喪氣,即使失去了一切,你還握有未來。—奧斯卡?王爾德】

“偉大的(1)羽蛇神,瑪雅帝國的守護者。我以王族的身份請求您降臨人間,瑪雅帝國、您的子民將要遭受莫大的災難。我希望能借助您的力量,助我度過這命中註定的難關。”

清早的陽光侵蝕着剛從黑夜中甦醒的大地,晴朗的天空猶如平靜的大海那樣湛藍透明。在瑪雅帝國奇蹟般的庫庫爾坎金字塔下,今天清晨將會上演一場偉大壯觀的祭神儀式。

庫庫爾坎金字塔是一座用土築成的九層圓形祭壇。這座金字塔高約30米,周邊各寬55米,周長將近250米。在金字塔的最高一層上,還建有一座6米多高的方形壇廟。金字塔的四周各環繞91級臺階,臺階加起來的總數一共364級。若再加上塔頂的羽蛇神廟,總共就是365階。臺階的級數正好是一年的天數,而金字塔本身更是一件規模宏大的藝術品。

在庫庫爾坎金字塔臺階的兩側有着寬達1米的邊牆,北邊牆下端,立着一個栩栩如生的大蛇頭石雕。那石雕的蛇頭高1。43米,長1。80米,寬1。07米。蛇的嘴裡還往外示威般地吐出一條巨大的舌頭。造型精美,頗爲輝煌。

傳說,每年春分和秋分兩天的日落時分,北面一組臺階的邊牆會在陽光照射下形成彎彎曲曲的七段等腰三角形。此時,連同底部雕刻的蛇頭,宛若一條巨蛇從塔頂向大地遊動,象徵着羽蛇神在春分時甦醒,爬出廟宇。每一次,這個幻象都會持續整整3小時22分,分秒不差。這個神秘景觀也被後世的人們稱爲“光影蛇形”。

這座古老的建築,在建造之前經過了精心的幾何設計,它所表達出的精確度和玄妙而充滿戲劇性的效果令後人歎爲觀止。

然而,在故事訴說的今天,瑪雅王國唯一留有神脈及王室血統的王子亞闌西,將要在這裡,召喚出他們一族偉大的守護神。

旭日高升,羣衆像螻蟻一樣地聚集在空地裡,士兵和大臣更是整齊排列猶如棋盤上的棋子。那些銅盔戰袍的勇士們威風凜凜神采奕奕,他們的眼中閃耀着他們帝國的強大,他們的臉上洋溢着他們靈魂的驕傲。

亞闌西王子穿着鹿皮軟鎧,披着豔紅色的披風。金色的陽光照耀他棕紅色的頭髮,他的頭髮被燙得像東昇的旭日那樣火紅耀眼。那雙像是經由拉斐爾之手刻畫出的漂亮的雙目,此時更是裝滿了迷人的威嚴。

王子的身後,帝國的祭司和第一勇士各站一旁。他們兩人一人持劍一人持杖,彷彿是君主的盾牌和寶劍。

穆祭司今天穿着一件暗紅色的長袍,阿修則是換上了他父親留下的戰鎧。

“王子殿下,請。”祭司雙手拖着一把銀製的鋒利的匕首,從後方往前,交於站在神殿最高處的王子。

亞闌西慎重地接過匕首,天邊的太陽,此刻正耀眼地閃耀在刀刃上。

他左手往上一伸,衣袖滑下,露出了白皙的手臂。右手握緊匕首,往上輕輕一滑,鋒利的刀刃立刻切破了他身爲人類脆弱的皮膚。滾燙的鮮血好像一條條紅色的小蛇一樣,從皮膚的包裹中鑽了出來。

他舉起滴血的手臂對着天空大喊着:“偉大的庫庫爾坎,來吧!借我力量吧!”

此刻,太陽脫去了橘黃色的底衫,露出金燦刺眼的肌膚。亞闌西手臂的血液閃着紅寶石一般的光輝,他頭頂的紅髮像火一樣,他肩上的披風恍若崩裂的岩漿。

正在衆人都癡癡地對着天空仰望期盼時,不知是誰第一個喊了一聲:“快看!是羽蛇神!”這一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開始躁動起來。

但,這並不是虛張聲勢。

“真的是羽蛇神……”

安特一邊用手遮住眼前刺目的陽光,一邊忍不住努力地睜大眼睛看着從太陽的方向徐徐飛來的大蛇。那大蛇全身覆滿鱗片一樣的羽毛,身體周圍包裹着絢麗的神光。它似夢似幻地從天而降,漂浮在空中,停留在亞闌西跟前。

亞闌西愣愣地注視着羽蛇神的眼睛,直到穆祭司暗地叫喚他,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我以王族的身份請求您借我力量,把我帶到魔族居住的大陸去,我要奪回我族失職遭盜的聖器!”

他話音剛落,只見羽蛇神全身散發出溫暖的光芒。接着,光芒把亞闌西包裹起來,在地下的衆人都瞬間看不清王子殿下了。等那光芒消失,大家才驚奇地發現,亞闌西王子此刻正坐在羽蛇神的背上。

是啊,羽蛇神是要親自馱他去海的另一邊吧!

亞闌西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神明,他坐在金光璀璨的羽蛇的背脊上,望着地上那一片又一片忙着跪拜祈福的人類。他不禁開始感嘆起神明的偉大,人類的渺小。

“王子殿下,羽蛇神會指引你去尋找世紀命運的線索。請放心跟着它去就是了!”穆祭司說。

亞闌西點了點頭,他轉眼對阿修說:“阿修,我們走吧。”

阿修接受了命令,慎重地走往了前方。

亞闌西在羽蛇的背上向他伸手,他正要把手交給那位高貴的殿下。

可就在此時,一個尖銳的聲音好像一把飛箭一般從身後掠來——“王子殿下!請也帶我一起去!!”

聲音打斷了正在進行的動作,所有人都回頭往聲源看去,只見神殿的臺階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十七歲的金髮少女。

“米娜!”

那女孩一邊說着,一邊已氣喘吁吁地跑到了亞闌西面前。穆祭司衝着那女孩大喊,但是那丫頭瞧都不瞧她一眼。

只見,女孩瞪大了眼睛,任性而又充滿乞求地對亞闌西喊道:“我要和您一起去!我不怕惡魔不怕精怪!我要去親手爲我死去的好父親報仇!”

亞闌西看着她那張倔強而漂亮的臉,明明是祭司的女兒卻在大庭廣衆之下禮數全無,但他此刻卻不知爲何並沒有因此而生氣。

“米娜,不要胡鬧了!”

穆祭司衝上前一把抓起女兒的手腕就要往回拽。

但是,米娜一把甩開了她的手,繼續往前衝着亞闌西喊道:“如果你不帶我去,那我就死在這裡!”她的表情認真而堅定,瞳孔裡埋藏着快要破碎的悲哀。

亞闌西注視着她,沒有開口說話。

“你給我回來!”

“你不要管我!”

“米娜!”

“從小你就沒管過我,你也沒管過父親!我至今很想問你爲什麼要和那個男人結婚!你見過他長夜淒涼獨自愁悶的背影嗎?你見過他每每徘徊於你書房門前的腳步嗎?你連他的生死都可以坦然釋懷,爲什麼要來顧及體內有他一半血液的我的生死呢?!”

米娜說這話的時候,她瞳孔裡的悲哀終於還是破碎開來了。亞闌西看着她零落在地上的淚水,啓齒道:“你來吧!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自己照顧自己。穆祭司,放心吧!關鍵時候我會保護好她!”

他這樣說,回頭對穆微笑着。

“王子殿下……”

穆有些爲難地注視着自己的女兒和亞闌西王子,她雖然能理解女兒的心情,但這一路畢竟兇險難料,作爲一個母親她實在不想讓女兒跟去冒險。

米娜似乎非常開心,她立馬破涕爲笑地走到王子麪前,對着羽蛇神背脊上那張俊俏高貴的臉龐露出燦爛的笑容:“嘻嘻!謝謝王子!王子英明!”

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步子有些悲哀地走上前去,摘下了自己脖子上一直掛着的黑水晶吊墜,交到了女兒手裡。

“那你把這個戴上。”她邊這樣說着,邊自己爲女兒掛上吊墜。

“是什麼?我不要你的東西!”

“戴着!”

米娜起初表現地極不情願,但當她看到母親擔憂的眼神時,瞬間心軟了下來。

“這個黑水晶可以增強你的靈力。並不指望你能幫上什麼忙,至少可以自保。”穆祭司說。

米娜沉默不語,她和母親的感情從前是很好的,但當她慢慢長大,開始理解和憐憫自己的父親時,她就開始埋怨母親的冷漠。屢次和母親交談都不歡而散,彼此之間的隔閡也就越來越深。其實,她心裡是很想再和小時候一樣窩在媽媽懷裡撒嬌的吧!

可惜,恐怕是不可能了……

“還有這個,也帶上吧!”

穆祭司從長袍的內兜裡取出了一個小袋子,再從小袋子裡撈出了一塊玉佩。她本想把玉佩交給女兒,但又憂鬱了一會兒索性把玉佩裝回了小袋子,把它們一起交到了女兒手上。

穆對女兒千萬叮嚀不能遺失了這個東西,但過後她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很不放心。最終,經過穆祭司再三的糾結,那塊玉佩被交給了王子,請他代爲保管。

“你連自己人都看不住,還是不要保管什麼重要的東西了。”穆是這樣對米娜說的。

一切準備就緒,現在要出發上路了。兩名少年和一位少女,此時都已經穩穩地坐在了羽蛇神的背脊上。

亞闌西回頭對安特說:“安特,瑪雅就暫時交給你們了。”

“放心吧王子殿下!請您珍重!”安特露出慈祥而忠誠的表情,他那張蒼老的臉和睿智的雙目,總會讓亞闌西回想起他那偉大的父親。

一道絢麗的神光之後,羽蛇神已經馱着他們離開了。

那條大蛇像一條巨龍,它悠悠而去,飛馳在海洋一般湛藍的天空。

地上的人好像螻蟻一樣聚集在空地裡,他們頂禮膜拜,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祈禱和虔誠,同時也寫了瑪雅。

+++++++++++++++++++++++++++++++++++++=羽蛇神在上空飛行着,穿梭過了一片又一片的雲海,他們的腳下,如今是茫茫的大洋。湛藍的大海泛起白色的波濤,壯觀而美麗。

“我們是直接去找魔族報仇嗎?”米娜在一旁開口問道。

聽見她的提問,亞闌西回頭看了她一眼。他淡淡地說:“不,我總覺得事情還有蹊蹺。我想先去調查一下這幾年的現狀。”

“蹊蹺?戰爭什麼的,不是一向都不會有什麼能夠理解的理由的嗎?”米娜眨着漂亮的眼睛。從她的話語和眼神裡,能夠隱約感覺出這個女孩對事物的獨特見解。不愧是祭司的女兒,生性叛逆所以對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論。

可是,身爲王子的亞闌西並不和她有所同感。

只聽亞闌西淡淡迴應道:“只有愚昧無知的人才會熱衷於鬥爭,魔族盜取了鐮刀卻沒有毀了我們瑪雅城和神墓,而且一直到今天都還沒有什麼大動作,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這樣一說倒是有點……”米娜順着他的思路開始沉思起來。的確,事情從發展開始思考是有很多不能說通的地方。

亞闌西接着又說:“以我的推測,這其中應該有什麼另外的可能。穆祭司說的魘,到底是什麼呢?我總感覺這一切跟魘會有關係。羽蛇神會幫我們找到命運的關鍵線索,所以,現在我們只能先聽天由命了。”

米娜看着他,雲朵在她耳邊飄過。“……是這樣啊。”她獨自喃喃着。

她也明白事情肯定沒有這樣簡單,但是……復仇,她心裡閃過這個沉重的字眼,想起自己的父親,鼻子又不禁開始發酸。可是,仇恨真的充斥着她的內心嗎?其實搞不好她只是不想再呆在那個地方了而已吧!沒有了父親的亞美利加州真的很沒意思,她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面對自己的母親。對於未來,更是一眼茫然……

亞闌西沒有理會米娜的沉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對正在發呆的雙眼。

“阿修,剛纔開始你就一直用你漆黑的眸子注視這蔚藍的大海,大海雖然深沉,但你的目光卻比大海更加深遠。你是在想些什麼呢?”

“啊,不,殿下,我沒有。”

聽到聲音,阿修回過神來。他有些慌忙地收起了之前的表情,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地苦澀地笑着。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有心事,說出來吧。既然如今一起上路,就不要再這麼拘謹。我們年紀相仿,這裡也沒有王子和騎士。只是一同完成任務的夥伴而已。”亞闌西這樣說,回頭也看了一眼米娜:“米娜也是,以後叫我亞闌西就可以了。”他說完,露出了友好而真誠的笑容。他的魅力就是與生俱來的領導的氣質,這是血液裡帶着的,別人做不到的天賦。

“誒?!真的可以嗎?其實我早就想這樣叫了啊!”米娜瞬間在愁悶裡解脫了出來,她露出燦爛的表情,顯然是有點興奮過了頭。

“……是。”阿修充滿猶豫地迴應道。他說完又開始盯着某處發呆,他看上去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彷彿永遠把自己隔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他看上去永遠充滿了戒備,小心翼翼不然外界有任何入侵的機會。

米娜看了他一眼,她對人的直觀感覺特別準,這可能是遺傳了她的母親。爲此,米娜立馬就發現了眼前這個體格強壯的男孩,其實本性非常內向。

“見你體格強壯勝過一頭公牛,身材高大好像傳說中的將士。真沒料到,性格上居然如此內向。”她故意打趣阿修,上前哥們兒似地拍打他寬厚的肩膀。

阿修的臉頰瞬息紅了起來。他慌忙地轉身到另一邊,緊閉嘴巴,不再說一句話。

米娜好像對阿修的反應特別有興趣,她正要進一步上前,卻不想被亞闌西攔住。

亞闌西對她說:“算了,既然不說就不要再逼他了。人心總有一道閥門,每個人都是如此。如果真的見誰都隨便打開心門,那才真的要叫人擔心了呢。”

米娜聽着,好像並不很贊同王子殿下的說法。

她於是反問道:“爲什麼不打開呢?話在嘴裡不就是爲了說出來,感覺在心中不就是爲了要表述嗎?”

亞闌西笑道:“我兩的觀念就好像藍天和大海,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不過它們也是互相遙望,互相影響。”

他這句話說得含含糊糊,實在讓人很難理解。

“也許你把話講明白一些,對大家都有好處。”米娜悻悻地撇了撇嘴。

“語言的魅力正是在其意義的揣摩。”

亞闌西這樣說着,一抖豔紅色的披風,轉眼也開始凝視腳下的大洋。

羽蛇神在上空飛行着,它快速地穿梭過了一片又一片的雲海。

湛藍的大海泛起白色的波濤,壯觀而美麗。

很快,就會到歐洲了吧……衆人這樣想着,茫茫的大洋此刻也漸漸顯出了彼岸。

註解:【羽蛇神】諾亞族的天使爲了保護世界的陰陽平衡,在瑪雅設下的守護神;羽蛇神(納瓦特爾語∶Ketsalkoatl,西班牙語∶-Quetzalcóatl-,英語∶-Quetzalcoatl,featheredsnake,plumedserpent-)羽蛇神(Featheredsnake或Plumedserpent)是一個在中部美洲文明中普遍信奉的神祇,一般被描繪爲一條長滿羽毛的蛇形象。最早見於奧爾梅克文明,後來被阿茲特克人稱爲奎策爾誇託,瑪雅人稱作庫庫爾坎(Kukulc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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