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瓦隆

【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我張口說話,說出的全是悲傷。——紀伯倫】

爲了尋找失落在凡間的王者之劍,洛厄爾和羅馬的女巫米歇爾還有格雷一起,來到了匈牙利境內。

在一條蜿蜒悠長的鄉間小路上,夕陽把路邊的野草全部染黃,天邊像灑上了鮮血一樣豔紅奪目。

格雷駕着馬車,手裡握着馬鞭,看着逐漸西沉的落日,不禁心中喃喃:快馬加鞭,我們已經來到了匈牙利境內。但這陌生的地方道路不熟,再加上天色漸暗,擔心要在路上迷失。保險起見,還是找個人問路。

他正這麼想着,路前迎面走來了一個趕着驢子、頭戴草帽的大伯。那大伯穿着農民樸實簡單的衣服,長得既忠厚又老實。

格雷於是在他身邊停下馬車,問道:“這邊的大伯,我和我的主人遠道而來,要到多瑙河畔去。請問接下去走的路可對?”

大伯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停下驢子轉過頭來。

他一看是一輛華貴的馬車,知道里面坐的不是一般的平民,故而絲毫不敢怠慢。

那路過的大伯說:“要到多瑙河畔去?看着馬車的樣子裡面坐着的必是個貴族。請問貴族先生,你們何故要去那樣的地方?”

“請你就說路,其餘不要過問太多。”格雷迴應道。

那大伯連忙雙手搖擺,急着說:“不不不,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那個地方常常聽說有可怕的東西出沒,故而……”

“可怕的東西?是指什麼?”

聽他這樣講,米歇爾忍不住從馬車裡探出了頭。

她雖然是個女巫,但表面和一般的姑娘無異。黑色的紗裙很顯氣質,一頭金色的長髮在夕陽下更是奪目耀眼。

那大伯一看,便以爲她是哪個貴族家的千金。

因此,他用尊敬又奇異的目光,又問道:“怎麼?這位小姐也要到那裡去嗎?”

“不可以嗎?”米歇爾心裡有些不舒服地反問道。

“不、不是……只是最近感覺很不安分。”大伯慌張地說。

洛厄爾終於也忍不住從簾子後探出身子,他用柔和的目光撫慰那平民心裡的忐忑。

接着,對他講道:“能否詳細說明?”

路過的大伯匆匆對他行了個禮,一刻不敢怠慢地接着講:“這條路一直往前,會出現一個岔路。往左通向恰赫季斯堡,據說那兒住着一個好吸食人血的伯爵夫人,迄今已有600多人喪命……”

他說話的時候神色恐懼,好像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一般。

“會吸血的伯爵夫人?你可確定不是人民們好奇貴族的生活,從而捏造的某些道聽途說?”米歇爾淡淡地問。

因爲她知道,平民們總是會因爲好奇貴族的生活,從而謠傳一些奇怪的事情。這種情況怕是在世界各地都屢見不鮮。

“這這這,我也只不過是聽說而已啊。聽說那位伯爵夫人幾年前身染怪病去世,可後來又死而復生,有人說她是吸血鬼。詳細的你們可以去當地自己打聽……”

那大伯似乎非常不情願去講這件事情,因爲同是貴族,誰也不知道馬車裡的人會不會和恰赫季斯堡的伯爵夫人有什麼交際。萬一他們要是互相認識,那麼剛纔的話傳到伯爵夫人耳朵裡,他豈不是要莫名背上謠傳的罪名!

見他面色慌張忐忑,格雷似乎猜出了他心裡的顧及。

但他還沒有問出去多瑙河的路,也不好就此放過這位無辜的平民大伯。

格雷把態度稍放柔和,對他說:“請您放心,我們只是路過此地,對恰赫季斯堡的事情有些好奇而已。關於去多瑙河畔的路……還請大伯接着往下再講。”

“哦,好的。”那大伯連忙應聲,接着,他指着身後的路又講:“岔路的左邊通往恰赫季斯堡,右邊便通往各位要去的多瑙河畔。只是那裡……”

“那裡怎樣?”話說到這裡又卡住了,格雷只好迫切地追問。

過路的大伯看着眼前的人,面露難色。良久,他嘆了口氣,說:“唉,確實非常難以啓齒,如今這個時代,家家戶戶都已經漸漸不信鬼怪。但但但、的確有人目睹,說那裡有吃人的妖怪!”

“吃人的妖怪?”聽他這麼講,米歇爾倒是比剛纔更加來勁。她雖然自稱是女巫靈媒,自然是對這些神神怪怪頗感興趣,但只可惜在羅馬那個地方,還真的從來沒接手過什麼像樣的案子。

“啊,是啊是啊。據說好多人因此失蹤。”那大伯又說。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叫我們最好止步。”格雷邊說,邊托腮沉思。

大伯緊接着又露出比剛纔更加誠懇恭敬地表情,他看着衆人懇切地說:“是、是啊。貴族大人們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的話,最好也要等到白天再去那裡吧!晚上實在太危險了!”

“是這樣,我們知道了。非常感謝。”洛厄爾表示感謝地淡淡微笑。

“哪裡哪裡,能幫上貴族大人的忙是我的榮幸!”大伯非常樸實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扶了扶頭上的草帽,說:“天色不早,我也要快點回家去了。”

洛厄爾表示同意地點了點頭:“告辭了。謝謝。”

那大伯聞聲像得救了似地舉手拜謝起來:“哎哎,各位路上當心。”

洛厄爾衝他揮了揮手,他便催促驢子很快地繼續前進了。

洛厄爾和米歇爾重新回馬車裡坐好,這時,夕陽已經比剛纔又更往下了一點。

看着眼前這一片豔紅的景象,不知道爲什麼,竟有些讓人聯想到地獄的景緻。

“他說的妖怪,會不會正是(1)精靈呢?”洛厄爾一邊看着窗外的雲霞,一邊不知衝誰喃喃地問道。

“不大可能,即便真有,(2)溫蒂尼也是非常溫柔的妖精。”米歇爾在一旁自信地說。

“看來米歇爾小姐對妖精的知識掌握了不少。”洛厄爾對她露出迷人的微笑。

米歇爾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自己金色的頭髮,淡淡地說:“作爲一個出色的女巫來說,那是非常基本的常識!”

洛厄爾笑着又說:“但是你怎麼能保證你的書裡寫的都是對的呢?溫蒂尼難道就沒有例外?”

聽他這麼一說,米歇爾有些猶豫起來:“雖然……你說的也有道理……”

“也罷,就讓我們現在往去看一看吧!”洛厄爾說。

“現在就去嗎?”米歇爾問。

見她面露擔憂,想必是對水怪的傳聞有所在意。這丫頭平常一副天地不怕的樣子,難得如此,洛厄爾不免有些想趁機捉弄捉弄她。

“怎麼?你害怕?”他於是笑着問。

“開什麼玩笑!我只是有些累了。”米歇爾把頭扭向另一邊,一副十分不屑的樣子。

“噢,那樣的話我們先去休息?”洛厄爾用打趣的語氣又說。

“哼,你是外行吧!妖精的大門只有在月夜敞開。”米歇爾瞟了他一眼。

“哦,那可要麻煩收了定金的小姐拖着疲勞好好工作了。”洛厄爾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實在有些忍俊不禁。

“嘁,有錢有什麼了不起的。真的有危險的話,你們還要給我加價!”米歇爾狠狠白了他一眼。可當她說出要求加價的時候,連坐在馬車前的格雷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洛厄爾無奈地笑着搖頭,接着他略微提高聲音說道:“行!格雷,上路吧!”

“是,殿下。”

格雷這麼應着,就只聽一聲馬嘯,車輪再次碌碌地轉動了起來。

他們朝着多瑙河畔穩穩地前進着。到了那個大伯說的岔路口,馬車自然向右拐去。

這時,坐在車前的格雷突然開口,說:“殿下,我有點在意……”

“什麼?”洛厄爾問。

格雷接着又說:“關於那個城堡……”

他說的是剛纔在大伯口中聽到的那個傳聞中有吸血鬼的恰赫季斯堡。的確,光天化日之下莫名死了這麼多人,確實讓人不得不在意。

“啊……不過還是正事要緊。”洛厄爾單手托腮,靠着窗口,淡淡地說。

“……是的。”

這句應聲之後,格雷便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手上握着馬鞭,穿着一身漆黑的燕尾服,專心致志地給他的主人駕車。

紅日已經完全沒到了山的後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米歇爾小姐,你害怕吸血鬼嗎?”

面對洛厄爾突然的詢問,米歇爾習慣性地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怎麼可能呢!——”

她嘴裡雖然這樣說着,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心虛。

畢竟,吸血鬼在歐洲還是非常有名的。雖然說米歇爾是個擁有靈力的人,但歸根結底只是個凡人的少女。對於這種恐怖的魔怪,自然還是有些本能上的牴觸。

洛厄爾注視着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似乎一瞬就可以把她的心事摸透。

“米歇爾小姐還真是非常有膽識呢。”他帶着調侃的語氣悠悠地說。

“那是當然!”米歇爾毫不客氣地迴應着。

她那倔強的表情、以及血液沸騰帶來的面色的潮紅、穩穩的鼻息和一觸即破的肌膚。這一切的一切都不禁讓洛厄爾從心底再次感嘆起人類的脆弱和嬌嫩。

突然,一個熟悉的臉龐從他腦海裡一閃而過,洛厄爾立馬扭轉思路,示意自己不要再往下捕捉這份情愫。

“做人類,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他重啓話題,又問米歇爾。

“哈?”

這算什麼怪問題。

米歇爾有些鬱悶地看着他。

“不如這樣說吧,你看來你們的世界是個怎麼樣的地方呢?”洛厄爾說。

米歇爾愣了老半天,才終於啓齒講:“這……弱肉強食的社會裡,每天被生活壓迫着不停地勞動。世界好像總是充滿了不公。有些人天生命好,有好的出生,即便非常沒有德行也能衣食無憂;但也有些人明明非常善良,是個大好人,卻必須過着飢寒交迫的日子……有些人生了死了需要舉國同慶,也有些人生了死了,如同螻蟻無人問津……”

“那你覺得自己怎麼樣?”洛厄爾看着她又問。

“什麼自己怎麼樣?”米歇爾顯然覺得他的問題非常的無理取鬧。

洛厄爾說:“你也覺得這個世界不公嗎?”

米歇爾撇撇嘴,漫不經心地說:“還好吧!我父親曾經說過,每個人來到世上都要完成每個人自己的課題。上天不會平白無故創造無用的任何東西,既然我們都只是大千世界運行變化的一份子,那就順着心意去走吧。”

“心意?”

“就是你心中所想。父親說過,心意就是天意。”

米歇爾說完,洛厄爾卻靜靜地沉默了。

只見他單手托腮,杵着車窗看着窗外。

“心意就是天意……嗎?”他獨自輕聲地喃喃。

++++++++++++++++++++++++++月光撒落在水面上,彷彿破碎的銀片。蘆葦迎着清風,河水一片蔚藍。

這裡就是多瑙河畔,洛厄爾他們下車巡視,但見周圍寧靜非常,完全不見任何詭異的跡象。

“來到了河邊,只見這裡荒草萋萋,水波盈盈。蔚藍的水面好似剔透的玻璃,沒有任何異樣,但是太過風平浪靜,也難免讓人生疑。”格雷看着眼前的景緻,喃喃地說。

“的確,太過悄無聲息,怕要更加小心。”洛厄爾在他身後應道。

“如果真的是溫蒂尼,那麼也實在讓人不敢相信。”米歇爾說。

洛厄爾回頭看了她一眼,講:“世間凡事皆有可能,我們還是謹慎慢行。”

他們於是小心地順着河岸往前走去。

格雷道:“月光破碎灑滿水面,我們靜靜正往前走。這裡蟲鳴鶯唱不見絲毫怪異。”

大家正準備安下心來,卻聽見米歇爾“呀”地一聲止住了正在前進的腳步。

“爲何止步不前?”洛厄爾問。

“河面之上有個人影!”米歇爾用手指着水面,小聲地說。

“在哪裡?”格雷接着明亮地月光,循着看去。

“循着米歇爾的目光往前看去,悠悠水面,果然有一人影!”洛厄爾看着水面輕聲道。

“她柔軟的長髮好像剛撈上來的水藻,美麗的雙眸正對着明亮的月光。”格雷接着他的話說。

米歇爾又輕輕往前再走了幾步,她壓低聲音,略帶驚訝地說:“仔細看來,那裡的不是溫蒂尼,那對月凝望的竟是一條人魚!”

“我們正要走近,一不留神,她已不見蹤影。”洛厄爾道。

水面上除了月光,此時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動靜,看來那人魚真的已經走了。

大家終於鬆開了神經,恢復了正常說話的音量。

“市井間傳聞的水妖,莫非就是人魚?”格雷道。

“不得而知,人魚亦善亦邪,的確很難揣摩在此的居心。”米歇爾說。

“看來這事我們是管不得了,因爲古老的氐人族,乃是神的後裔。”洛厄爾看着水面,莫名嘆了口氣。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迴歸本意。她不來招惹我們,我們也不必同她過不去。”格雷這樣講。

“是了,還是先找妖精界的入口要緊。”洛厄爾點頭表示十分地同意。

接着,他倆都把目光投向了米歇爾。

因爲,現在只有她知道妖精的入口在哪裡。

“好吧,那你們跟我來。”米歇爾這樣說着,便起步往隊伍的最前面走去。

他們跟在她後面,走進了一座小森林。

月光從樹椏和樹椏之間漏下來,灑在地上,好像一隻只銀白色的蝴蝶。

“確定是在這裡嗎?”洛厄爾問道。

“不會錯的。”米歇爾還是老樣子非常自信。

“可是,妖精界的入口要怎麼打開?”洛厄爾又問。

“所以我們正在找入口啊。”米歇爾說。

“找入口?人類能夠找到嗎?”洛厄爾好似有些擔憂。

“哎呀,你煩死了。”米歇爾猛地一轉頭,瞪了他一眼,道:“跟着來就是了!

……洛厄爾實在是對這個人類丫頭非常無奈。

“咦?”走了兩步,米歇爾突然停下了步子。

靜靜地側耳一聽,不遠處好像有笛聲傳來。

“殿下,有音樂聲。”格雷提醒道。

“嗯,我聽到了。”洛厄爾應他。

那笛聲非常悠揚動聽,恍若是來自天堂的旋律。

“真好聽的笛聲,是從哪傳來的?”米歇爾邊說着,邊張望着循聲找去。

“殿下,那有個人呢。”格雷說着,用手指向樹枝的後方。

透過枝葉的縫隙看去,那裡果然有一個人影!

“我們過去看看。”

洛厄爾說完便急急地往前。他們一路踩着旋律鋪成的小道,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演奏者的面前。

那是一個樣貌極其漂亮的大男孩,高聳的鼻樑,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柔和的脣線。他的美貌看上去如此空靈,就好他正吹奏的音樂。他穿着紗織的長袍,月光下恍若一隻休翼的彩蝶。

“你們好,遠道而來的貴人。”他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竹笛,對眼前的三人露出優雅的笑容。

“你……你應該不是……”米歇爾一時半會兒還沒從這驚豔的擁抱中解脫。

“正如你們所見,我是從阿瓦隆來的精靈使者,我叫做阿瑪多。”阿瑪多優雅地行禮,他的氣質和容貌讓他說的話毋庸任何人置疑。

“從阿瓦隆來的精靈使者?”米歇爾感到非常地意外。

阿瑪多點了點頭,接着道:“大樹的精靈、我們國度的神——得律阿德斯,正在等待各位的大駕光臨。”

他彬彬有禮,擁有非常高的親和力,並給人極大的信賴感。

真沒想到,這是真的精靈啊!米歇爾心底不免有些興奮。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精靈呢!只在父親口中還有圖鑑上看到過!

她這樣想着,忍不住把激動和仰慕全都畫在了臉上。

“你是說妖精知道我們要來?”格雷問。

“是的。”阿瑪多點了點頭。

“那麼你會帶我們到阿瓦隆咯?那太好了!”米歇爾顯得非常地興奮。

“各位這邊請。”阿瑪多一邊做着手勢,一邊往前,專心地給大家帶路。

他們往森林深處再走了走,拐了很多相似的彎,路過許多奇怪的樹洞。終於,來到了一個巨石架成的拱門前。

那扇拱門的門洞裡有個奇異的光圈,似乎連接着另外的世界。

阿瑪多指着光圈,對衆人說:“通過這扇門,對面就是阿瓦隆了。”

“謝謝您的引領。”洛厄爾恭敬地說。

“但是……還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阿瑪多突然面露悲傷之色。

“怎麼……?”洛厄爾不解地看着他。

阿瑪多閉着眼睛搖了搖頭,說:“你們去了就會知道了。隨我來吧。”

說罷,他便先擡腿走進了拱門裡。

“這……這怎麼會這樣?!”洛厄爾驚呼着。

“天哪!這、這是……”米歇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簡直太難以置信了!”格雷說着把目光投向了阿瑪多。

隨着衆人走出拱門來到阿瓦隆,他們卻不得不同時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地瞠目結舌。

這哪裡是仙境,分明是一片淒涼死寂的荒地!

所有的植物都枯萎死亡,所有的河流都污濁混蕩。天空陰霾下着骯髒的細雨,土壤中隱隱混淆着屍淚的泥漿。

阿瑪多悲傷地講道:“是的,這就是現在的阿瓦隆。”

“我聽說妖精居住的阿瓦隆是人間無法媲美的仙境,但現在眼前妖霧瀰漫、烏雲泥地、寸草不生,請問帶我們前來的使者,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洛厄爾不知所措地回頭詢問着。

他看着阿瑪多漂亮的眼睛,眼看着從那裡面漏出了透明的、破碎的鑽石般的淚水。

阿瑪多哽噎着,哀傷而又悲憤地說:“就在距今兩個月以前,魘族的魔物大軍襲擊了阿瓦隆。我們曾經的家園……現已經不復存在了。”

“魘族……是威爾斯!”洛厄爾喃喃。

“真是太慘了。”米歇爾憐惜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拾起了地上慘敗腐爛的花瓣。

她一直憧憬仙境,方纔在見到阿瑪多的那一刻,她彷彿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仙境的美麗。

可沒想到,來到這裡卻是如此的景象……好不叫人痛心啊。

“天上飛的都失去了翅膀,水裡遊的都瞎掉了眼睛。朗朗的晴天現在烏雲蔽日,美麗的花圃變成了萬畝泥潭。這真是空前的災難!”格雷看着天空,雨點落在他的鼻尖上,冰涼悽苦,彷彿是精靈哭泣的淚水。

“那精靈們呢?精靈們都怎麼樣了?”洛厄爾問。

阿瑪多說:“精靈們本來就是和生態以及自然相互依存的。現在,就像你們見到的。他們有些失去了翅膀,有些瞎掉了眼睛。他們已經沒有往日的光鮮和明亮,這樣下去,怕是要難逃滅亡。”

“但你不是說大樹的精靈正在等待洛厄爾嗎?那她還好嗎?我聽說森林之神有淨化和恢復一切的能力,爲什麼不趕快來把蒼生救濟。”米歇爾問他。

阿瑪多回答:“樹神自己也是奄奄一息,魘的力量,是一種渾濁的不淨。而我們精靈是從萬物的純澈中託生的生靈。你以爲我們爲什麼在人類的眼中失去蹤影,一開始是他們的眼睛看不到我們了,再後來是他們生存的地方我們沒法再呆下去。到處都是魘,到處都是渾濁的惡氣。”

“那現在呢?我們怎樣才能見到她?實不相瞞,我們此次前來是爲了尋找一把傳說中的聖劍。”洛厄爾焦急起來。

阿瑪多沉默地注視着他,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去,淡淡地說:“你們跟我來吧。”

衆人於是再次跟在他身後,路過一片又一片原本美麗神奇,如今荒蕪狼藉的土地。

終於,他們來到了一棵快要枯死的巨大的大樹面前。

阿瑪多走上前去,莊重地單膝跪地,尊敬地說:“大樹的精靈,守護阿瓦隆的神明得律阿德斯啊。您要召見的人,我把他們帶來了。”

他說完就起身讓到了一邊,接着,只聽樹葉沙沙作響,巨大的大樹搖動着枝幹,風中隨之傳來渾厚溫柔的聲音:“年輕人們——我是大樹的精靈得律阿德斯,是守護阿瓦隆的神。精靈國都阿瓦隆,原來是個凡間不能媲美的仙境。但是現在……如你們所見,這裡已經是一片狼藉的廢墟。我們一族的日子,怕是不久了。”

洛厄爾走上前去,站在大樹底下,他仰頭注視着枝葉,恍如注視着樹神的眼睛。他用尊敬的口吻說道:“尊敬的得律阿德斯,請容我感同身受嘆息您的遭遇。但現在一切的一切如此迫在眉睫,還請您指點我此行的迷津。”

“我知道,你來是爲了取王者之劍。但是蓋亞的孩子,你晚來一步。王者之劍已經被魘族取走了。”樹神說。

什麼?已經被取走了嗎!?

唉……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洛厄爾不禁遺憾而失望地垂下了眼簾。

樹神接着又說:“但是,我可以告知你另外的消息。在我生命最後的時刻裡,你要聽清我說的每一句話。”

“請講!”一聽還有另外的希望,洛厄爾立馬重新提起了精神。

樹神得律阿德斯於是語重心長地對他說:“蓋亞的兒子,苦命的孩子。你的力量註定了你要揹負常人難以想象的宿命。現在發生的一切,是陰陽對峙產生的必然的因果。你我都在因果中,又也在因果外。可你必須去完成你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這話說得和普羅米修斯當初說的十分相似。洛厄爾又往前一步焦急地問:“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沒有人知道你未來的路,我只能把我應該說的全部說完。”樹神回答他,接着,樹神再對他講道:“蓋亞生前也經常到我這裡,所以我知道你的事情。現在你聽着,預言中的聖器,一把是亞瑟曾經持有的魔劍,它之所以強大是因爲上面附着戰神阿瑞斯的靈魂。而另一把鐮刀,則需要用你的血肉鑄成。”

?!

“是什麼意思?”洛厄爾既吃驚又疑惑。

“稍微有些鍛造常識的人都知道,要打造上好的利器其中有一個十分怪異的秘方就是往裡面加入骨灰。那把鐮刀也正是如此,它需要用地底的黑巖鍛造,更重要的是溶入你同神同魔的骨灰,才能算大功告成。威爾斯如今從我們這裡抓走了大批哥布林,現在他應該正逼着他們在地獄盡頭、冥王無法觸及之地,和巨人族一起,想方設法找尋黑巖以便鍛造鐮刀。”樹神這樣說。

洛厄爾聽後深深地沉默起來。

“怪不得,從剛纔就沒有看到過哥布林。”格雷在一旁托腮喃喃。

“哥布林是鍛造的能手,又熟知各種礦物,抓他們去找尋礦物鍛造兵器是再好不過的選擇。”米歇爾自顧自地迴應了他的自言自語。

過了好一會兒,洛厄爾擡頭再向樹神問道:“但我一直不明白,威爾斯既然如此忌諱兩把聖器。那他如今已經得到了王者之劍,爲什麼不直接來殺了我呢?這樣一來,鐮刀無法誕生,他又持有王者之劍,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嗎?”

“威爾斯可比你聰明得多啊。”樹神說。

“此話怎講?”洛厄爾明顯非常不服。

樹神於是繼續爲他解說道:“他的目的不是奪取兩把聖器,而是毀掉兩把聖器。那兩把聖器所向無敵,只有他們本身才可能對彼此造成傷害。威爾斯沒有聖器已經橫行宇宙,聖器的存在反而對他是個威脅。”

“原來如此。”洛厄爾這下不得不承認,威爾斯果然深謀遠慮。

但接下來怎麼辦呢?

王者之劍已經被取走,地獄的深淵也被他佔領。

這等於一切都已被搶先!

難道下一步就只能坐以待斃了嗎?!

“現在一切都已經被搶先,世界只剩下最後的希望,它被放置在潘多拉的魔盒裡面。”樹神說。

聽完這話,洛厄爾雙眼一亮。

“潘多拉的魔盒?!”他有些驚喜,大局還剩最後一線希望。

“你是說,那個傳說中的魔盒真的存在嗎?”米歇爾忍不住開口。

樹神說:“人類的女孩,你能相信你眼前的事情,爲什麼不相信未見的傳說呢?”

是啊,自己都已經相信了妖精的存在,那爲什麼要去懷疑神話呢?

米歇爾被他問住,不再輕易說話。

樹神又對洛厄爾說:“我只能告訴你們這麼多了,那個傳說中的魔盒,還在人間存在着。找到那個,放出最後剩餘的希望。它或許還能爲你指引正確的選擇。”

“那您知道魔盒現在哪裡嗎?”洛厄爾問。

“在塞納河畔,矗立着一座輝煌的教堂。那裡有天國的衛兵無日無夜的守護。潘多拉的魔盒就被藏在教堂的鐘樓頂上。”樹神說着,他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飄渺。

“塞納河畔?您說的是聖母院嗎?”格雷有些驚訝。

“沒想到,聖母院裡還有這樣的玄機!”洛厄爾也不禁感嘆。

樹神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他搖動着參天的枝幹,上面落下了一片片枯黃的葉子。

“蓋亞的孩子,我的時間已經要結束了。你的時間也正在耗盡。但一定要記住……你必須去完成屬於自己的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說完這句話,樹神搖晃的枝幹漸漸平靜了下來。

滿地的落葉,好像一地蝴蝶的屍骨。

洛厄爾衝着枝椏大喊道:“樹神?大樹的精靈?得律阿德斯?”

但是,卻始終沒有等來回應。

“神明的氣息已經消失了……”阿瑪多伸手觸摸着大樹的軀杆,這樣說着。

衆人沉默,連雨和風也在不知不覺中停止了。似乎,萬物皆是在爲他的離去而默哀。

“那你……那些妖精們今後會怎麼樣呢?”米歇爾的問話,打破了衆人許久的沉默。

阿瑪多擡頭看着天空,想了一會兒,微笑着說:“我們會一直守護這裡,直到樹神再次甦醒。”

“他還會再次醒來嗎?”洛厄爾問。

“會的吧。希望這種東西,只要相信就會存在。”阿瑪多說着,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大樹。彷彿一個孩子,在向他熟睡的母親撒嬌。

“那麼殿下,接下來我們要回去巴黎嗎?”格雷回過頭問。

“只有這麼辦了。”洛厄爾略顯疲憊地嘆了口氣。

這時,米歇爾好像想到了什麼。她轉眼衝阿瑪多問道:“啊,對了,能否向你順道打聽一件事。”

“儘管說吧。”

“我們剛纔來的時候,在多瑙河畔見到了氐人。”米歇爾說。

“人魚?”阿瑪多似乎也有些詫異。

米歇爾接着講:“是的。我聽說人魚居住在大海,爲什麼如今會來多瑙河畔?”

“是啊,這可真怪了……”阿瑪多開始沉思起來。

“你也不知道嗎?”洛厄爾看着他說。

阿瑪多搖頭,道:“並不清楚,那個古老的種族和現在人間的所有都不太往來。但我聽說,人魚常常預報災難。”

“災難?”洛厄爾表示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說法。

“是有這樣的說法啊!具體我也不清楚。”阿瑪多說。

“好吧。好吧。你帶我們來,可也帶我們離開?”

洛厄爾已經不想再管什麼人魚的事情了,他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火速趕回巴黎尋找希望的魔盒。

“那是自然。”

阿瑪多說着走到了他們的前方。接着,他就像引他們來時一樣,專心友善地再次引他們出去。

他一路吹奏着空靈的竹笛,那音樂好似是來自天國的旋律。大家聽得都沈醉在了其中,等他們回過神來,阿瑪多和巨石的拱門都已經消失,而他們正站在多瑙河畔、森林的入口。

月亮像一顆巨大的珍珠,正浸沒在多瑙河蔚藍的河水裡……

註解:【精靈】神話傳說中的奇妙生物,一般認爲是自然意識產生的精怪,或還有說法是上上個紀元毀滅時流亡的遺民。【溫蒂尼】溫蒂妮(Undine、Ondine或Undina,亦被譯作娥丁、昂丁、烏丁娜),又稱水女神。歐洲古代傳說中掌管四大元素的“四精靈”之一(火、風、地、水)。後來溫蒂妮被描繪成居於水邊的美麗女性精靈;在歐洲,“溫蒂妮”這個名字也會與其它水精靈的名字互通(如東歐傳說中的Vodianoi,與及斯拉夫神話中的Rusalka)。“溫蒂妮”在拉丁語中意爲是“波浪的使者”。

第15章 覺醒第9章 最愛自己的女人第7章 身世第11章 囚徒第15章 毀滅的黎明第10章 四凶四剎詩原罪第7章 智者的護面第9章 賢者之石第12章 怨仇修羅第15章 毀滅的黎明第12章 阿瓦隆第14章 重訪崑崙第3章 愛情的名字第9章 青丘第4章 擺渡第1章 盡人事第5章 瘋狂的工程第3章 愛情的名字第9章 最愛自己的女人第12章 怨仇修羅第1章 失落的大陸與失落的遺蹟第12章 因果的冤孽第5章 瘋狂的工程第12章 因果的冤孽第11章 黑蝴蝶第8章 預言第11章 沉睡的至交第6章 蓋利的鬼魂第7章 智者的護面第12章 怨仇修羅第13章 鏡-扭曲的空間第13章 軒轅醫師第7章 恰赫季斯堡第14章 鏡-黑暗之魂第12章 原始的力量第7章 恰赫季斯堡第8章 被阻擾的工程第9章 舊所第11章 沉睡的至交第2章 遺失的能力第4章 城南異事第8章 預言第15章 覺醒第8章 異國的通靈者第6章 蓋利的鬼魂第14章 重訪崑崙第6章 青龍後裔第7章 智者的護面第8章 異國的通靈者第9章 青丘第9章 青丘第11章 黑蝴蝶第13章 吸血伯爵夫人第12章 阿瓦隆第9章 賢者之石第10章 夜之魔女第11章 黑蝴蝶第14章 希望第7章 恰赫季斯堡第6章 庫庫爾坎第15章 毀滅的黎明第2章 遺失的能力第7章 身世第3章 失竊第5章 瘋狂的工程第9章 舊所第12章 怨仇修羅第13章 軒轅醫師第15章 毀滅的黎明第1章 從地獄深淵爬出的少年第6章 庫庫爾坎第10章 四凶四剎第12章 阿瓦隆第14章 愚蠢的人類第7章 身世第12章 因果的冤孽第10章 最後的準備第9章 青丘第2章 宿命第6章 消失的戀人第8章 異國的通靈者第6章 庫庫爾坎第8章 預言第12章 因果的冤孽第13章 吸血伯爵夫人第3章 愛情的名字第14章 愚蠢的人類第4章 擺渡第15章 毀滅的黎明第13章 重生與毀滅第1章 盡人事第11章 沉睡的至交第14章 愚蠢的人類第13章 軒轅醫師第2章 知天命第15章 無法逃避的劫難第11章 玄武后裔第1章 從地獄深淵爬出的少年第8章 綵衣夢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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