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地獄深淵爬出的少年

【天堂和地獄都在我們每個人自己身上。——奧斯卡·王爾德】

暴雨,就這麼一直、一直地下着。

水,漫過樓房、一層又一層。

世界都好像要被淹沒了,水霧讓一切都看不清,四周渾濁一片……

在一幢五層教學樓的天台上,站着一位高挑修長的少年。他一雙美目妖嬈而迷人,冰藍色的瞳孔猶如會呼吸的海藍寶石;蠶絲般輕柔的銀灰色頭髮在雨中緊貼冰冷的雙頰;高聳的鼻樑、凸顯的五官,緊閉的雙脣,他就好似一尊古希臘藝術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在他正前方的水面上,一隻章魚腿的龐大人型魔物正舉着一個女孩,衝他耀武揚威。

稀有的白鷹,盤旋在少年的頭頂,它一聲聲長鳴,貫徹着雲霄。

那少年走在天台上,他一步接着一步,節奏清晰地出奇。

在一道恍若開天闢地的雷閃之後,那少年站立在天台的邊沿,雙脣微啓。

“快把她還給我。”

他的聲音冰冷徹骨,如同一把鋒利的冰劍。

水面上的魔怪咯咯地,發出調侃的笑聲:“殿下,你這樣,我如何向主人交代呢。”

人型的上體微微扭動,牽扯着下體那難看的章魚的千足。

那形如巨蟒的章魚千足,被他如此搖晃起來,他露出噁心的陰笑,好似一隻被畫壞了的小丑。

少年的神情依舊冷淡,可那雙漂亮的手卻已在不經意間撰成了拳。

“快從上面下來,那裡很危險!”

戴眼鏡的年輕教師正在樓道上着急地衝少年喊着。

“快回來!”

老師邊上的學生也在不停地喊叫。

那少年拿眼角瞟了他們一眼,他的神情淡定到蔑視。

他繼續往前走去,眼睛死盯着那隻怪物的勒着的女孩。

雨,越下越大。

嘩啦啦的聲音,掩蓋了邊上的人們的喊叫。

白鷹還在天上盤旋,怪物嘴角的笑容,更加猖狂而得意起來。咧着嘴、怪物放聲大笑,他嘴巴咧開很大,大到一直咧上了耳根。

“殿下,你只要把自己交給我。她就死不了。”

那聲音沙啞如同木鋸,嘈雜而難聽。

少年沒有說話,怪物繼續狂笑着,他扭動着自身難看的軀體。女孩在其間被甩動得厲害,但卻沒有力氣發出尖叫。

見少年還是沒有動靜,突然,那怪物伸出其中一足,如同利劍一般向少年的心臟直直刺去。

這一招出乎任何人意料,樓裡的學生和老師驚叫一聲,隨後幾乎同時屏住了呼吸。

正被捆綁着的女孩雙眉緊蹙,她用盡力氣擡眼地看向少年,心臟爬上了嗓子眼。

可少年依舊面不改色,那隻足與他的心臟距離僅有一尺。千鈞一髮,一聲長鳴。只見那隻白鷹揮翅掠過,鮮血,濺上了少年英俊的側臉。

接着,斷足落下的聲音和怪物的慘叫如同配樂的獨唱,一同在空中迴響開來,音波綻開、恰如曇花。

天空中漫飛白色的羽毛,在白羽構成的華麗的幕布之下,顯身一位年輕的戰士。他揹着鷹翼,體格嬌小卻品貌不凡。他向着少年恭敬地單膝跪地,背上的雙翼還沾有怪物骯髒的血漬。

旁觀的人們張大了嘴巴,似乎一瞬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他們根本不是人!”

“那隻大鳥也是怪物?”

“天吶……”

…………

邊上,又都是嘈雜聲。

雨,好像漸漸小了。

“放肆的雞禽!我會讓你因此付出代價!”

那怪物痛苦地扭動着身子,如同一段最後的獨舞。他的斷足處還流着黑血,黑血把水面慢慢污染。一股不屬於人界的腥味開始瀰漫,這裡漸漸變成了血池。

“殿下……”

背有鷹翼的戰士依舊跪着,他好像不敢輕易起身,他似乎是在等待指示。

“格雷,記得今晚回去把翅膀洗乾淨!”

少年的語氣冰冷。只見他縱身一躍,轉眼,跪着的戰士已不見去向,少年騎上了一隻雙翼帶血的白鷹。

白色的羽毛在空中漫飛,如同**前的禮花。

白鷹,在上空舞蹈着,它一邊敏捷地躲避那些千足的攻擊,一邊用鋒利的雙翼割下一隻又一隻的足。那些斷足紛紛落下,怪物的慘叫聲,好似祝賀他們勝利的狂歡。

眼看那怪物就要倒下,可正當白鷹準備最後進攻的時候,那張難看噁心的嘴臉又再次咧嘴陰笑。怪物好似炫耀一般地高舉起足上捆綁的女孩,白鷹不得不停止了攻擊。

“真夠卑鄙啊……威爾斯!”

鷹背上的少年咬緊雙脣,他看着女孩,愧疚和心疼如同巨浪般席捲心頭。

正當少年心生猶豫之時,有一隻足從白鷹的右側刺來,那白鷹沒有及時回神,他一聲悲鳴,飄落下片片羽毛,上面全染着金色血液。

“格雷!”

少年擔憂地看着白鷹,心痛不已。

那白鷹強忍軀體的刺痛,堅強地撐開雙眼。

少年示意它暫且休息。

白鷹於是踉蹌地停在天台上,它愧疚地回身望了一眼少年。少年對他露出一勾淺淺的微笑。

滿身鮮血的醜陋的怪物因此大聲地瘋笑着,它的目光直直盯着少年,如同鋸木一樣難聽的聲音再次開始說話。

“你還隱瞞什麼呢?你不敢在你心愛的女孩面前露出真身嗎?快像個男人一樣來吧!要麼她的命,要麼她的心。再或許,把你的命給我!”

他這是最後的垂死鬥爭!那章魚下身的其中一足,如同利劍,又向少年的心臟飛速刺去。

旁觀的人們睜大驚恐的雙眼。這次沒有白鷹可以救他了!

“砰!”

一聲巨響。

撕心的慘叫是下場前的詠歎調,鮮血血如同煙火般在空中爆破飛濺,周圍所有一切都在瞬間被凝固住了...

發生什麼了嗎?

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什麼都沒有出現?

啊,是少年用眼睛粉碎了怪物的足!!

僅一瞬間,從頭髮起,直到那白色的長靴,少年渾身是血。

怎麼回事?!

誰都沒有明白過來怎麼回事。

但,這卻還不是最詭異的——

在一切都還沒來得及有個轉折和過度的時候,

不知從何處,瞬息爬來了成千上萬的屍蟲。

它們瘋狂地如同搖滾一般地扭動着身子。

人們驚訝地閉起眼睛,忍不住發出了嘔吐的聲音。

成千上萬的屍蟲,浩浩蕩蕩地匍匐前進着。

他們不約而同地向少年蠕去。

過不了多久,

屍蟲的大軍爬遍了少年的全身,

密密麻麻,那不見一絲縫隙。

快不嘔吐都不行了。

屍蟲們開始大口大口地餐食着少年的軀體,吮吸着少年的血液。

少年則任由它們進行着派對狂歡。

成千上萬的屍蟲,瘋狂地,正如搖滾一般地扭動着身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

它們逐漸退去了。

原先的少年,不知去了哪裡。

現在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怪物!

讓人恐懼的怪物、無比醜陋的怪物——

這怪物除了一張和原先一樣俊美的臉龐,渾身沒有一處正常。他右邊揹着天使的翅膀,左邊長着惡魔的殘翼。他雖帶着黑色的長皮手套,穿着黑色的連體皮衣,但從間隙中還是能夠看出——全身的爛肉,他幾乎沒有一塊完好!腸子滴着淤血,甚至更有些器官還掛在外邊。

四周,又都是驚叫、還有嘔吐的聲音……

“殿下……”

白鷹費勁地擡起雙眼,發出一聲愧疚的叫喚。

少年回頭,留下一勾淡笑。

接着,終章終於要上演——

“魔物啊!我纔是你們真正的主人!”

他那聲音分外低沉,猶如傳自地獄的深淵。

水面上的怪物突然僵住了,不知道是爲什麼,他開始露出驚恐的神情、開始瑟瑟發抖。

怪物,渾身顫抖地很厲害。他神情恐懼,面部扭曲。

少年起步在水面上行走着,他一步、一步,如此一個節奏地往前走着……血池猶如鋪了一面玻璃,他走地那樣平穩和優雅。

少年每走近一步,那章魚就莫名地粉碎掉一點。

血,像煙火一樣爆破飛濺,快要把天都染紅了。

雷聲,依舊肆意地迴響着。

啪嗒、

啪嗒、

……

少年的腳步聲,在四周迴盪。

啪嗒、

啪嗒、

……

這是最後的舞步,他是全場的焦點。

水面上的怪物在驚恐中一陣又一陣地扭動,終於,在少年接近的最後一步中,他徹底華麗地粉碎了。大塊的碎肉和血紛紛凋零隕落下來,落幕的歡呼聲,出自那些被叫做烏鴉的鳥雀的啼叫。

少年展開雙翼,穿過血雨,用他那修長而有力的雙臂接住了正往下跌落的少女。

他緊緊地摟着她,生怕再次失去。

“莎麗……”

一聲顫抖的低喚,少女在他的注視中慢慢地睜開了疲憊的雙眼。

她以爲這是一場噩夢,卻其實噩夢纔剛剛開始。

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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