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 終於輪到宋未知。他一踏進屋裡,就聽到有人喚他,“宋小大夫?”
他擡頭望去, 是坐着的寧明逸與蘭心, 剛剛就是蘭心叫他。
寧明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宋大夫也來了, 請吧?”
宋未知對蘭心點點頭, 並未理會寧明逸, 寧明逸也並未在意。
房裡的丫鬟領着宋未知越過屏風,印入眼簾的只有牀幔,牀頭處一隻纖長潔白的手擱在那邊。
宋未知拿出帕子鋪在那隻手上面, 搭脈好後,道:“可否看下小姐臉色情況?”
在一旁的丫鬟聽此話嗆道:“放肆, 我們家小姐可是你想見就見的?”
蘭心聽到屏風後的吵鬧, 走了過來看發生何事。
宋未知不卑不亢道:“望聞問切, 缺一不可,如今只切了脈, 連病人都未見到,想要醫治有些難。”
蘭心覺得有些道理,且宋未知確實救過他們家公子,便制止住丫鬟還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對外邊的寧明逸徵求意見。
寧明逸顯然也聽到了宋未知的話, 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那丫鬟見此, 也不在說什麼, 拉開牀幔。牀上躺着一個緊閉雙眼的姑娘, 本來的樣子已經看不清楚了, 臉雖然沒有腫脹,但是臉上長滿了紅色的小疙瘩。
宋未知拿出銀針, 剛伸手,正準備用銀針刺探下小疙瘩的情況又被剛剛那個丫鬟喝住。
“你想做什麼?”
宋未知沒有說話,視線看向屏風後的寧明逸。
寧明逸合起扇子,道:“蘭心,把人丟出去。”
“是,公子。”蘭心話音落地,剛剛一直打斷宋未知的丫鬟就被拎出屋子。
宋未知施針後,問蘭心:“這位姑娘幾時發生病症?”
蘭心道:“昨日晨起洗漱裝扮後,臉上開始長疹子,繼而不久後就昏迷。我們初步懷疑是那款胭脂有些問題,因爲只有臉長疹子,其他的地方並沒有。”
“把那款胭脂拿來我看看?”
聞言,蘭心把那款胭脂拿過來,宋未知聞了聞,可以確認是餘去非做的那款胭脂,跟她的材料表的用料是一樣的,也並沒有多出其他的材料。
宋未知:“蘭心姑娘,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小大夫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忙。”
“可否請你按照那位小姐同樣的胭脂水粉重新上個妝?這樣才能確定是否與這些胭脂水粉有關。找出問題所在,才能更好解決。”
蘭心有些爲難道:“不是我不願意,只是不能隨意動用小姐的東西…”
“蘭心,你就按他說的做。”寧明逸的聲音從屏風後邊傳來。
蘭心道:“是,公子。”
在蘭心上妝過程中,宋未知一直在等,他知道跟去非做的胭脂肯定沒有關係,但是想要證明的話,只有這樣讓人重新做一遍才行。
蘭心上妝後,宋未知與寧明逸兩人一起等了半個時辰,蘭心的臉一點變化都沒有。
宋未知直接道:“這位姑娘的病症與胭脂水粉並無關係。”
寧明逸道:“宋大夫應該前面就知道了吧,故意讓蘭心上妝只是爲了證明給我們看?我猜宋大夫今日前來看診與診金並無關係,而是與昨天被壓入大牢的水粉鋪子父女有關?你看我說的對嗎?”
宋未知:“那公子本就知道與水粉鋪子父女無關,爲何關押無辜的人?”
寧明逸笑道:“沒有做一些事兒,怎能讓後邊的人露出馬腳呢,你說是吧?那父女也沒吃啥苦,昨日宋大夫不是去看過了?”
宋未知沒有說話,至於真相是什麼,只有寧明逸自己知道,不過今日在這裡說了與胭脂水粉無關的話,餘清和與餘去非肯定是可以放出來的。
寧明逸繼續道:“那宋大夫是否有辦法醫治,可知源頭是哪裡有問題?”
“可醫治,儘量不留疤,但是不能保證。有問題的應該是早上洗漱時的水或者帕子的問題,這位姑娘的手上雖然沒有紅色疹子,但是異常白皙,且有澀感。對於大戶人家小姐,這樣的手是不正常的。”宋未知說完話,就寫了兩個方子給蘭心,並叮囑一張是內服,一張外敷。
寧明逸道:“蘭心,送宋大夫出去後,再去抓藥煎藥,還有把其餘的大夫都叫回去吧。”
蘭心:“是,公子。”
宋未知沒有要診金,只是走前,跟蘭心道:“蘭姑娘,昨天入獄的父女是我家人,還請蘭姑娘那邊幫我溝通下,儘早放他們回家,免得內人擔憂。”
蘭心道:“會的,小大夫救過我們公子又救過謝家小姐,我一定跟公子說盡快。”
宋未知走後,蘭心回去覆命,對寧明逸說餘清和父女是商文君家人之事,寧明逸讓蘭心先去抓藥,而後自言自語道:“罷,人的出場順序本就重要。”
商文君在家裡等了一天,也不見宋未知回來,她都擔心宋未知是不是也被抓起來了。派了人一直在謝府門口蹲守,只要看見宋未知出門讓他立刻回來通報。
在謝府的大夫,全部都是正門進,送去偏門回的,在謝府門口蹲守的下人回去報給商文君說不見一個大夫出來的時候,商文君嚇壞了,她真的擔心宋未知也被扣下。
直到入夜時分,蹲守的僕人來報說看到宋未知出來,她才放下心,讓人套了馬車去謝府的路上。
走在回去路上的宋未知見到餘府馬車時,嘴角忍不住揚起開心的弧度,他家娘子終於會關心他了。
馬車停下,商文君下了馬車,一直緊繃的心終於沒有那麼緊張。“你沒事吧?”
說話的聲音還帶着顫音,假裝的鎮定沒有過關呀。
宋未知湊到商文君的耳邊道:“爲夫無礙,岳父與去非不日也會回來的,娘子可以放心。”
溫熱的氣息噴在商文君的耳邊,她嚇的後退一步,宋未知直接攔腰把她截住,不讓她再後退。
“我們,我們回家吧,你一天沒吃了吧?”商文君磕磕絆絆道。
宋未知笑道:“娘子可爲我留了飯?”
商文君點了點頭,隨後覺得有點不對勁,忙補充道:“有,劉嬸有留飯的習慣。”
***
如宋未知所言,不幾日,餘去非與餘清和就被放回家了。
謝家小姐謝婉瑤也恢復如常,她不是過敏,是中毒了。寧明逸悄無聲息查處了謝家的幾個下人。
本來寧明逸這次來揚州就是要把謝婉瑤接去燕京,僅此一事,順便除掉幾個有隱患的下人,他爲了謹慎起見,謝家的人,除了謝婉瑤從小一起長到大無牽掛的丫鬟外,其餘一概不帶。
只要把謝婉瑤安全帶回燕京,對於他們謀劃的事情便能成功一大半。
寧明逸是相府公子,是三皇子從小的伴讀,站在太子黨的對立面,只要把謝婉瑤安全帶回燕京,能得到吳將軍的支持,事情便能順利許多。
餘清和與餘去非回去後,過了火盆。幾人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飯,餘清和知道商文君給商青君寫了信,讓他回來,倒也沒有說什麼。他覺得商青君學藝多年,也該到了回來的時候,一家人還是整整齊齊的好。
三家被封的鋪子也都陸續開門了,只不過還是有些影響,生意冷清許多。
餘清和現如今倒也不是很在這些了,被關過一次,心態都好許多,平安健康就好,銀子夠花就行了。
倒是餘去非回來後,常常在發呆不說話,雖然以往她也不是話多的人,但是變化還是有些明顯,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商文君好幾次叫她都沒有反應。
商文君關心的問道:“去非,你最近怎麼了?在裡面真的沒有受欺負嗎?”
“沒有呢,裡面就一個人一間,三餐按時給,後來也給了乾淨的被褥,過的還行。”餘去非笑的有些勉強。
“我累了,我先去睡啦。”
餘去非說完就走了,連平日裡,她愛的菜都沒有動。
商文君很是擔心,宋未知安慰她道:“沒事的,給她一點時間,我覺得之後會跟你說的。”
餘清和也在一旁點頭,道:“她這次受委屈了,先讓她緩緩。”
幾人繼續吃着飯,余余從外邊跑進來,氣喘吁吁的道:“老爺,我們鋪子最近生意差,是因爲市面上出現一批跟我們差不多的產品,且售賣的價格比我們的便宜許多,我們鋪子又關了幾天的門,才導致如此的。”
餘清和放下筷子,滿臉疑惑。
余余頓了頓,繼續道:“是真的,那些鋪子就開在我們鋪子附近,我今天才發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悄悄開起來的。”
餘清和道:“我們先不急,你先坐下來吃飯,吃完飯,我們一起去看看。”
余余十幾歲時就跟着餘清和,這些年也都把他當自己的另外一個孩子。余余倒也沒有特別的主僕觀念,坐下來一起吃了飯。
飯後,商文君與宋未知先回了藥源谷。
餘清和帶着余余去了鋪子,他們沒有直接進別人的鋪子,而是讓別人去那些鋪子買了些產品回來。
餘清和與余余把自家產品與別人的產品進行了對比,東西很像,但是會稍微粗糙一點,不認真看的話,很難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