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樂二十八年。
商文君是被各種人聲吵醒的。
她睜開眼,看了看窗戶外邊的天,陰沉沉的像是隨時準備着下一場雨。
前院似有很多人般,各種吵雜的聲音穿牆而過。商文君把被子蒙過頭頂,沒一會兒便憋的受不了又探出頭呼吸新鮮空氣。
她煩躁地扯過被子扔向牀的內側,起身洗涮換了一身衣裳出門。
余余搬了一小箱東西從院子那邊快速穿過。
“余余,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剛走出房門的商文君喊住余余。
余余站住了,看了眼商文君道:“嗐,是大小姐呀,我當時誰呢,嚇我一跳。”
商文君揉揉太陽穴,沒睡好,頭疼。“你少貧,外邊發生什麼事情,這麼吵鬧。”
“對門的劉老爺叫了張媒婆上門來提親了。”
“你說誰?那個摳摳搜搜的布商劉?”商文君一下子被這個消息炸醒。
余余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是啊,就是那個劉老爺。”
“給誰提親,我還是去非?”
“嘿嘿,是大小姐您。”余余一臉傻笑。
商文君整個人被這個消息炸的外焦裡嫩,勉強還留一絲理智問道:“老餘頭是答應了嗎?”
“老爺嗎?還沒,說考慮考慮。老爺說了,雖然劉老爺是比較小氣,但是他們家的大公子人還不錯。樣貌端正,品行也不錯,可以考慮看看…”
商文君還沒有等余余把話全部說完,就氣沖沖的跑去前廳。
廳裡張媒婆已經走了,有兩個下人在處理張媒婆強行留下來的一點東西。
餘清和坐在正上方左手邊的椅子上悠閒的喝着茶。
商文君一進大廳就喊道:“老餘頭,你憑什麼做主定了婚約。”
一聲清脆聲音在廳裡響起,餘清和被突然出現的商文君嚇到手一哆嗦,茶盞掉到地上碎成塊。
兩個下人相互遞了下神色,悄悄的退了下去。
“你,你這時候不是應該還在睡覺?”
“少廢話,你把收的禮給我退回去,我不嫁給布商劉他們家。”
“收了的禮,沒法退,你今年都已經十八歲。其他家女娃十四五早就定親了,你現在是老姑娘了知道嗎?”
商文君使勁盯着餘清和,她覺得自己腦門上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行,我嫁也行,只要不是布商劉,其他家都可以。”
餘清和小聲嘀咕道:“至今爲止,沒有其他家上門提過親,就劉家…劉家大公子劉寧人還不錯。”
商文君氣壞了,卻又非常無可奈何,她轉身離開前廳去了後院廂房找埋頭工作的餘去非。
“去非,老餘頭隨便把我許配出去了。氣死我了。”
餘去非專心在石鉢中反覆杵槌花瓣,頭也沒擡道:“許哪家了。”
商文君咬牙切齒道:“對門布商劉。”
“難怪你要踏上這邊廂房來,你許久沒有來了吧。給你一個香囊,我最新做的,鎮靜安神用的。”
“淡淡的味道,還挺好聞的。”商文君把香囊接過來,輕嗅下,就開心的收下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商文君冷哼一聲,道:“老餘頭不把婚給我退掉的話,那婚禮那天,我就跑掉去闖蕩江湖,讓老餘頭顏面掃地,沒臉見人。”
餘去非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放心,即使我跑了。老餘頭也不會把你供出去的,他還要靠你賺錢,不會這麼早把你嫁出去的。”
餘去非搖了搖頭,繼續杵花瓣。半響才道:“那邊桌子下,我藏了點桑落酒,你可以喝一點點。”
商文君嗔怪了一句,“你居然私藏。”
***
商文君那天嚐到桑落酒的甜頭,乘餘去非專心研究香料時,偷偷搬走兩壇回自己房裡去喝。
餘清和應了布商劉那邊的求親,因兩家都沒有女主人,全是黃媒婆在這之間周旋。餘清和也沒有想到平時小氣到要死的布商劉這次給的彩禮倒也是豐厚。
兩家人談好彩禮嫁妝之事,就該覈對兩位新人八字好擇日成親。
忙了一早上的餘清和終於能坐下來喝口茶了。
他見余余拿了寫有商文君八字的紅紙,喊住他,道:“要給劉家送八字是吧?”
余余開心的揚了揚手道:“是呀,府裡終於有喜事了。”
“文君這幾天又在哪裡惹事了,都沒有見到她?”
“大小姐最近都在自己房裡,大概是在準備喜服,喜被之類的吧。”
餘清和嘆了口氣,道:“你不瞭解她,她要是真能去準備這些東西,我都要燒高香咯。你趕緊把東西送去,別誤了時辰。”
“好嘞。”余余應和了一聲就匆匆出門往對門劉家走去。
談親這幾天,除了黃媒婆在中間做轉達外,余余也是在兩家之間時常跑動。再加上他又能言善道,跟誰都能聊上幾句,幾天時間裡,劉府下人各個都熟悉余余。
見余余手上拿了八字庚帖,劉府下人笑着跟他打招呼,告知他劉老爺與劉少爺在院子,可以直接過去。
余余熟門熟路的往院子方向走去,隔了一道牆就能到達院子的余余突然聽到有人憤怒的聲音,他下意識的躲在牆角認真傾聽起來。
“父親,您不能這樣不經過我的同意就以我的名義去求娶餘家小姐。”
“不以你的名義,難道以我的嗎?我去求娶,他們肯嫁嗎?”
“那你明知我跟月如表妹心意相通,您何故非要如此?”
“嗐,傻孩子,我當什麼事兒,你把人娶過來。新媳婦不得需要把他們家秘傳香料秘籍帶過來嘛,等我們拿到秘籍後,你要娶表妹不是照樣可以娶嗎?或者你休了餘家人,再娶也行,隨你。”
“父親,做人怎麼可以這樣,那餘家小姐以後該怎麼辦?”
“說你傻還真不冤枉你,你這個榆木腦袋。”
“父親…”
偷聽到這裡的余余大概也明白怎麼回事了,他偷偷把庚帖藏道袖子裡,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的先行離開。
余余一路小跑回餘家,並沒有第一時間跑去找餘清和,而是跑來敲商文君的門。
商文君醉酒剛醒,聽到敲門聲,不耐煩的洗漱一把,穿好衣裳,開了房門。
“大小姐,我發現了一件事,事情是這樣…”余余一口氣把剛剛偷聽到的事情告知商文君。
她聽完,整個人都清醒很多,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好你老傢伙,居然打的這個主意。別說我不會嫁過去,就是真嫁過去,我也不會帶去非心血過去。”
“那大小姐,你看要不要跟老爺說這件事情?”
“不用,老餘頭老糊塗了,你隨便寫個八字過去給布商劉,看我到時候怎麼整他們。”
余余依言又去劉家跑腿送庚帖,商文君跑去找餘去非告知了這件事情。
餘去非聽完,若有所思了一會,道:“不然,你去告訴爹爹,讓他退了這門婚事吧。”
商文君道:“不用,我還沒有玩夠,這樣就結束,那多掃興。”
“事情鬧大的話,揚州城人人都知道,那你以後還怎麼嫁人。”
“爲什麼要嫁人,你不也一心專研這些香料。”
“香料跟嫁人不衝突。”
余余隨便填寫的八字庚帖與劉寧的八字匹配後,最佳婚期居然是一個月後,時間匆促,兩家人忙的手忙腳亂。
***
布商劉擔心自己兒子會鬧着要去退婚,把他關在自己屋裡已經好幾天了。剛開始的時候,劉寧還會叫着放他出去。後面喊累絕食了兩天,布商劉不爲所動,劉寧只好在屋裡正常看書,吃飯,像是認命般接受了現實。
餘清和這邊也是操碎了心,商文君一如往常作爲,一點要守規矩的跡象都沒有。他請了兩位教習嬤嬤來統統被商文君氣走,被氣走的嬤嬤在聚會閒聊中說了這件事情,商文君在揚州城的名聲更加差了。
還好,劉家因爲沒有女主人在,不會去各種聚會,應該是沒有聽到這些傳言。餘清和這樣想着便輕輕鬆了口氣。
婚禮這天,商文君還懶懶的睡在牀上,並不打算早起。
歇工的餘去非倒是早早就到了商文君的房裡,把她拉起來,強行給她洗漱,準備換喜服。
餘清和臨時準備的喜服,商文君穿起來一點都不合身,大出很多。
餘去非皺着眉頭拿着針線,打算把喜服縫起來一些,這樣看起來會舒適點。
她讓兩個在忙碌的丫鬟先行退下。平時餘去非跟商文君其實都不用丫鬟,這剛好婚禮事忙,餘清和叫了兩個過來做事。
餘去非有點擔憂,“你確定要這樣嗎?”
“確定呀,等下劉家人來了,我定要叫他們好看。”
“去非,這喜服真醜。”商文君提了提喜服的裙襬,嘲笑道。
餘去非問她,“鳳冠要帶嗎?”
“不帶,那玩意重死了,又不是真的要嫁。”
兩人有一些沒一些的說着話,商文君想着,等劉家人來迎親,到前廳去拜別親人的時候好好教訓下他們。
餘去非有點擔心商文君的未來。
然兒等了許久,卻聽外邊的余余氣喘吁吁的道:“大小姐,劉家大公子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