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紅花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當年如何瞎眼如何一失足成千古恨, 麥可樂裝作第一次聽到的樣子,瞪大天真的眼睛配合。
“真的嗎?”
“後來呢?”
“好可怕啊!”
靈活使用這三個句子在聊天中充當一名合格的傾聽者。
麥可樂嘴上憑着習慣隨口附和着,腦子裡緊張地思考着花蕊去了哪裡, 不免有些擔憂:不會真的掉下去了吧?
可是有範紅花坐在身邊, 連去窗邊看看都做不到。
轉念一想, 既然範紅花毫無異狀, 應該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現在只能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來安慰自己。
範紅花剛剛興致盎然地說到麥可樂出生,就被一陣意外的門鈴聲打斷。
範紅花正說到興頭上,嘴巴根本停不下來, 不理門鈴繼續說道:“哈!我生你的時候肚子疼了二十個小時,你爸爸在幹嘛?竟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好可怕啊!”麥可樂一臉驚恐地回答, 見縫插針地問道:“媽媽要不要去看看誰在按門鈴?”
範紅花一揚眉, 自顧繼續說到:“就算他剛剛通宵加班, 也不能不顧我的感受把我丟在一邊自己睡覺吧?”
不等麥可樂迎合,門鈴又響了起來, 似乎門外的人不耐煩起來,門鈴被按得連續響個不停,大有“不理我就繼續叫下去”的意思。
範紅花怒了,舉着電鑽站了起來,嚇得麥可樂連忙把電鑽接過去, 勸道:“媽媽, 不要怕, 也許是警察回訪呢?”
範紅花輕蔑地說:“我怕他們?我現在是美國人!”
順勢把電鑽交給麥可樂, 轉身出門, 麥可樂暗暗長吁一口氣,正想起身到窗邊查看, 範紅花在門口叫到:“一起下來看看吧,你不用着急洗漱打扮,也許是你爸爸呢。”
“哦。”麥可樂希望落空,強打起精神跟在範紅花的身後。
二人走過範紅花的臥房的時候,範紅花隱約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心下起疑,猛地推開門,卻發現房內並無異狀,只當自己晚上沒睡好出現了幻聽,關上門趕上前面的麥可樂,一起到門口去看是哪位討厭的不速之客。
站在門後的花蕊暗自慶幸:幸好只是推開一條縫,要不然自己就被壓扁扁了!
房門被關上後,花蕊繼續查看門背後的兩張圖表,一張上面寫着每天的作息時間,精確到每一分鐘;另一張上面寫着各種常見食物所含的卡路里。
花蕊用手機拍好,聽聽外面的動靜——似乎是個很受歡迎的客人,範紅花一時應該不會回來。
走到牀上從範紅花的包包裡摸出了她的手機和護照,開機密碼並沒有難住花蕊,輸入護照上的生日日期一次成功。
花蕊翻了翻手機記錄,可惜通信記錄和簡訊都是英語,打算放回去的時候看到了某寶的圖標。
打開後發現範紅花在上面瀏覽了好多的趣味用品,但是並沒有什麼購買記錄,花蕊偷樂,“哈!說別人的時候是聖母,沒人的時候就暴露本性。”
小心的把手機和護照依原樣放回包內,聽到門外傳來飛快的腳步聲,急忙閃身躲到窗簾後面。
腳步聲毫不猶豫地從門口跑過,進入麥可樂的房間。
花蕊邪邪一笑,小心地推門看看,見範紅花在樓下和一個光頭男人正聊得開心,反手鎖上門溜進麥可樂的房間,隨手撿起地上的絲襪堵住門上的破洞。
麥可樂絲毫沒有察覺,背對着花蕊趴在窗臺上探着身子往外看,身上的黑色長裙還沒來得及換,因爲麥可樂上身前傾而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
窗外響起剎車聲和開關車門的聲音,麥可樂衝樓下揮手,大聲喊道:“爸爸!”
花蕊悄聲走過去,彎腰掀起麥可樂的裙襬蓋到她的背上,麥可樂嚇得幾乎驚叫出聲。
“是我!”花蕊伸手固定住麥可樂的腰不讓她移動,輕聲說道:“你不要動,免得你爸爸看出來不對。”
麥可樂只得繼續趴在窗臺上和麥滿倉說話。
麥滿倉在樓下問麥可樂:“可樂,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媽她打的?”
麥可樂趕忙回答,“爸爸,沒事了,我是自己不小心被樹枝刮到了,今天家裡有……”
正說着話,神情突然變得奇怪起來,手指摳緊窗臺不肯再開口。
“哦。”麥滿倉答道:“我看見了,有客人是吧,誰來了?”
麥可樂咬着嘴脣,委屈地搖了搖頭。
麥滿倉皺眉,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怒衝衝地以龜速闖進客廳。
“討厭!”麥滿倉剛剛離開視線,麥可樂就轉身把花蕊推到一邊,氣道:“你幹嘛?我爸爸都看到了。”
花蕊嘻嘻一笑,把手指放到嘴裡嚐了一下,“好甜……”
“你自己嚐嚐……”拉過生氣的麥可樂親吻,麥可樂嘟起嘴巴不迴應。
“我還以爲會給你個驚喜。”見麥可樂不爲所動,花蕊嘆口氣,換了個愁苦的表情說:“我只是擔心,擔心你爸媽不同意,也許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別說了……”一句話戳到麥可樂的痛處,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主動奉上香吻,抵死纏綿。
門上響起敲門聲,範紅花在外面喊:“可樂,快一點兒收拾,別讓張叔叔久等了。”
麥可樂慌忙答道:“媽媽,不要急,我要認真打扮纔不會失禮!”
等範紅花的腳步遠去,花蕊皺眉問道:“張叔叔?”
“紅酒燒烤那個……”麥可樂輕蔑地說。
“他來幹什麼?”花蕊眉頭皺的更深了。
麥可樂搖搖頭,“不知道……總不會是給他兒子提親吧?”
花蕊抓緊麥可樂的胳膊威脅道:“你先答應我了,要是你敢再嫁給別人,我就……”
“就怎樣?”麥可樂饒有興趣地問,往花蕊的懷裡蹭了蹭,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花蕊,等她回答。
花蕊心知她等着一個霸氣側漏的答案,偏要與她爲難,冷冷答道:“我就給你包個大紅包!”
麥可樂果然臉上變色,奮力掙扎起來,反被花蕊抱得更緊。
花蕊笑罵道:“小婊砸,上面的嘴愛說謊氣人,還是下面的嘴老實!乖乖等着爲我穿婚紗,我會想辦法說服你媽媽的。”
麥可樂伸手推她,催到:“快走吧……”
花蕊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金屬環,問道:“昨天就是它引發警鈴的吧?”
麥可樂點點頭,“應該是,我媽還讓人把看家狗送來了呢,以後你別來了,我找機會去看你……”
麥可樂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不可耳聞。
“有什麼了不起的?”花蕊晃晃自己右手腕上的金屬環,“我也有啊!”
“別鬧了……”麥可樂眼裡有了淚光,忍着心痛催道:“快點走吧,求你了!”
花蕊還想再賴一會兒,嗔道:“辣麼久沒看到你了……”
“怎麼回事啊?磨磨蹭蹭的!”範紅花的聲音由遠及近,透着十萬噸不耐煩堆在一起的味道。
“快走吧!”麥可樂輕聲乞求着。
“總是趕我,好,我走!”花蕊甩開麥可樂的胳膊,氣呼呼地登上窗臺,擡起右手,決然道:“我真的走了!”
說完,上身向後仰倒,倒栽下去!
麥可樂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撲到窗口,看到花蕊在樓下抖手收起一條細細的鋼索,嬉皮笑臉地向麥可樂揮揮手、溜到樓側。
範紅花剛好走到門口,聽到麥可樂尖叫,一腳踹開門闖了進來,撲到麥可樂的身邊拉住她的胳膊,先向外看看,沒發現什麼不對才轉身問麥可樂:“怎麼回事?”
麥可樂被嚇得不輕,猶自心悸,拍着胸口順口答道:“剛纔看到一個人從窗口掉了下去……”
“天啊……”範紅花大驚失色,摟住麥可樂安慰道:“可憐的孩子……我馬上帶你回美國找最好的醫生,你不要怕、不要怕。”
麥可樂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試着解釋:“媽媽,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一時眼花……”
“別說了!”範紅花摟緊麥可樂,無比悔恨地說:“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太大意,把你交給別人幫忙帶,才害得你走上錯路,媽媽再不會了,媽媽一輩子都陪着你!”
麥可樂在心裡哀嚎一聲:又來了!那次都是近十年之前的事情了,我現在健康的很!
然而麥可樂是不敢說出心裡話的,那樣得到的迴應只能是自己做過的各種幼稚、頑劣的事情,以證明範紅花說的是對的,有些人就是這樣無法溝通,就算歪曲事實也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媽媽,我要去洗漱了!”麥可樂輕推範紅花。
範紅花小心翼翼地鬆開麥可樂,用身體擋住窗口,上下打量了一下麥可樂,發現她不光沒有洗漱,反而頭髮更亂了,身上還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心裡更是認定了麥可樂又“犯病”了。
範紅花審視而又悔恨的目光讓麥可樂很不自在,她逃也似的跑進洗漱間,反鎖上門。
這次範紅花耐心地等在門外,就是每隔三分鐘必問一次麥可樂“還好嗎”。
麥可樂耐心地應着——不耐心又要換門鎖,看着鏡子中蒼白的臉,心裡難過得要死:要回去了嗎?這一回去就會和花蕊隔上半個地球,想再見一面真的是難上加難了。
心裡煩亂,也沒什麼耐心做往日那些細緻的塗塗抹抹,洗了臉,簡單塗了眉和脣,臉上立刻就鮮活起來,到底是年輕貌美,怎麼樣打扮都是好的。
在範紅花問第十二遍“還好嗎”的時候,麥可樂打開門,走到衣櫃旁邊從裡面拿了套禮服,轉身對範紅花客氣地說:“媽媽,我要換衣服,您能先回避一下嗎?”
“怕什麼?”範紅花不滿地說:“小時候還不是我給你擦屁股洗澡?你全身上下那裡我沒見過?”
坐在那裡紋絲未動,反倒把目光集中到麥可樂的身上。
麥可樂也不反對,伸手換了套寬鬆的居家服,轉頭說道:“媽媽,麻煩您去關下門好嗎?”
“哦。”範紅花看看還大開的門答應了,起身去關門,再轉身麥可樂已經變魔術一般換好了衣服。
麥可樂伸手整理好內衣,笑着對瞠目結舌的範紅花說:“媽媽,別讓客人久等了。”
範紅花只得又拉開門,帶着麥可樂一起下樓。
麥滿倉正在和張大柱親熱地交談。
麥滿倉:“上次我公司週轉不靈,多虧兄臺 ‘援手’!”
張大柱:“你我客氣什麼,兄臺也給我豐厚 ‘回報’。”
麥滿倉:“聽說你對我的女兒特別 ‘厚愛’?”
張大柱聽到聲音,轉頭看到範紅花儀態萬方地從樓梯上下來,厚顏無恥地說:“哪裡哪裡,酒是日久的醇一些,美人也是要時間打磨之後纔有閱歷、懂風情。”
“你!你!”麥滿倉氣得怒目瞪視,又苦於沒有立場辯駁。
範紅花扶扶髮髻,從樓上妖嬈地下來,坐到張大柱對面的沙發上,雙腿側放,旗袍下若隱若現地露出修長的美腿。
麥可樂頓了一下,轉身去廚房準備了一些水果,慢騰騰的把水果準備好端出去放在桌子上,在沙發的一角坐下。
範紅花伸手取了一片梨,張大柱不失時機地同時舉手,與範紅花的手若有若無地挨蹭了一下。
範紅花似嗔還喜地瞪了張大柱一眼,張大柱笑道:“妹妹天生麗質,和可樂坐在一起,竟然像姐妹一樣!”
麥可樂認真玩手指,只當沒看到、沒聽見,麥滿倉沉不住氣了,扶着柺杖站起,諷刺道:“看你們這樣郎情妾意的,我和可樂就不打擾了,我要帶她去公司上班。”
“別啊!”張大柱此次來是有任務在身的,見麥可樂要走,慌忙攔住。
範紅花更是張牙舞爪、大聲阻止:“不可以,你那破公司都要被你折騰破產了,可樂去有什麼好處?她得馬上和我回美國!”
張大柱大急,忙說:“妹妹不要急着走,你我有緣,我還沒盡地主之誼呢!”
麥滿倉也急道:“要不要走,那得可樂說了算,她現在已經成年了,憑什麼要聽你的安排?!”
範紅花:“我是她親媽,我還能害她!”
麥滿倉:“我還是她親爸呢!”
範紅花:“就你?看你找的 ‘好夫婿’!”
張大柱趁機說出此次拜訪的真正目的:“其實我是來替犬子張浩男提親的!”
室內一靜,麥可樂大聲反對:“我不同意!”
麥滿倉看看麥可樂,也大聲反對:“我也不同意!”
範紅花本來是反對的,看到麥滿倉反對馬上變了態度,“我看就很好!老張爲人不錯,他的兒子肯定錯不了!”
“要嫁你嫁!”麥滿倉寸步不讓,“要讓可樂嫁除非我死!”
範紅花冷笑,“那你就去死吧!”
站起身伸手去推麥滿倉。
麥可樂躲到一邊,摸出電話報警。
張大柱等範紅花把麥滿倉推坐在沙發上才上前伸手去攔,胳膊不時輕輕碰撞範紅花的胸,嘴上卻是義正言辭,“妹妹,有話好好說,我兒子對您女兒的心可是天地可鑑,而且他們本來就有婚約,若不是麥兄……這個……”
“哈!”範紅花更怒了,指着麥滿倉鼻子罵道:“你這個拆人姻緣的惡棍!”
屋裡吵得亂成一團,躲在屋外偷聽的花蕊聽到遠處有警笛聲靠近,只得閃身離開。
花蕊回到小酒吧,妖哥和東南西北正坐在一起討論午飯吃什麼,妖哥看到花蕊一臉不快,不怕死地說:“呦~老闆一夜未歸卻一臉慾求不滿,別是被關在門外了吧?”
東東瞪大眼睛(顯然毫無效果)假裝驚訝地說:“不可能,昨天老闆走的時候可是一身的頂級裝備,進五角大樓都可以了,怎麼會被關在門外?”
花蕊隨口問道:“你們怎麼這麼閒?都沒生意可做嗎?”
西西搶着回答:“別提了,自從老闆的 ‘那個’快遞到了之後,簡直邪門了,妖哥脫的只剩褲衩都沒人進門。”
花蕊一笑,走到吧檯拿起遙控器打開投影儀的幕布,把手機上剛纔拍的圖片放映出來,“這樣閒,不如來幫我看看這個女人怎麼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