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氣氛在僵持了一會之後,襄帝不得不強行挪開目光,隨即只能低咳一聲來緩解此情此景。
“苑君參見皇上,不知皇上駕臨,有失遠迎,還請皇上恕罪。”
“不關你的事,是朕冒失了。”
說到冒失,傅苑君倒不知怎麼開口了。秀麗的面頰浮上一層紅緋,在紅燭的映照下,別有一番動人韻味。
“你的傷如何了?”良久,襄帝才強迫自己將目光挪開,有心問起了她的傷勢。
傅苑君輕輕頷首,禮貌而疏遠道:“回皇上,苑君並無大礙。”
好一個並不大礙,剛剛匍匐在她胸道的那道傷疤,明明就血淋淋得讓人心驚肉跳,可她偏偏還要說得這樣若無其事。
襄帝這一瞬間無疑是有些惱怒的,因爲她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女人受了這麼大的傷害,卻還可以在自己善意的詢問下,表現得如此波瀾不驚。難道她就不知,以自己這九五至尊的身份,天底下有多少女人都求不來這份尊榮的嗎?
傅苑君不明白襄帝爲何朝自己眯起了眼睛,那慵懶而又暗藏犀利的眸子,多少讓她感到有些不安。
當即,她上前朝他行了一行禮道:“皇上夜色已深,苑君就不留此打擾,是時候該回西殿去了。”
襄帝看出了這個女人眼裡的慌亂,心裡卻困惑不已。
整個偌大的後宮,不知有多少女人巴不得爭取與他獨處一室,可這個女人,卻把自己當做蛇蠍一樣避着。是因爲她的心,真的被安南王一人給佔據了,還是因爲當年的那件事,她還對自己陡生恨意呢?
“是啊,夜深了,那就讓朕送你回去吧。”襄帝充滿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便淡漠的說出了這樣一句。
傅苑君水眸立馬升起一抹抗拒道:“不必了,皇上乃萬金之軀,苑君不敢勞駕。倒是陸才人,今天受驚過度,還請皇上能對她悉心照料。”
說完這句,傅苑君再次朝襄帝行了一禮,便有條不紊的垂頭離開了。
襄後牽了牽脣角,似要說什麼,最終,還是卡在了喉間沒有說出來。
看着那抹清瘦又倔強的身影漸漸走遠,襄帝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已經徹底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曾經那個愛慕虛榮,囂張跋扈,橫行京裡,臭名昭著的女人,真的還是眼前的她嗎?
回到西殿,傅苑君實在忍受不了自己上藥的疼,只能把文喜喚了過來幫忙。
文喜看着傅苑君身上的鞭傷,默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道:“王妃,你在宮中本可以榮華富貴安枕無憂,可自打跟止瀾宮的陸才人好了之後,你就沒少受罪,這又是何必呢?”
傅苑君目光淡然的朝窗外一瞥,很是平靜道:“你想說什麼?”
文喜手上的動作一僵,緩了半晌才幽幽的說:“奴婢只是想告訴王妃,胳膊總歸是擰不過大腿的。況且,宮中的妃子誰不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所以王妃,你這樣做又是何必呢?”
“文喜,我知道你說這些是爲我好。但我卻認爲,做任何事情要對得起自己良心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每個人都如你所說的那樣,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那這個世界該是多麼冰冷,多麼沒有人情味。人活着,又有什麼意義了呢?”
文喜爲她抹上最後的藥膏,將她衣襟合攏,這才嘆了口氣說:“後宮,本就是沒有人情味的地方。親姐妹反目的都不在少數,又何況是……”
後面的話文喜沒有直說,但意思卻很明瞭。
傅苑君只是淺淺的看了一眼這個丫頭,一直沒發現,她年紀不大,但想法還挺世故的。倒不知,她在這後宮經歷過些什麼。
翌日……初夏的早晨,潤紅的驕陽爲晴空添上了一抹絢爛的色彩。
一大早,陸月就衝到了西殿,滿臉焦急的詢問傅苑君的傷勢。
“姐姐,你的傷到底怎麼樣了,讓我看看,我就看一眼行不行?”
面對佳人的關懷,傅苑君只是輕輕的伸手覆在她的肩上,溫和一笑道:“都說了,沒什麼大礙,上了藥,過陣子就得痊癒了。”
“怎麼可能像姐姐說的那麼容易,我昨夜也硬生生的受過一鞭,自是知道其中的滋味。姐姐卻爲了我,身受數鞭,我……我……都是妹妹無能……才害苦了姐姐你……嗚……”
說到傷心處,陸才人忍不住就伏在她的懷中,嚶嚶痛哭起來。
傅苑君卻只能輕聲安慰道:“沒事了,都過去了,別難過。這點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真的,區區的一頓鞭傷對她來說,真的只是一點皮毛。想當初自己前世在醫院受的苦,還有在北漠所受的苦,這些,都不值一提。
“姐姐,我難過不是你的傷,而是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若是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了,我一定會撐不下去的。”
看着哭得雨打梨花的陸月,傅苑君卻是微微一嘆道:“傻丫頭,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放心吧。”
“我也想姐姐一直陪着我,可是姐姐要是一直陪着我的話,免不了又得連累姐姐。今天或許只是一頓鞭傷,明天或許就是性命之憂了。”
“看你說到哪去了,昨天的事情,皇上不是已經替我們做主了嗎?我相信以後,哪怕是皇后,也不敢輕易動我們的。”
陸月一愕,擡起盈盈水眸道:“真的?”
她如實的點點頭道:“真的,今天我聽文喜說,皇上已經從那幾個奴婢嘴裡查出害你的幕後主使是趙才人。這一早,趙才人就被關了幽禁,又被罰了俸祿。皇上還下了金口玉令,說趙才人心機毒辣,爲人善妒,日後將永不寵幸。”
“真是這樣?”
看着瞬間驚喜不已的陸月,傅苑君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對,一點也沒錯,就是這樣。這下你滿意了吧。”
陸月立即轉悲爲喜,只是笑容還沒維持多久,卻又生起了愁意道:“姐姐,趙才人那裡雖然可以安心了。可是你要知道,她敢這樣放肆,完全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授意。如今她被害成這樣,皇后娘娘肯定會在心裡記我二人一筆,到時候……””
聽完陸月那擔憂的話,傅苑君只是處變不驚道:“我也知道皇后會對我們心生恨意啊,所以這期間,
你可得努力了。”
“努力?姐姐,你這話什麼意思?”轉眼瞪大水靈的眸子,一臉茫然。
傅苑君卻瞭然的笑笑:“昨兒皇上是否留宿在你的止瀾宮裡啊?”
陸月俏顏一紅,有些害羞的點點頭道:“是,皇上是因爲心疼臣妾,所以就留宿了。”看着傅苑君投來的深意目光,陸月忙擺擺手道:“皇上只是留宿而已,姐姐可別多想,我跟皇上什麼都沒有過呢。”
“呵呵,你這傻丫頭,你們可是夫妻了,就算有什麼也沒啥好害羞的。”
“可是……真的沒有嘛。”
“所以,你就得加把勁啊。”
面對傅苑君的直白之言,陸月不免扭捏道:“姐姐,這皇上是九五至尊,他要寵幸誰,那是他的自由。可不是我們這些當妃嬪的能左右得了的。”
“說你笨你真是笨了。”說話間,傅苑君忍不住好氣的彈了彈對方額頭。
陸月忙吃疼道:“姐姐,你這是幹什麼,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嘛,知道我笨還打我。”
這下,傅苑君也懶得繞彎子了,直言道:“這兩天,皇上是不是都要留宿你的止瀾宮啊?”
陸月臉一紅,垂着下巴道:“這個我不清楚,不過剛纔有太監傳話,說皇上午時會過來陪我用膳。”
聽到這裡,傅苑君滿意的點點頭道:“嗯,機會來了,只要好好把握,將來就是你翻身做主的時候了。”
陸月還是一臉不明道:“姐姐,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抓住皇上的心?”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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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因爲害羞不膽說。”
陸月被看得心慌,再次低頭頷首,以默認的方式代替。
傅苑君倒也沒有笑她了,而是難得正經道:“既然你想抓住皇上的心,那你有沒有了解過皇上的喜好?”
“喜好?”
“是啊,比如一個男人愛吃什麼,愛玩什麼,愛聽什麼,愛看什麼,只要你都知道了,便可投其喜號,抓住其心。”
“這個……”
看陸月一臉費勁的樣子,傅苑君不由無奈的搖搖頭道:“瞧吧,你真是一無所知,怪不得爭不過宮裡那些妃嬪們。”
“誰說我一無所知,我至少知道皇上愛聽琵琶!”
“琵琶?”
看着傅苑君若有所思的樣子,陸月忙點頭道:“嗯。”
下一秒,傅苑君又瞪向她問:“那你會不會彈?”
“我……不是太精湛,倒會一點點。”
“會一點點就好辦,現在就刻苦練習一下吧,等皇上來時談給他聽。”
“啊?”
“啊什麼啊?我剛好知道一道曲子不錯,就是林海的《琵琶語》,你要是能談出來的話,皇上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林海?林海是誰啊?宮廷樂師嗎?”
“這個你別問那麼多,快去找琵琶找來,時間緊迫。”
看傅苑君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樣子,陸月只能很自覺道:“是,妹妹這就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