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傅苑君都是臥榻渡過。
這些日子,除了有雨荷的精心照顧之外,雲辰也會時不時的來看她。
一開始傅苑君還想着避嫌,倒並不是自己害怕惹上什麼,只是不想讓雲辰爲她所累罷了。
久而久之,她發現雲辰並不在意什麼,而且他對她也只是單純的君子相交,從無半點逾越或無禮之舉。想來倒是自己小人了,慢慢的,她也放寬了心,學着像雲辰那般真誠待人,以心交心了。
午膳時,傅苑君吃了些清淡的米粥與青菜,整個人的神采已漸好,沒了往些日的萎靡與憔悴。
坐在鏡臺前,她讓雨荷給她挽了個簡單的髮髻,穿了一套白色素花羅裙,整個人顯得清新淡雅,雅緻脫俗。右鬢插上一支玉蘭釵,更添幾分婉約的姿態。
雲辰從屋外進來,看到一個這樣的她,瞬間有些愣神。
好半晌才疑惑的問道:“大夫說你還要躺兩天,怎麼這麼快就下榻了?”
她指指外面風和日麗的天道:“今天天氣不錯,想到外面曬曬太陽。”
“外面有風,恐怕……”
雲辰擔憂的話還沒說完,雨荷就“噗嗤——”一聲笑了,隨即俏皮的迴應道:“小姐確實好得七七八八了,雲公子您就放心吧,再說她都躺了這麼些天了,你再不讓她出去轉轉,恐怕她身上的病沒養好,心病倒給憋出來了。”
聽罷雨荷的話,雲辰倒也釋然了,脣角彎起一抹笑意,笑中帶着些許寵溺之意道:“好吧,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嗯,多謝雲公子。”
“見外了,你還是叫我雲辰吧。”
她點點頭,輕喚一聲“雲辰”,雲辰微擰的眉頓然舒綻,那愜意的笑,就如春風一般暖人心懷。
外面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一碧如洗。
細碎的陽光柔和的照耀四周,空氣中瀰漫的都是溫馨的味道。
“天氣真好,讓人的心情也跟着變得愉悅。”
她感慨無比的說着,大病過後的她此刻只覺自己身輕如燕,恨不得飛到高空之上,對着大地暢吼一聲。
雲辰指着前面那些生機盎然的藥苗道:“你心情愉悅,是因爲它們不害茁壯的生長吧?”
她笑笑,並不否認道:“算是吧。”
“你爲什麼這麼重視它們?它們只是一些普通的藥苗而已啊。”
“在一般人眼裡,它們雖然只是普通的藥苗,可在我心裡,它們已然是我訴說心事的朋友,還有寄託思念的親人。”
雲辰俊眉微挑,有些詫異道:“你竟對它們有這麼深厚的感情?”
她清秀的容顏不免露出一抹驕傲之色道:“當然啊,安南王府雖大,但能和我說話的就只有雨荷。而雨荷這丫頭尊卑觀念太重,有些話只是一味的順從我,所以很多時候,我有很多心事不能跟別人分享,我便只能對着這些植株說了。”
“你說你還用它們來寄託你思念的親人?那日,我聽你在病榻之上喊着外婆,你想念的可是你的外婆?”
聽
到“外婆”二字,她神色一黯,水眸裡有難以掩蓋的悲傷。
雲辰自知說錯了話,忙緊張的賠禮道:“王妃,不好意思,雲辰不是有意提到你的傷心事,雲辰只是……”
她苦澀一笑,搖搖頭,似不在乎。
“你既然與我坦誠相待,那就不要以禮相待了,那些虛頭虛腦的名號,也只是一場空而已,不介意的話,你叫我阿晴吧。”
“阿晴?”
雲辰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顯然沒有明白她的用意。
“是,阿晴。這是我ru名,我外婆給我取的。小時候,她總牽着我的手,喊我晴晴……”
聽完她的解釋,他才恍然醒悟。
點點頭,又低喚一聲:“阿晴。”
她笑着迴應,眼神卻是悲傷的。似乎這個名字她很喜歡,但每次聽到,又莫明的難過。畢竟那是她最親的人所賜,如今,卻無法相見。每喚起這個名字,她就會在思念中苦受折磨。
“阿晴……你如此思念你的外婆,爲何只能靠這些草木寄託?你見不到她,可以給她書信,也能得知她的近況啊。”
她眺望着遠方,眼神滿是離愁之意道:“沒用的。”
“爲何?”
“她永遠都收不到我的信件,我也永遠不可能得知她的一切了。”
“難道外婆已經……”
見雲辰話中有意,傅苑君忙笑着打斷道:“沒有,我外婆身體很好,估計再活一二十年都不成問題。”
“既然外婆健在又安然無恙,雲辰願意幫你派幾人,去往外婆的住所打探一番,可知她近況如何!”
從雲辰義氣凜然的話看來,並不像作僞,而是可以說到做到。
傅苑君知他一片好意,卻又無從解釋外婆的住所在哪裡。她能說,她的外婆並不存在於這個朝代嗎?她能說,自己是從二十一世紀得了重病而魂穿過來的人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這些話,也只能寄託給那些草木,讓它們隨着清風,將她的哀思傳達到外婆的身邊。
“怎麼?阿晴是不相信我?”
雲辰見她陷入自己的沉思當中,俊顏不免有些着急起來。
片刻,她才清淺一笑,彷彿要將所有的哀傷不快都隨風逝掉。
“雲公子爲人仗義,對我又有再造之恩,我豈會不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並非人力可以做到。”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你外婆的去向了嗎?”
“算是吧。”
“雲辰可以派人去查找。”
“不必了,有緣我和外婆定能相見。雲辰,你的心意我會記着,但有些徒勞的事情,我是不想讓你插手的。”
見她說得這般果斷決絕,聰明的雲辰也看出了她心裡的苦衷,當下作罷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了。說來說去,我還挺羨慕那些草木的。”
“爲何?”
“因爲你只有在它們面前,纔會知無不盡,盡無不言。”
被雲辰一句話逗笑的傅苑君,不由假裝自我唾棄道:“那是因
爲它們沒有人的情感,否則,早就該嫌棄我囉嗦了吧。”
“怎麼會?雲辰覺得跟阿晴一起聊天,心情很是舒暢呢。”
傅苑君聽着他喚“阿晴”這兩個字時,特別帶着一股子寵意,當下紅了臉,故作漫不經心的撇開話題道:“這一直都是你在問我問題,現在,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些事情啊?”
雲辰負手一笑,眉目清秀道:“你說,我對你知無不盡,盡無不言。”
“好,那我可就說了。雲辰,我和雨荷來到這安南府也快半年了,但還從未出過王府一次。你可不可以給我講講這北漠的風土民情啊?以及關於這裡的所有故事?”
他頷首,露出十分樂意的模樣道:“沒問題,想聽什麼,我都給你講什麼。這北漠地處偏遠,常年的風沙乾旱使這裡環境特別惡劣,但是這裡的老百姓……”
就這樣,二人你來我往的聊着北漠的一切,一個說得妙趣橫生,一個聽得如癡如醉,轉眼,已是日落,二人方纔察覺,時間流逝太快。
雲辰眷戀的把她送回屋裡,這才依依不捨的辭別。
“小姐,別看了,雲公子都走遠了。”
雨荷在後揶揄的笑着,挽起她的胳膊又道:“想見啊,明兒個準能見着的,反正最近他是天天都來看你。”
“雨荷,你亂說什麼啊,什麼想見不想見的,他是我朋友,你可別曲解我們。”
面對傅苑君的反駁,雨荷一口咬定道:“小姐,我纔沒有曲解呢。得知小姐病重,雲公子可比誰都着急了,二話不說就趕了過來,這些天對你的日夜照顧,我也是瞧在眼中。”
“你這丫頭,又想說什麼?”
傅苑君和她相挽入屋,臉上不由染上了一絲緋紅。她並不懂喜歡是什麼,愛是什麼,前世她病魔纏身,根本就沒體驗過情愛的美好。所以,感情於她來說,就是一張白紙。
如今像雲辰這般風姿出彩的男子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是覺得他很好,也很親切,很值得信賴,就如大哥哥般讓人想依靠。可那是喜歡嗎?她有些茫然。
“小姐,我想說啊,要是你沒有嫁給王爺該有多好啊。”
雨荷話中的惋惜之意讓她爲之一怔:“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若不是王爺的人,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雲公子在一起了。你們啊,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雲公子長得俊秀出挑,又溫柔細心,且足智多謀,最重要的是,他對小姐有情有義。只可惜,你們是在這樣的境遇下結識了對方,否則的話……”
“好了,別瞎說了,我跟雲公子只是以誠相待,我們將對方視爲摯友,並無別的情懷。”
“小姐我知道你的難處,眼下除了將雲公子視爲朋友之外,也別無它法。只希望王爺能像雲公子一樣,早些發現小姐的好,然後能珍惜小姐,呵護小姐。”
見雨荷又要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傅苑君只能稱身子不舒服來打斷,免得她一時逞口舌之快,讓別人聽去了陡生禍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