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茫然地眨着眼睛,握住靈石的手不覺停在了半空。
“呃……那個……你已經是靈石的主人,就不要輕易把它送來送去了!金蠶影的事,我會有辦法解決的!”陳仇如此解釋道。
“哼!到現在還要騙我們,還真把我們當猴子耍呢!”齊震對她的敵意來得突然,口吻也變得很古怪。
“騙我們?齊震,你知道了什麼?”常青問。
“是啊!你又胡說什麼!”我不滿地皺起眉頭,“她至多是有些事情不肯說,可從來沒有騙過我們呀!”
聽到我的話,陳仇的身子微微一震,眼中流露出一股悲哀來。
“被人算計了還幫人家說話……唉,傻到家了!”齊震低聲嘆息,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竟然轉過身,似乎是要拂袖而去了。
“哎,齊震你別走啊!到底……”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齊震,把話說清楚吧!……今天你們兩個,一個是言不由衷,一個卻是說話說半截,讓我和小星星都感到心裡很不舒服。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爲什麼你們兩個不坦誠一些呢?”說到最後,常青的語調裡竟有幾絲哽咽。
我緊緊抓着齊震的衣袖,扭過頭來直直地望着陳仇。
半晌,陳仇臉上悲哀的神色更濃了,她移開了眼,似乎不忍與我對視。
唉!看來我這苦命地女主角身上又有倒黴事發生了。還是和靈石有關地!我自嘲地想。
“俗話說得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既然他們不肯說。那就讓我來說吧!”一個言笑晏晏、玉樹臨風地帥哥不知從哪個旮旯裡踱了出來。
“雲騰蛟?!”我們四個相顧失色。
“咳咳!是我。表妹!”他也不搭理別人。獨獨誠摯熱情地招呼我。還是一副自命風流瀟灑、萬事皆在掌握中地欠扁樣子。
切!搞什麼嘛!要不要再拿把摺扇出來搖搖?還以爲自己是楚留香、陸小鳳啊?我忍不住撇嘴腹誹。
“你知道?”常青卻無視他那神氣活現地樣子。平靜地問。
“不就是靈魂契約嗎?”他故意輕描淡寫地說着,眼睛卻如鷹鷲般牢牢地盯着陳仇和齊震,注意着他們面上神情的細微變化。
“靈魂契約?”我和常青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怎麼,你這饕餮族的巫師後人連這個也沒告訴她?”雲騰蛟似笑非笑地瞟了陳仇一眼。
“你要是知道就說出來,別故弄玄虛!”齊震對他的態度是一如既往的厭惡。
“不要心急嘛!……在老天爺的眼裡,我們不都是故弄玄虛之輩嗎?”他在“我們”兩字上特意加重了語氣,意味深長地朝齊震笑了笑。
齊震的面色一僵,別過頭去不再說話了。
“表妹,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待會兒,我說的你可能會接受不了!”雲騰蛟語氣溫柔地對我說,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樣。
“唉!拜託你……別賣關子了!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們吧!”我無奈地說。你再裝腔作勢下去,我才接受不了要吐呢!我暗暗直翻白眼。
“表妹,你記得我曾經說過,這世上是沒有免費的麪包的嗎?靈石雖然具有強大無比的力量,但要使用這力量,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誰也不會例外。”他微笑。
“代價?什麼代價?”我急忙追問。
“靈、魂、契、約!”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無論是哪一代巫師,傳承時都要用自己一樣最珍貴的東西來交換靈石,然後用自己的鮮血在兩具屍體上寫下契約……”
屍體?我隱隱感到有了頭緒,但又很紛亂。
“這樣就成了?”常青問。
“不,締結契約的最後一步是——獻上自己的靈魂!”雲騰蛟冷笑。
“什麼意思?”我看了看陳仇,她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脣緊抿,但依舊一言不發。
“意思是,饕餮族的歷代巫師都是沒有靈魂的‘人’!或者說都是靈魂不完整的人。而且,他們只有今生,沒有前生,也沒有來世!”
“沒有靈魂?那豈不是變成了行屍走肉了嗎?”常青驚訝地說。
“沒有來世?那就是不會轉世嘍?”我也追問。
“咳咳!嚴格來說,他們還是會思考,有喜怒愛憎的,只不過三魂都轉到了靈石上,所以壽命不永、子息單薄。噢,通俗點說,就是——個個都是短命鬼,孩子少得可憐!”雲騰蛟的語氣裡嘲諷的意味頗濃,“不但如此,他們臨死前,還要把僅存的一點魂魄施術,以便死後煉成‘屍螢’留給自己的繼承者。試想,沒有魂魄,怎麼轉世?嘿,真正是徹底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什麼也不給自己留下!”
“……你是誰?怎麼對我們族的巫師傳承這麼瞭解?”陳仇冷冷開口,殺意凜然,指尖和肩頭有無數銀白的光團開始閃爍。
“呵呵,先別急着殺人滅口,我的話還沒講完呢!”雲騰蛟做出被嚇到的表情,瞟了瞟那些光團,眼眸深處卻有寒光一閃,似乎有恃無恐。
“那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插嘴問。
“關係可大了!你難道不知道,你已經跟靈石締結了靈魂契約嗎?”雲騰蛟故作驚訝地說。
“我?”我大驚,一急之下,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怎怎麼可能?我……我又不是……哪來的屍體……還有什麼最珍貴的東西交換……”
“屍體?太多了!最近學校裡不就有四具現成的?”雲騰蛟好整以暇地望着我們說。
我不由得想起丁仲衡他們臉上的詭異條紋,當時就感覺像是什麼文字,現在慘了,不會真的是那個什麼“靈魂契約”吧?我的額上頓時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你在胡說!第一,她不是巫師。第二,那四個同學不是她殺的,她也不會用鮮血施術,根本無法締結所謂的契約。”常青冷靜地駁斥道。
“我什麼時候說一定要自己殺的屍體纔有用啊?”雲騰蛟又笑了,他明明望着常青和我,可感覺上目光卻一直在瞟着陳仇,“施術、訂約都可以由別人代勞,是不是?至於鮮血……她不可能沒有流過血吧……”
“夠了!你不必再挑撥了。”陳仇鎮定地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我來說吧!”
她轉過頭來對我說:“靈石的事,我一直都沒向你解釋,是因爲我一直在等一個人的出現。但是現在,應該出現的卻一直沒出現,而不該……出現的卻已經出現了!”
我的頭有點暈,這幾句話,怎麼聽着像繞口令呢?
她接着說:“有關靈魂契約的事,他說的……基本是真的!我唯一想告訴你的是,這契約絕對不是我弄的!無論施術、訂約都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真的跟靈石訂了……那個什麼出賣靈魂的契約?”我聲音顫抖地問。
“……應該……是的!”陳仇黯然點頭。
“原來你早就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我失去了冷靜,朝着她大叫道。
“……我一直不能確定……而且……”陳仇半垂下頭,似乎非常愧疚。
“那些無辜的人,一個一個地慘死……你明明知道誰是兇手……就算你不願意對付她,也不必……”我的身子發抖,呼吸困難,感到一陣陣窒息般的痛苦。我竭力吐着氣,咬緊牙關繼續說下去,那即將出口的話就如同一柄雙刃的利劍,割傷的卻不只是她,“也不必欺騙我們,誤導我們,犧牲我們之間的友情來……來維護她!”
“犧牲?小星星,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陳仇霍然擡頭,面色發白、神情慌亂地想要解釋。
“怎麼不是?我是沒用,自己沒本領,性子急又好奇心重,朋友說什麼都相信!唉,朋友、朋友!”我自嘲地一笑,笑容卻極苦,“我曾經說,‘我要找出真相……我會無條件地信任朋友……除非像凌老師一樣,對我、對我明晃晃地亮出屠刀,我纔會放棄!’……咳,又是一語成讖!現在看來,這、這明晃晃的屠刀或遲或早……終究還是會來……”最後一句,我的喉嚨哽住了,簡直是在嗚咽。
“不!我沒有欺騙你!也絕不會犧牲你們來維護……兇手!這其中……這其中還有許多你們所不知道的事……”陳仇連連搖頭,急切而悽然地抓住了我的手,彷彿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嘿嘿!是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呢?”齊震冷笑,“你現在不妨就告訴我們啊!”
陳仇身子一歪,好像要栽倒。她的手指冰涼,一直在顫抖。我深深地凝視着她的眼睛,緩慢但堅決地掙脫了她緊緊握住的手,蹣跚地退開一大步:“我想,你一定會回答‘時機還沒到’或者是‘我不能說’,對嗎?”
“……其實,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我在等一個人出現,只要他出現,許多事情都能得到答案了!”陳仇徒勞地解釋着,試圖挽回什麼。
“咳,他是誰?如果他一輩子不出現呢?”我苦笑,“那你是不是就一輩子不說呢?”
“……”陳仇終於無言以對。
我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卻像壓了塊大石頭,又悶又痛,喉嚨裡火辣辣的,說話都變得困難。不過奇怪的是,一滴淚也沒有!
我環視衆人,離得稍遠的雲騰蛟,表情淡然,一臉似笑非笑,顯得莫測高深;常青靜靜地站在一旁,表情凝重,似乎在思索什麼;齊震目光冰冷,一直瞟着陳仇的雙手;而陳仇,站在月光下,面色如紙,身影寂寥,悽清的面容猶勝冷月。
突然之間,我心灰意冷了。那種彷彿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淒涼感覺,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連靈魂都不屬於我了,兇手是誰又有什麼關係?更不必管陳仇要等的人是誰了!反正生死由命吧!
我茫然邁步,躑躅獨行,徑直往前走去。
身後傳來急促而熟悉的腳步聲,齊震緊緊跟在我後面,但卻沒開口說話,大概是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哎,表妹,等等我……”雲騰蛟猶豫了一會兒,也追來了。
小巷口,陳仇怔怔地站着,好像她的靈魂也已經丟失,只是眼睜睜地看着我漸行漸遠,卻沒再出聲叫我。
“爲什麼始終不肯告訴她,你要等的人是誰?”常青眼見其他人都走遠了,突然發問。
陳仇無限悵惘而淒涼地望着前方,沒有一點反應。
“這個秘密對你這麼重要嗎?連她的命……你也不顧了?”
聽到這句話,她猛然一震,回過神來。
“不是……我要等的人,她……她心裡其實早就……知道了!”
“既然已經不是秘密,你爲什麼不肯直接告訴我們?”
“你們不明白!……我等的和現在出現的不一樣!可是,怎麼會不一樣?”陳仇茫然自語,神情困惑之極。
“我明白。”常青揪了一把頭髮,冷靜地說,“那個操縱金蠶影的兇手和你要等的人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你還是不明白!不管我等的是誰,金蠶影……金蠶影都是不該出現的!”陳仇眉頭緊蹙,聲音嘶啞,“換句話說,靈魂契約也是不可能締結的!”
“金蠶影和締結契約有什麼關係?你不是說,金蠶影本來就是意外嗎?”
陳仇點頭,隨即苦笑,“唉,我還是這樣解釋吧!首先,與靈石締結靈魂契約,不能由別人代勞!”
“其次,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正如那個雲騰蛟所說,締結靈魂契約是我族巫師傳承的必要條件,那就是說,只有接受了傳承的巫師才能締結契約!但是,我們的傳承……確確實實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經覆滅了!”
“我族已經沒有傳承,怎麼會有巫師?沒有巫師,怎麼締結靈魂契約?又怎麼可能出現金蠶影?”陳仇好像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那她……”常青震驚之餘,意識到這件事的詭異超乎了以往的所有。
“所以,直到剛纔,我還是不敢肯定締結契約的事!”陳仇不自覺地望了望巷口,那裡靜寂一片,已經杳無人影。
“但是,她的魂魄……”常青下意識地狠揪了一把頭髮,“在那條巷子裡,我原還以爲是‘裂魂珠’在作怪呢!……可是‘裂魂珠’的用途只能禁錮,是不能吞噬生魂的!還有丁仲衡、葉曉芸他們屍體的異變和臉上的條紋,這些又是怎麼回事?”
“……”
悽迷的月色下,兩人相視無語,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