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宿舍樓裡找了個遍,人影寥寥,居然沒找到閔雨和胡霞。只看見107宿舍的成員陰沉着臉在總務處老師的幫助下,忙碌地搬東西。地面和牀鋪明顯都被清理過了,但鮮血是這世上最難褪色的可怕顏料,一時半會無法抹去。巨大而恐怖的死亡陰影籠罩在107宿舍,伴隨着血腥味盤旋在空氣中,久久不散。107宿舍剩下的六個同學,都被安排搬到另一幢宿舍樓去了。
我看着她們走出大門,心情也十分鬱悶。
閔雨和胡霞到哪裡去了?
我走過108時,頓了頓,剛纔已經找過,裡面沒人。那個疤面女生真是神秘,白天總不見人。
“吱吱吱……”若有若無的叫聲從樓道深處飄來。
老鼠?!
我的身子一僵。
那些不斷垂落的鮮血、凝固的絕望、可怖的傷痕彷彿交織在我眼前,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腥味迅疾地襲來,就算捂緊了鼻子,也不能阻擋它的入侵!
不會這麼倒黴吧?它又盯上我了?
我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後背冒出冷汗,手腕上的珠子感應到我的恐懼,無聲地轉動着,幽光點點,似在安慰我。
未知總是令人產生無限遐想,可是遐想並不總是美好的,至少現在我腦海裡所能想到的,全都是各種各樣死狀極慘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可惡!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一邊用眼睛瞟着四周。一邊不自覺地攥起拳頭。
叫聲飄忽不定。圍着我打轉。似乎存心要嚇唬我。
我卻不敢掉以輕心。難保它不會突然從牆壁裡或者地底下鑽出來!
呃。走廊好像不對勁。半天還在108和109之間。
莫非它還會玩“鬼打牆”?
這個念頭剛一閃,我就感覺周圍溼得厲害。明明沒看見水,可是。包圍我的空氣像水一樣擁有了質感,接着門窗、牆壁、地面像泡軟壞掉了的餅乾,開始呈現爛糊狀。
全身無力,衣服、鞋子都像打翻了整罐的大膠水,緊緊貼在身上,還直往下墜。
視線裡濛濛一片。到處是蠕動的膠凍樣的無色物質。冰冷冰冷的,沒有一絲溫暖,似無休止。
迷迷茫茫中,意識陷入到一種半真空的狀態,危險地囂叫一直在心底響着,但我身不由主。
還好,手心熾熱起來,手腕上的珠子又飛快地旋轉着,雖然同樣冰涼。卻讓我驚惶的心安定了不少。很快,大片的幽光朝我當頭罩來,眼前經過短暫的黑暗後。慢慢恢復了清晰。
“表妹,青天白日的,你在幹嗎?夢遊?”神智好不容易清醒,卻在第一時間看到一張欠扁地臉,帶着曖昧不清的笑湊近,耳旁迴響着故作驚訝的調侃,如有幾十只綠頭蒼蠅嗡嗡地圍着你亂飛。
我用力揉了揉隱隱發痛的額頭,才發現天空放晴了,遲來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碧綠的草坪和矮樹叢上。花壇裡有幾朵菊花開了。花瓣層層疊疊的,煞是好看。
呃,慢點,我不是在宿舍樓道里嗎?怎麼現在……
我瞠目結舌地發現,我此刻竟然斜倚在宿舍樓外花壇邊的一棵大樹上!
難道我有穿牆的異能?
我回過頭去,定定地望着宿舍樓地厚牆,怎麼也不敢相信。
“表妹,醒醒!”有人使勁掐了我一把,“你不會是想修練瞳中劍吧?牆壁那麼厚。你會失望的!”
“我……剛纔一直在……這裡?”我輕聲問。
“當然。不過我很好奇,表妹,你不去吃飯,也不去練琴,魂不守舍地靠在這棵樹上幹嘛?思春?”某人的眼裡閃着嘲諷地光芒。
我霍地擡起頭:“我剛纔明明在宿舍樓道里,你卻說我一直在花壇邊,怎麼,當我是白癡?莫非,你們……”
“呵呵!表妹。別激動。也別亂猜!再次申明,這件事和我們無關。”雲騰蛟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我是指,我和饕餮,都只是你們命運的旁觀者,推波助瀾或許可以,但逆天改命是天意所不允許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懷疑我們。再說,即使我們要殺人需要弄得像個屠宰場似的,血肉橫飛嗎?咳,與我們的高貴身份不符!”
高貴?見鬼!我冷笑。
“你的神色真是越來越像他了,呵呵!”他突然伸出手輕撫我的臉,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又露出了欠扁的笑容,“表妹啊!看在親戚一場地份上,我想給你一個忠告。”
我立刻推開他的手,不過臉卻燙了起來。
“你雖然長得……呃,尚稱清秀,勉強也算機靈,可是,不自量力和多管閒事是你的致命傷,我們可不想你這麼早就嗚呼哀哉、香消玉殞、魂遊地府、駕鶴西歸……(以下省略了N個死的同義詞),所以,你千萬要好自爲之啊!”
我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紅,終於恨恨地一跺腳,轉身走了。
“哎!表妹,就這樣走了?”無辜的語氣卻掩飾不住他的促狹。
我停住腳,回過頭來,看着他嘴角那抹意義不明的笑,怒火上涌,咬牙切齒地說道:“謝謝你們的忠告!你口才這麼好,聲情並茂、唱做俱佳,不去做殯儀館地主持人,真是可惜了!”再不去理會他的反應,我氣沖沖地跑了。
找到閔雨她們是在午飯後了。
那天的午飯氣氛非常沉悶。
出了如此血腥可怕的兇殺案件,大家的心裡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層陰影。飯桌上少了許多插科打諢,大家都默默地吃飯。我注意到107宿舍的成員一個也沒來食堂,撫平恐懼和創傷需要時間。
不過,令我不安的是,閔雨、胡霞依然不見人影,而葛虹、張綺和高燕蘭的神色之間隱隱帶着古怪,似乎有什麼事情正在悄悄發生而我卻不知情。
我幾次想開口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畢竟。不同往日。午飯時我反覆思考了半天,還是準備今天晚上再次探查108宿舍,牽掛少一些,也許會順利些。
或者雲騰蛟說的對,我確實自不量力,而且喜歡多管閒事。
午夜夢迴時。那些恐懼和痛苦地回憶會像蟲子一樣鑽出來,啃咬心肺,孤獨和無助溢滿了整個空間。那時候,我也會發誓,絕不再去管閒事,連累朋友。可是,江山雖易改,本性總難移。找上門來地事情,難道不管嗎?更何況。有時,我越是想逃避,它越是會欺負到我頭上。
午飯後。我們回到114宿舍休息。一進門,就看見閔雨和胡霞坐在葛虹地牀鋪上。
“你們兩個跑哪去了?害我……找了一上午!”我埋怨道。其實我見兩人都無恙,心裡地一塊石頭已經落了地。
“我們去找院長的。”閔雨垂頭喪氣地回答。
“看你們的樣子,院長肯定沒同意調換宿舍的事吧!”高燕蘭問。
“嗯,院長說,107宿舍整個搬空了,如果我們還要調換宿舍,更會弄得人心惶惶。”胡霞無奈地說。
“那看來,你們只能再跟我們擠一擠了!”張綺輕嘆。
“韓隊長問你們的時候。爲什麼不把疤面女生地事情告訴他?”我問。
“韓隊長?”
“哦,是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隊長。”
“你認識他?”
“他以前負責過我們中學發生的案子。”
“我們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麼說纔好。那個兇星的事情,說了他會相信?”閔雨苦笑。
我默然。
“哦對了,關於疤面女生的事情你還沒說完呢!”張綺提醒道。
“趁現在有時間,你快說下去吧!”高燕蘭附和。
大家趕緊坐下來,靜聽閔雨的敘述。
我走到門口,準備關上門。一道烏光從我眼前閃過,沒入了樓道盡頭的牆壁裡。空氣中飄浮着令人噁心的腥臭。
“沈純鈞。你怎麼了?關門也要關那麼久?”張綺見我木立門邊,忙大聲叫我。
“哦,馬上來。”我用力甩上門,撲面的冷風暫時驅散了臭味,但似乎帶來了更多地寒意。
“你說到送她父親入土那天,她出現了。然後呢?”葛虹問。
“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她的尊容,着實把大家嚇壞了!”閔雨冷笑,“她一步步走向她父親的墓穴。臉上毫無表情。不過也幸好沒表情。不然夜叉、女鬼都比不上她可怕!村裡地人嚇得直往旁邊躲,她母親也被她嚇着了。就上去拉她,她冷冷地盯着自己母親看,好像不認識似的。那種眼光,直勾勾,陰森森,沒有一點感情。她母親縮回了手,眼睜睜地看着她,走到墓穴旁,亂翻起來。”
“啊?她翻什麼?骨灰?”張綺瞪大眼。
“不是。村裡有習慣,人死入土,一些生前用過的東西,比如衣服、被褥、書籍之類的,也要一起燒掉。她就是在翻她父親一些生前用過、準備燒掉的東西。”
“她要找什麼?”我忙問。
“她母親見她邊翻邊扔,把自己爸爸的東西當垃圾一樣丟,就上前去勸阻。誰知,她開口就問了一句:珠子呢?聲如夜梟,暗啞難聽到極點。而她母親聽見這句話,眼睛立刻翻白,臉色鐵青,一下子就倒在地上,竟然像聽見了魔鬼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