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的敲門聲突兀地打斷了我的白日狂想,我胡亂抹乾臉上的水珠,往外面走:“哎,誰呀?稍等一下。”
我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了門,門外站着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孩子,很規矩地拿着張單子,腳下襬着一個不小的紙箱子:“請問是秦沫雪小姐嗎?”
“嗯,是我,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宜文快遞的,這有你的包裹請你簽收一下。”
“包裹?”我納悶,我沒在淘寶上買什麼東西啊?難不成又是秦飛泫那小子搞的花花腸子,他玩浪漫還玩上癮了嗎?
我鎖着眉頭問:“請問是哪來的?”
“是同城快遞,昨天快下班了才收的件,備註上寫着加急,今天一大早我就先送過來了。”男孩子抹了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遞給我一支黑色的簽字筆,“麻煩您在這裡籤個字。”
我看了一眼那個包裹,是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大箱子,都有過去那種臺式電腦那麼大。我伸手掂了掂,卻不是很重,我衝那個快遞員笑笑:“請問,你知不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啊?”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這上面只寫了貴重物品。”說完他低頭看了一下手錶,“要是沒什麼問題,就麻煩您趕緊簽收一下吧,我還有很多快件要去派送。”
“哦哦,好的好的。”我不好意思再耽誤別人的時間,我原來去兼職送過快遞,知道他們這活有多辛苦,賺錢有多不容易,有時候送件晚了幾分鐘就會換來一頓咒罵。
“嗯好的,那就不打擾您了。”
我疑惑地抱着箱子進了屋,噹噹噠噠噠地跑過來,聳着黑黑的鼻頭湊上去聞。我摸摸它的腦袋:“噹噹,你好好聞聞,裡面有沒有毒品炸藥啥的?”
噹噹用力地聞了聞,估計是沒聞到什麼感興趣的味道,就磨着小腳自顧自地走開了。
我繞着那個箱子琢磨了半天,普普通通的卡其色硬紙盒子,掂起來也不是特別重,搖一搖,裡面好像滿滿當當的,什麼聲音都沒有。單子上連個寄件人的名字都沒有,我對來路不明的陌生包裹有點犯怵。
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跑到臥室操了把剪刀,對着箱子割膠帶。反正我又沒得罪什麼人,有什麼好瞎害怕的。
打開一看,我不由得愣住了。
裡面好端端地疊着一件寶藍色的裙子,上面擱着一個鱷魚皮的黑色手包。我端起來一看,裙子底下還擺着一個一大一小兩個盒子。我挨個打開,大盒子裡面放着一雙銀色的高跟鞋,小盒子裡面居然是一套完完整整的首飾,項鍊、戒指手鍊一應俱全,都鑲着大大小小的碎鑽,光彩奪目,熠熠動人。
我被這天上掉下來的昂貴餡餅驚得目瞪口呆,我翻開裙子,領口那裡還墜着嶄新的標籤,我掃了眼價錢,又一次瞠目結舌。
我正想着這回肯定是快遞公司弄錯了,正按着單子上印着的電話打過去,裙子裡忽然掉下來一張卡片。我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張請帖,楓葉紅的顏色,還透着淡淡的檀香。翻開請帖,一眼就看見黑色的楷體清清楚楚地寫着我的名字:恭迎秦沫雪小姐,於x年x月x日親臨我宴。
我不可思議地接着往下看:地點:柏拉圖時間:晚6點30分
我不由得捂住了嘴,這個莫非就是,思雨說的……卓家的晚宴?
這個衝擊有點太強烈,我一時消化不了,甚至比卓越親口跟我說他喜歡我還讓我震撼。我哆哆嗦嗦地把那些衣服鞋子按原樣板板正正疊好擺好,一屁股癱進沙發裡發呆。
這些肯定是卓越找人送來的,難不成他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我的心意?
我要是去了,就算是答應他了?我要是不去,我們以後就是沒什麼關係的路人了?
可我根本還沒有想清楚,他怎麼可以這樣逼我?
我覺得頭疼得厲害,想了半天,還是給秦飛泫撥了個電話:“喂,你、你在幹嗎?”
秦飛泫聽見我的聲音似乎挺意外,壓低了聲音慌慌張張地說:“你等一下啊,等一下,我先出去。”
然後聽見他叮叮咣咣往外面跑,過了一小會兒,聲音才一下子大了起來:“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呀?我剛纔在圖書館呢,謹遵毛主席的教導,努力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呢!”
我哦哦了幾聲,緊緊貼着手機:“秦飛泫,你幫我分析個事情啊。”
“咦,好呀,什麼事?”
“今晚……今晚有個商務宴會,我、我也被邀請了,我們行幾個同事可能也要去,那、那你說,我、我要不要去?”
“去啊,當然去,爲什麼不去?”
我眨巴了幾下眼,覺得眼睛裡澀澀得很難受:“可是,要穿什麼晚禮服啊,戴首飾啊,配鞋子啊,我很緊張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姐,你是不是一時買不齊那些衣服首飾?”
“那……倒也不是……”我瞥了一眼紙盒子裡摞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鞋子,“我倒是找來了一套,可還是……”
“那你就去啊,你怕什麼!”秦飛泫急急地叫了起來,“你以前在西餐廳打工的時候,不是經常承接晚宴的,什麼禮儀規矩的你不懂啊。不過角色對調一下,原來你服務人家,現在換人家服務你唄!”
“不是那樣說……”我不敢把卓越的事情告訴他,這八字還沒一撇,哪有先自己爆料的道理。回頭讓這小子揪住把柄,以後還不要讓他指着鼻子笑話一輩子。
“那是鬧哪樣啊,你到底怕什麼吧你說!”
他聲音一下子高了個八度,反倒把我的火騰的給激上來了:“我有什麼好怕的!去就去唄!”
這麼華麗的衣服鞋子,我這輩子還沒穿過呢!白穿一晚上不要錢,還能混進柏拉圖白吃一頓好的,天底下哪還有這樣的好事?況且就算我去了,那事我橫豎不願意,卓越還能把我怎麼着?他那麼有地位有格調的人,難不成還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啊?
我打定了注意,心裡也不哆嗦了:“我打定主意了,想那麼多幹嗎,請我去我就去。”
“這就對了,記得打扮得漂亮一點啊。”秦飛泫一個勁得笑,臨了又加了一句,“秦沫雪,我一直沒跟你說過,你其實……還是挺好看的。”
我不由得一陣惡寒:“你少噁心,我掛了。”
我忙活了一個下午,連洗澡帶化妝,最後換上那條寶藍色的裙子,蹬上那雙銀光閃閃的高跟鞋,對着鏡子戴好了首飾。我看着自己捯飭了一下午的成果,幾乎都要認不出自己了。我摸摸我的臉,又摸了摸鏡子,冰冷光滑的鏡面擋住了我的手指。我觸不到鏡子裡的那個人,但是卻清楚地看見她白裡透紅的臉蛋,明亮燦爛的眼神,濃密的睫毛又長又翹,像黑色的蝴蝶翅膀,一下一下歡快地撲扇。我注視着鏡中的自己,不由得一時惘然。這樣的自己是那麼的陌生,卻又是那麼的快樂,那麼的……充滿希望。
我從衣櫥裡挑了件最好的大衣披上,可普通的料子和款式,立馬就被包裹在裡面的一身流光溢彩襯得寒酸土鱉。我又侷促了起來,或許我真的不應該去?那裡不光有卓越,還有思雨她們,甚至經理和行長說不定也在。肯定還會有卓琳,還會有卓遠。那根本就不是我應該觸碰的世界。我是不是應該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抱着噹噹看部美劇?哦,或者約小邵出來吃頓辛辣美味的火鍋,聽他講講他遠漂日不落帝國的美好暢想,狂喝海侃地把一切亂七八糟的念頭統統拋在腦後?
這纔是我的人生,而鏡子裡的那些觸不到的美麗和希望,都是屬於卓越的。
我正猶豫着,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嚇了一跳,忙小心翼翼地拉開手裡的鱷魚手包,翻開手機:“喂,你、你好,請問找誰?”
“請問是秦沫雪小姐嗎?我是卓家的司機,車現在就停在你家樓下,想問一下你已經準備好了嗎?”
卓越果然還是驚人的細緻體貼,我對着話筒喃喃道:“我……準備……”
“如果差不多了,我們就可以出發了,那邊已經開始了,現在趕過去時間剛剛好。”
我攥着手機的手又開始冒汗,我猶豫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算了,就當是穿上水晶鞋做一回灰姑娘,就算過了午夜十二點就要被打回原形又能怎樣?最起碼我能留下一個無與倫比的美妙夜晚,在以後漫長的平凡日子裡,還能在瑣碎的間隙,偶爾拿出來想一想。曾經的某年某月某日,我也真的穿上了漂亮的晚禮服,戴着閃亮的鑽飾,站在萬衆矚目的舞池裡,當了回公主。
我慌慌張張跑到樓下,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車子。刺耳的喇叭聲響起,我循聲望去看見一輛銀灰色的車子,我跑過去敲了敲車玻璃。車窗緩緩地降了下來,裡面探出一張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臉:“是秦小姐嘛?”
我點點頭,“你就是剛纔打電話的那位先生?”
男人笑了笑:“秦小姐上車吧,那邊已經進行了一大會兒了,我得趕緊把你送過去。”
我坐進車裡,心臟還是撲通撲通跳得很不安穩,我深吸了一口氣,隨便說點什麼想轉移一下注意力:“師傅,那個,那個小林司機怎麼沒來呢?”
男人嗤笑了一下:“秦小姐還認識不少人嘛,看來三少爺確實對你不一般,連心腹都派給你用。”
我聽他語調裡透着怪異,知道自己話又說得造次了。看我這一身金玉其內敗絮其外的打扮,又住在這麼一個破破爛爛的地方,卻要去參加卓家的晚宴,他肯定把我當成那種傍大款抱人家大腿的女人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不過就是夢一場,遺人一笑,又何必太認真。
到了柏拉圖,司機還是很禮貌地替我拉開了車門,我跟他道了謝,拉緊大衣的領口走了進去。
裡面一派燈火輝煌。燈光的格調完全不似情人節那晚溫馨舒緩,而是明亮絢爛,屋裡面三五成羣地站着坦胸露背的優雅女子,還有西裝筆挺地成熟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偶說一下啊,這個文文是肯定不會坑的,這個大家一定可以放心。。。
鎖章節啥的也是有偶自己的苦衷滴,也不會太久,大家耐心等待一下就好。。。
畢竟相愛一場,掉收蝦米滴就不要了吧……
太桑心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