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牢房中,他在等着她們。
見到他,柔夫人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笑意,“皇上,放了他們,賜妾身一死。”
“好。來人,把他們給朕拖到皇宮外!”他的臉上浮現出冰冷的笑意。
她憂傷的看了看柔夫人,轉過頭,看向了他,“皇上,妾身想讓您親手將柔夫人殺死。”
他一聽,很是疑惑,“這是爲什麼?”
“皇上,妾身已經沒有再爲柔夫人求情了,難道,就連這麼一點要求,都不可以答應嗎?”她故意讓眼眸中充滿了失望。
果然,他慌了,“愛妃,別這樣,朕答應就是,答應就是。”
她這才放下心來。轉過頭,看向柔夫人舒心的一笑,卻又略含苦澀。柔夫人反向她輕鬆一下,這笑容,除了輕鬆以外,根本沒有任何情感了。
柔夫人走上前,屈着身子,“皇上,時候不早了,請賜妾身一死。”
他眉頭緊鎖,這柔水還真是奇怪,竟然這麼急切的想死。不過,他還是如柔夫人所願,叫來了刑手,將柔夫人押送刑場。而他,與她也一同前往。
柔夫人的手被鐵枷鎖拷了起來,站在四面都是柱子的刑車中,只是頭在刑車外。
一路上,柔夫人的臉上盡是平和的笑容,她看了,只是深深的嘆息。
到了刑場。
柔夫人從刑車上下來了,一下來,便被劊子手五花大綁起來,綁在了十字木架上。
微風中,一頭雪絲在飄揚着,散發着一種淡淡的絕望的氣息。
這次的處死沒有審判官,周圍也不準羣衆圍觀,只有許許多多的侍衛,還有一些劊子手。
“柔夫人,如今到了鬼門關前,心裡才知道後悔二字是怎麼寫的了吧。”他一挑眉,眼眸中竟是不屑與厭惡。
輕輕一笑,平靜如止水,“皇上,饒妾身直言,妾身並沒有一點後悔。”
這話,擺明的就是想讓他生氣。他眼中,頓時燃起了兩團火焰,“好大的膽子,竟敢反駁朕!不過,這倒也是應了你犯賤的性格。臉皮還真是厚,死到臨頭了,都不知悔改。”
“皇上,別這樣說。”她不能讓他憑空的去污衊柔夫人。
“別這樣說?愛妃,你知道嗎?她就是生得賤,對於這樣的賤女人,沒什麼好說的!”但目光觸及到她的時候,目光中的不屑於厭惡轉瞬即逝,一下變得溫和起來。
柔夫人閉上了眼睛,心在“滴答滴答”的滴血。原先平靜的心終究還是強忍不住而掀起一陣陣波浪。月辰,我在你心中,就是那麼賤的一個女人嗎?
乾澀的眼睛突然溼潤了,淚水怎麼也強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冰涼的淚,流淌在蒼老憔悴的臉上。那容顏,猶如快要枯萎的桃花,雖有顏色,卻再也失去了生機。
她看到了柔夫人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那麼讓人心疼。想必,柔夫人的心已經被狠狠的傷了。
他也看到了,不屑的哼了一聲,“都說賤女人一個,還真的是不假!隨便說幾下,就眼淚汪汪的,你要博得誰的同情心?”
“好了,皇上,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好嗎?”她倒是厭惡的看了他一眼。這麼冷情的男人,竟然渾然不覺的去那麼狠心的傷害一個女人脆弱的心靈。但別人被傷得落淚時,還在那邊罵三罵四,真的不知道他身上的人性到哪兒去了。即使柔夫人再可惡,也不能這樣啊。
他倒是沒察覺到她的慍怒,繼續說,“落嫣,如今,這個女人即將死了,朕也可以放一些心了,至少害你的會少一個人。你以後,可千萬別那麼心軟爲這樣的人求情了,你看,若不是有婉兒爲你擋下那一刀,只怕我們的孩子就早已是不復存在了。”
“說夠了嗎?”她已經接近爆發的邊緣了,“你難道不知道柔夫人很傷心嗎?真不懂,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不管怎樣,你那麼狠的去傷一個女人的心,你還算是一個男人嗎?!”
“落嫣,別說了,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我也沒傷心什麼。”柔夫人強忍住淚水,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
他聽到她那樣說,一下子愣住了,“愛妃,你這又是爲何?”
“爲何?你自己問問你自己吧。”她根本不想跟他多理會那麼多。
柔夫人見到她又因爲自己而與他發生爭執,心中挺愧疚,便道,“落嫣,我真的沒什麼,你就別跟皇上吵了。”
她冷哼一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別過了頭。
他胸口一股怒氣涌上,仇恨的看着柔夫人。都是因爲這個賤女人!
柔夫人苦苦一笑,大聲道,“皇上,時候已到。”
走上前,從劊子手的腰間抽出尖刀。在並不明媚的陽光下,刀尖散發着寒冷的氣息,閃着令人心驚的寒光。
那寒光,刺痛了柔夫人的眼睛。
刀緩緩擡起,向柔夫人移近。
“不要!”她大驚,趕緊跑上前,拉住他的手。
“皇上,別猶豫了。”柔夫人閉上了眼睛。
他轉過頭,柔聲說道,“愛妃,放手。”
“落嫣,放手吧,就當是給我一個幸福的機會。一死一了百了,是最好的歸宿了。”柔夫人的聲音中只是寧和,令人舒心的寧和。
或許,死就是柔夫人的幸福了。
她放下了手,閉上了眼睛。
隨之,她聽到了尖刀刺進胸膛那種血肉碎裂的聲音,沉悶如同黏稠的岩漿濸濸流動着。還有,柔夫人最後的一句話,“即使愛錯,也不後悔。”
睜開眼睛,她看到了柔夫人臉上的笑容,那是比曼珠沙華還要美麗的笑容,風華絕代。從柔夫人胸口流出來的鮮血,沿着他的手上的尖刀流了下來,落在地上,綻開來,如同西域的紅蓮一般詭異妖嬈。
她不忍,於是,擡起頭,看着天空,天空,不知何時突然暗了下來。她聽到,飛鳥在破空長鳴,恍惚中想起那些飄落的灰色羽毛和柔夫人那絕望的眼睛,憂傷一晃一晃,傾國傾城。
一聲雷響,開始下雨了。雨就像是柔夫人的眼淚,肝腸寸斷,下得轟轟烈烈。
雨水沖淡了刀上與地上那如紅蓮般的鮮血印記。
他拉着她,進了屋檐下。
看着轟轟烈烈的雨水,她看着遠處柔夫人朦朧不清的身影,那一頭白髮,在滴着雨水,還有那個絕美的笑容,叫她不能忘記,永遠。那個笑容,比那畫中的還要美麗,原來,這個笑容,纔是漫長一生中最美麗的綻放。
她轉過身,看着他,告訴他,“柔夫人,她愛你。”
她的聲音如同雨中的景象,朦朦朧朧,不知道他是否聽清楚了。
柔夫人的死,對於他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多年以後,也不會有人知道,在這一天,有一個女子死了,死的時候,綻放出一生最美麗的笑容,然後,天空還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雨。
可是,她會記得的。
望柔夫人黃泉路上走好,去那開滿曼珠沙華的地方,好好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