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辰坐回榻上,神情一整,俊臉嚴肅,“歡喜,還記得那次我們在屋外談話時,我無意間提到我小時候的事嗎。”?
歡喜撇頭想了下,記憶中好像是有那麼一句話。?
‘從小我就很孤僻,什麼事都藏着不願與人分憂,身邊的每個人都與我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那年還在黎家的時候,我想要融進黎家,想要外公重視我,想要從表哥身上感受兄弟的情誼,哪怕是一點也好,爲了這些,我天真的放棄了其他。當時,我身邊還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可我卻將他傷的體無完膚變成最痛恨我的人’?
重回起黎辰對他說的話,腦中彷彿多了一條連貫的線索,他推測道,“黎文也是喜歡宋玉的,依照宋玉的話,他把自己的關心全部轉移至你的身上,自然冷落了黎文,而你爲了得到微弱的兄弟之情,成全黎文,不惜做出了......”歡喜擡眸看着沒有否認的黎辰。?
“很多時候,人都會身不由己,那時的我,最需要的只有親情,當表哥拿着秘藥找我時,我就知道我必須捨棄友情。”?
歡喜聽出話中玄音,他問:“是黎文幫你設局迷暈宋玉,再做出襁爆之事,好讓宋玉對你死心?”?
黎辰點頭,“迷暈宋玉之後,表哥千叮萬囑一定要他清醒之後再做出襁爆之事,其實也並非太過,只是嚇唬一下而已,只等表哥出現再上演英雄救美,如此,宋玉即可逃離我的身邊。”?
“黎文太卑鄙了。”?
黎辰搖了搖頭,“與其說他卑鄙,不如說我比黎文還要殲詐,妄想利用友情換回一點渴望的親情,也難怪老天都要懲罰我,沒過幾天,就遇上母親被害一事,一朝妄想全部換成癡念。”?
“所以你一直沒有把真相告訴宋玉,是擔心他知道實情後,比現在更難受嗎。”同時遭受兩個信任的人合謀欺騙,倒真不如對他不軌的僅有黎辰一人。“可是,黎大哥,你好傻。”僅僅是爲了一點的親情,卻將揹負不義之名,逃避宋玉。?
“是啊,那時候的我真的很傻。”黎辰拿起歡喜的手,合在掌中,“好在我身邊還有你,不算失敗。”?
此話極其中聽,小頭顱一仰,歡喜保證,“今後,我做你兄弟,做你朋友,做你所有想做的人,你啊,就不要管那什麼黎文宋玉,有我一個就夠了。”?
黎辰也不糾正,笑得很溫和,“宋玉可不能不管,你交託的事,我還沒完成。”?
歡喜轉眼瞪着牀榻上取出的銀簪,今天就迫不及待取黎大哥的命了,下次他豈不是連魂魄都要收去,“我跟你一起找他,實情不能說,我們可以說其他的。”?
第二天清晨,歡喜黎辰親自登門拜訪宋玉,所見之由乃歸還銀簪。?
歡喜想,還在氣頭上的宋玉必不會輕易相見,他做好了與宋玉長久叨嘮的心理準備,反正他們有的是上門時間。站在大門外等了半會,宋府的家丁領命出來,客氣的將歡喜黎辰迎入府中,這叫歡喜他們有些驚異,難不成宋玉不再計較昨天的事了??
家丁帶着歡喜他們繞過繁花爭豔的前庭,踏上壞境優美的迴廊。?
一路欣賞美景的歡喜緊隨着家丁,感嘆商賈之家的奢華。?
宋府佔地面積沒有黎府大,所設環境的一草一木,雕樑畫棟,都可看出是經過工匠精心設計,比如迴廊上方的橫隔,每到一處,都繪有一副百花競放圖,每處皆異,維妙維肖。?
“你們家老爺好像很喜歡這個叫天合之人所畫的花卉圖,滿廊皆是。”歡喜問出此話,因爲每過一副的百花圖下,都有一個天合的黑色印泥字印,旁邊標明的時間卻是爲數不多的二十幾年前。?
“也許是吧。”家丁莞爾,主人喜好豈是他們下人胡口亂言,自他被賣進宋府,廊上就有這些畫了,此後,也未聽說過老爺特喜歡哪個畫師。?
黎辰擡眼注視了下上面的畫,似乎見怪不怪,“天合併非畫師,他主攻武,畫筆之事不過是閒情逸致,只不過,他與宋老爺是舊識。”?
“你認識他?”歡喜問。?
“說來巧了,天合正是外公唯一一個入門弟子。”?
“黎迎峰的徒弟?”歡喜震驚,“爲何我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也沒見過他。”?
黎辰嘆了一聲,“天合天資聰明,卻再外公一次任務中聰明反被聰明誤,中了殲計,受了一種無解的日毒。外公疼惜他,將他帶入密室休養,此後,天合便生活在陰暗無日的密室過了三年,然而他厭倦了苟且偷生的日子,自盡身亡。外公痛心疾首,禁止府中的人再提起關於天合的事,而我也剛過足歲,沒能與他見上一面。天合之事,也是過去宋玉從他父親口中得知,才轉告了我。”?
歡喜一邊聽着黎辰的話,一邊跟着家丁轉進涼亭中,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卻看到此次相見的人就在亭中切茶品茗,也就打消了念頭。?
家丁稟報宋玉得到指示後,留下歡喜他們就下去了,相反,宋玉眼不擡,神不變,沒有任何招呼的意思,“東西放下就離開吧。”?
歡喜一聽宋玉呼之則來揮之就去的命令口氣,把他們當做下人一般不留一點情面,一鼓作氣就要衝上去質問他待客的態度,旁邊的黎辰眼明手快拉住衝動的歡喜,示意的搖了搖頭,才止住歡喜的衝勁。?
黎辰伸手掏出衣兜內的銀簪,輕輕的擺在石桌上。?
“你無非是想求一個答案,如果我告訴你,至始至終,我對你都不曾有一點的邪念與兒女情長的感情,我所做的事情,完全出於成人之心,你是否還能接受。”?
‘哐當---’?
歡喜眼睫微動,就見宋玉白玉手中的高檔杯子,無辜遭殃,成爲了宋玉的發泄之品。杯子碎裂的瓷塊與茶水狼藉的灑滿一地,祥和的涼亭轉眼就變成了某人的戰場。?
宋玉擡身,玉容上千變萬化,閃過悲憤,羞辱,憎恨,最後只留下老死不相往來的冷漠。他指着亭外,對着黎辰下逐客令,“你們走!“?
這一走,下次絕沒有再見的機會。歡喜想着,可依現下情形,不走又能怎麼樣,黎辰那句話,總要費一些時間去消磨,等宋玉氣消了,或許還有轉機。?
黎辰和歡喜拜別宋玉,識趣離開,轉身走出涼亭,不巧迎面遇上一名富態的錦袍男子,他負手而來似是找宋玉,黎辰一眼認出男子,他客氣上去道:“宋老爺。”?
宋老爺慈眉善目,盯着黎辰看了會,笑道,“原來是辰兒,十年不見,越發的一表人才了。”?
黎辰與宋老爺你來我往不禁寒暄起來,身後的歡喜有些不耐,覺得背後的宋玉正用目光刺殺還沒離開的他們,他靠近黎辰扯了下衣服,提醒他們趕緊離開。?
這時候的宋老爺也注意到黎辰身後的人,他把目光放到歡喜身上,微鄂片刻大爲震驚,他衝到歡喜面前脫口而出:“你居然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