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剛過,南方的空氣中總算是偶爾有了一些涼意。
這天,文洪剛從看守所提審回來,預審大隊的內勤就說剛纔有電話找他,那人自稱姓汪,並將寫有對方電話號碼的紙條交給文洪。文洪打開一看,是本市號碼,立即猜想到是汪健來電話了。“自火車站一別,有兩個多月沒見了,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想到這兒,文洪收好案件材料,撥通了那個號碼,直接說找汪健。聽筒那端果然傳來了“汪健,電話!”的招呼聲,隨即就是汪健那低沉的男中音:“喂,我是汪健,請問你是哪位?”
聽到這“久違”了的熟悉聲音,文洪竟有些心跳加速了。
“汪健,我是文洪啊。你現在怎麼樣?”
“哈哈,兄弟,終於找到你了。我打了幾次電話去你們刑警隊,剛開始時都說沒你這個人,後來才說你在看守所。你怎麼去了那麼一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啊!”
“不是看守所,我正在預審大隊實習呢。你怎麼樣?”文洪也急於知道老友現在的情況。
汪健沒有直說,他提出要和文洪聚聚,喝點小酒,見面再詳談,這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文洪卻忽然犯難了:來南方這麼長時間了,自己還沒有外出過呢,要去找汪健,可要費一番周折了。文洪正在猶豫,汪健卻已經急不可耐地說:“就這麼定了。這個週末下班後,我去找你。我估計六點鐘應當到了,到時候你在平安埔車站等我吧。”
“那好吧,到時不見不散。”
文洪放下電話時,心裡仍在納悶:汪健怎麼知道離我最近的公交站是平安埔?五點半下班,半個小時時間從明河區到海豐區,而且還是海豐區的最邊緣,哪有那麼快的公交車啊?就算打個的士,恐怕也來不及。不過既然汪健已經這麼說了,想必他一定有辦法。
平安埔車站只有一趟公共汽車往返。公交指示牌焊在兩米高的鐵桿上,在滿是坑窪的柏油路兩側各豎一支,告訴人們這裡是公交車站,此外別無它物。馬路兩邊早已經有施工人員進駐,幾處簡易工棚零星地分佈在裸露的土地上,偶爾有戴着安全帽的工人進出。文洪自預審大隊步行到這裡的時候,剛好是傍晚六點鐘。車站範圍內也沒有其他人,只見一個老太太蹲守在零散的幾堆青菜後,見了文洪,也不出聲。
文洪低頭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褲角,穿過飛揚的塵土,見那雙籃球鞋早已沒了原來的顏色。正當他
思索着如何處理一下時,遠處飛來了一輛摩托車,“嘎”的一聲在他面前來了一個急停,蕩起一陣塵土四散飛揚。
這是一臺全新的“長江750”警用三輪摩托車,騎手人高馬大,只見他熟練地掛了空檔,雙手取下護目鏡,看着文洪微笑,正是汪健。
這真是讓文洪沒有想到,他吃驚地站在那裡,竟忘了說點什麼。見文洪站着不動,汪健催促道:“兄弟,別傻站着,快坐到邊鬥裡,走啦!”
也不知道汪健對這裡怎麼這麼熟,只見他把車掉了個頭,載着文洪開了一段,便駛離了公路。三輪車剛轉入一個小市鎮沒多久,汪健就停在一個較爲寬敞的地方,麻利地熄火、鎖車,拉着文洪進了一個大排檔。就這架勢,倒讓文洪覺得汪健是在海豐區工作,而自己是外面新來的一樣。
“行了,就在這兒咱哥倆喝幾口。”汪健鬆了上衣的拉鍊說道。
這時文洪才注意到汪健已經和兩個月前大不一樣了:黑色的夾克衫內是淡藍色的細格襯衣;亮晶晶的皮帶扣上,鑲着一隻俏皮的小兔子頭;一臺大大的傳呼機掛在右側腰上。儘管一路上有不少的塵土,但仍見他西褲筆直,皮鞋光亮。特別是汪健還理了個寸頭,人顯得越發精神、帥氣了。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文洪笑着說道。
汪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左手扶了扶皮帶扣,坐在椅子上說:“畢竟正式上班了,也該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啊。不然一出門老是一副打工仔的模樣,那怎麼行啊。”想起剛來報到時在火車站廣場上遇到的情景,兩人都不禁笑了起來。
“你都沒有車牌,把那全新的傢伙開出來,你們領導也放心?”文洪說罷指了指停放三輪摩托的方向。
“在學校早就把它玩熟了,有沒有車牌還不是一樣?”汪健滿不在乎。
兩人坐定後,依着汪健的想法,就像在警校一樣也來個老規矩——兩人一瓶高度白酒。文洪想到他還要開車,便極力制止,可最終還是拗不過汪健,兩人叫了幾瓶啤酒邊喝邊聊。
汪健到明河區公安分局報到後,直接被安排到了刑警大隊大案組。這正合汪健的心意,刑警刑警,不搞大案子,怎麼能叫真正的刑警?他也真沒讓領導失望,每次執行抓捕任務,憑藉着先天的身體素質優勢和後天的擒拿格鬥訓練,“三下五除二”,拿同事的話來講:那活兒乾的真是漂亮。
也就在前不久的一個夜裡,分局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執行抓捕任務,當時抓捕組已經制服了屋內的兩名慣偷,恰在這時第三名同夥回來了。那傢伙剛接近門口就感覺到情況不妙,扭身就向空曠的河涌邊跑,負責外圍警戒的兩個隊友居然沒有攔住,其中一個險些被他巨大的衝力撞倒。汪健反應也是夠快的,只見他從預伏點猛地竄了出來,就他那兩條腿,幾個大步就趕了上去,正面將那案犯擋在了河涌前。那傢伙見沒路可走,“狗急了跳牆”,竟從腰間抽出把一尺來長的尖刀,惡狠狠地盯着汪健。這時抓捕組的三名成員也追了過來,組長知道汪健是新警,一直沒有配槍。他見情況緊急,一邊將手槍子彈上了膛指向天空,一邊對着汪健大喊:“汪健,快躲開!”汪健卻置若罔聞,只見他微微擡起虛握的雙拳,雙腿錯開,重心下沉,擺出了一副“徒手奪白刃”的架勢。那案犯咬了咬牙,怪叫一聲,挺着尖刀猛地向汪健撲了過來。眼見着刀尖離汪健的胸口不足半米遠了,卻見汪健“唿”地貓低了身體,單手撐地,一個快速扭身,那左腿便橫掃了出去。案犯還沒搞明白汪健想幹什麼,只覺腳踝處好似打來了一隻鐵棍,力道着實不輕,整個人不由身主地橫飛了起來,隨後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刀被扔出了老遠。他剛想再次爬起身,卻感覺到自己的後頸部被人用膝蓋牢牢地壓住了,哪裡還能動彈分毫?緊接着,雙臂被反剪,就勢上了手銬。
事後,組長曾對汪健說,像剛剛這種情況,完全可以開槍警示對方,一般的案犯都會繳械就範。如果對方持械拒捕,警察就可以開槍制服他,民警完全不必正面冒險。汪健卻笑而不答,旁邊的民警倒是插了一句:“我看汪健是心裡有底,這就叫——沒有那金剛鑽,不攬那瓷器活!”
與汪健相比,文洪的工作、生活就顯得有些單調了。聽着汪健繪聲繪色地講近兩個月以來的抓捕、破案經歷,文洪既羨慕又佩服,但並沒有一絲的急躁情緒。在他看來,汪健的那次“大顯身手”的確有些冒險。更何況作爲新警,現在正是打基礎的時候,應當多學、多看、多問,單獨“挑大樑”還沒有成熟的心理和豐富的經驗。
小哥倆很快將四瓶啤酒喝完了,汪健似乎意猶未盡,還想再要時,文洪卻說什麼也不答應了。沒有了酒,汪健漸覺興趣索然,勉強吃了一碗米飯後,直接把文洪送回了預審大隊,留下了自己的傳呼機號碼,隨即駕着“750”徑自離去了,所幸沿途沒有出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