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文洪下了派出所,多少讓大隊長高振邦解了一下心頭之恨。
文洪離開後,高振邦又成了刑偵大隊業務水平最高的老民警。想想也正是因爲自己的建議,分局才決定讓文洪下到了派出所,高振邦感覺到羅副局長對他還是非常信任的。
自從陸副局長退休以後,高振邦多少有些失落感。不論陸副局長在位時,對他高振邦是個怎樣的態度,甚至於當面斥責,可畢竟兩人是師徒關係,高振邦總覺得陸副局長不會對他動什麼真格的。事實似乎也證實了高振邦的猜測,一直到陸副局長退休,他高振邦都沒看出分局裡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苗頭。現在羅副局長來了,原來對高振邦工作礙手礙腳的文洪也離開了,高振邦便想正好在羅副局長面前來個大顯身手,也好讓他見識一下自己這名老刑警隊長的真本事。
高振邦卻沒有料到,之前他曾一度引以爲榮的那一套東西,現在竟有些吃不開了。他的作法在案件方面沒有什麼大的起色不說,倒引來了幾名嫌疑人家屬的投訴,羅副局長因此也找他談了幾次的話,使得高振邦大爲窩火。有氣沒處撒的時候,大案隊林廣棟那“慢半拍”的工作方式正撞到了他的槍口上,少不了就要挨高振邦一頓教訓了。林廣棟也知道自己的短處,每次面對着聲色俱厲的高振邦,也都是無言以對,只能強忍着。
不過,高振邦倒真沒有想過,林廣棟也有頂撞他的時候。
上一次,高振邦安排林廣棟去調查住在瑞祥派出所轄區的一個詐騙嫌疑人,其實這事情是另有玄機的,林廣棟根本就不知道內情。來分局報案的那個人,正是高振邦的一個遠房親戚,他看中了老人的房子後當下就預交了訂金。誰知老人後來又碰到了一個出價更高的,便與高振邦那親戚聯繫了,講明情況後,情願雙倍退還了訂金。高振邦那親戚一聽就火了
,也是他真的相中了那套房子,便死活不依。這老人也是個倔脾氣,見高振邦那親戚這麼個態度,倒想着“這訂金你愛要不要,反正房子你是買不到了”,竟沒再理他,與第二個買主直接簽了合同。高振邦那親戚眼見着自己吃了這麼大的虧,便想到了刑警大隊長高振邦,找他一商量,高振邦發現他與那老人也沒立過什麼字據,便給親戚出主意讓他去公安機關報案,只稱老人騙取他的訂金。高振邦原意無非是在接報後,讓幾個民警直接找了老人,當面嚇唬他一下,如果老人能夠就此回心轉意那是再好不過了。
好在林廣棟在找那老人未果後,順便去了派出所,和文洪提起了這件事情,經過文洪一分析,林廣棟這才感覺有些不對頭。回到了刑偵大隊,林廣棟馬上讓隊裡的民警寫了個呈批報告,結果高振邦果然是不簽字,非但撕了那報告,還對呈報的民警發了一陣脾氣:“就這麼點小事兒,還打個報告過來,你們倒底有腦沒腦!”
不管是有腦沒腦,林廣棟倒真記住了文洪對他的叮囑:任何工作不能超越法律的範圍、辦什麼事情都要把程序走足。也就是這一次,林廣棟還真和高振邦叫上了真,你不簽名,我就不幹!高振邦見一向在自己面前逆來順受的林廣棟居然轉了性,畢竟是自己心裡有鬼,倒也不敢拿林廣棟怎麼樣,生怕一個不小心再露出什麼口風。不過親戚這忙總是要幫,否則哪還有什麼臉面?高振邦轉念一想,便又把這個案子交給了三中隊的兩名民警,這兩個民警見是大隊長安排的工作,不敢怠慢,就真的找了那個老人做了一堂筆錄,那老人在吃驚的同時,也是火透了,當然這筆錄裡反映的內容與報案人所講的,完全是兩回事。
林廣棟沒有找到那位老人,之後對這案子也就沒再參與。可這事情畢竟已經有了個開頭,後面發展的方向卻是完全不像高振邦當
初預想的那個樣子了。等到警察給老人做了筆錄,老人對高振邦那親戚的行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自然講給了他的兒子。老人的兒子可是個有文化、懂法律的人,聽了父親的一番訴說後,只當是公安機關已經立案偵查了,立刻意識到這類民事糾紛公安機關絕對是錯誤介入!於是直接到了分局政治處進行投訴。
這些年來,分局政治處的劉主任感到很是迷茫:一直以來,經他手裡審覈的先進材料,最多的就是高振邦,高振邦這位分局的楷模幾乎就是自己一手樹立起來的。可是近幾年來,高振邦這位楷模似乎有些名不符實了,現在到他劉主任手裡的投訴材料,高振邦倒是最多的。當然了,這次也不例外,劉主任免不了在上報分局黨委後,又要親自出馬調查一番了。
事情很快就有了個結果。這起案件在程序上,刑偵大隊還處於接警之初的調查覈實階段,而爲了查明事件的性質,民警也確實是問過相關當事人,之後刑偵大隊對於立案與否就沒了下文。整個案件除了一張受案登記表,並沒有其他的法律手續。劉主任曾當面問過高振邦,高振邦這才說這起案件不符合立案條件,正準備開具了《不予立案通知書》後,送達報案人,並沒有超過法律規定的期限。既然是沒有立案,那老人就不是什麼嫌疑人,這起投訴也就沒有了事實依據。分局政治處按照相關程序向投訴人反饋了相關情況後,這事情也就算了結了。
不過,劉主任儘管不明白刑事案件,卻也發現了一個問題:受案是林廣棟大案隊呈報的,可調查卻是三中隊的民警,這刑偵大隊怎麼有些職責不清啊!爲了搞清楚這個問題,劉主任還真把林廣棟給叫了去,這才明白高振邦在這起案件上,一方面拒絕簽署法律文書,另一方面卻派了民警進行調查,他爲什麼這麼做,顯然是有他自己的原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