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經出走了這麼長時間,意外隨時都可能發生,這絕對要爭時間搶速度。文洪立即調取了孩子住處附近各處的監控錄像,果然見週五下午時,那孩子背了個大揹包,手裡拿着一個桿狀的物品,隻身一人離了小區北門。之後所有的監控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文洪查了一下地圖,小區北門附近有一個公交車站,其中有幾趟是開往郊區的。看來這孩子極有可能是上了公交車離了市區。再看孩子的那身打扮,文洪感到有些奇怪:一個小孩子,如果要離家出走,帶些錢也就是了,怎麼會背了那麼大一個揹包,裡面會是什麼東西?手裡的桿狀物又是什麼東西?他連忙招呼孩子的父親過來辨認,那男人猜疑地說道:“那東西好象是我的漁杆……”
“漁杆?你之前有沒有和孩子一起出去釣過魚?”文洪追問道。
“有啊。不過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當時我和他一起到郊區的明珠湖釣魚,還在湖的東面露宿了一個晚上呢。”
聽了這話,文洪二話不說,招呼了李永浩和另外兩名民警,連同孩子的父親一起,立即開車前往明珠湖。
這明珠湖離市區倒不是很遠。這裡四面環山、林木蒼鬱、景色怡人,近年來又經過多次開發,已經變成了一座優雅的郊區公園。由於交通還算方便,每逢節假日,這裡倒也吸引了不少的市民,有些人甚至於在湖邊露宿。
文洪一行人等趕到這裡時,天已經全黑了。民警在孩子父親的帶領下,沿着湖的東面一路搜尋,果然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幾個簡易帳篷。叫了幾聲,從其中一個帳篷裡面伸出一個孩子的腦袋來,瞪着眼十分吃驚地看着文洪他們。同來的男人一見,哭着跑上前一把就摟住了那孩子:“兒子,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啦,嚇死爸爸啦!”
李永浩見文洪帶隊直接就找到了孩子,彷彿知道孩子在這裡一般,感到非常地奇怪。他在旁邊小聲地問文洪:“文教,你可真神了,你怎麼知道這孩子會在這裡啊?”
文洪笑道:“這有什麼神不神的,我是通過各種信息綜合推測出來的。你想想,那孩子家裡成天吵個不停,能不厭煩?孩子的父親成天不回家,我估計也是這個原因。再看孩子出走那天,背了那麼大一包東西,手裡還拿着漁杆,他想去幹什麼?我問過他父親,他父子二人曾經去過明珠湖宿營,也許這次經歷讓那孩子感到非常的愉快,我馬上就想到了揹包裡可能是帳篷。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來說,其他的地方去的也不會很多,這明珠湖可能是他知道的唯一一個好去處,更何況來這裡的公交車正在他家小區的門口。也許這孩子近幾天也遇到
了什麼不順心的事,也沒有什麼人能夠傾訴、溝通,再加上家裡整天都烏煙瘴氣的,他可能想出去散散心,那麼他極有可能就是到這明珠湖了。”
李永浩聽了,不住地點頭:“有理、有理!看來文教還把刑事案件上的邏輯推理用在了找孩子上面,還真省了不少的事。如果你來派出所之前發生了這麼個情況,最起碼我是沒有什麼頭緒啊。”
等到警車回了派出所,所長趙喜貴還在與那兩婆媳拉着家常,也不知他哪來的那麼多話。兩個女人驟見孩子跟着民警平安地回來了,全都搶了過去,這個親、那個抱,是連哭帶問、沒完沒了。
文洪見了,就先把孩子的父親叫到了一邊,低聲囑咐道:“這孩子離家出走,實在是因爲家裡沒有什麼溫情可言,你們幾個大人都有責任。回頭可不能再教訓孩子了,懂嗎?”孩子的父親也知道家裡不和。可一個是自己的老婆,一個是自己的老孃,再加上他本人生性懦弱,說了沒人聽,出手又不敢,當真是無計可施。這麼多年來,他只想着一句話:“惹不起躲得起”,所以也懶得回那個家。如今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究竟以後怎麼樣才能改變家裡這種局面,他心裡卻沒有一點兒譜。聽了文洪的囑咐,孩子的父親只是一邊點頭,一邊搓手,嘴裡怯怯地嘟囔着:“這以後可讓我怎麼辦啊……”
文洪見他這個樣子,也是暗暗搖頭。心想他一家之主,怎麼遇事沒點兒主見,只知道乾着急?家裡兩個女人,成天吵個不休,你都不想想辦法,還指望別人能出什麼好主意?大人也就算了,只是這樣下去,豈不坑苦了孩子!文洪真想嚴厲地說教他幾句,可一見到他那着急上火的樣兒,知道這人本性如此,再怎麼給他講道理也是白費,要解決這些問題是指望不上他了。
這家人的糾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居委會的人對她們簡直是無可奈何。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文洪竟突然有了主意:這不正好給她們來個因勢利導?
文洪先讓男的帶了孩子回家休息,卻把婆媳兩人都叫到了旁邊的工作室。兩個女人此時全沒了先前的那種霸氣,對着文洪是作揖打躬、千恩萬謝,聽得文洪直皺眉頭。他擺了擺手,對婆媳二人嚴肅地說道:“正所謂家和萬事興,也許你們認爲婆媳兩個爭爭吵吵這很正常,可是你們卻忘了對這孩子的心理會造成什麼樣的陰影。如果你們不加忍耐和剋制,那麼這孩子以後一定會長成一個心理不健全的人,離家出走都是小事了。你們希望這樣嗎?”婆媳二人全都低了頭,卻不出聲。
見兩人都不出聲,文洪轉而問道:“你們愛這個孩子嗎?”
“當然愛。”兩人倒是異口同聲。
文洪點了點頭:“我看得出。這孩子離家出走,你們都急成了那個樣子,我相信你們是真心愛這孩子的。”他轉過頭對那媳婦說:“孩子儘管還小,但他已經不止一次地見到自己的母親與自己的奶奶吵架。長此以往,這孩子的意識深處絕對不會有半點中國傳統禮法裡的‘孝悌’之道。現在他還小,等他有了自己的思想,那麼對你們長輩不恭、甚至於當面頂撞的情況遲早會出現。我這話絕不是危言聳聽,到了那時,你們就是自食苦果,還能後悔嗎?”
活生生的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那媳婦再怎麼專橫,卻也明白文洪所講的是個正理。再加上之前趙所長已經講了不少,那媳婦暗想:家裡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教育不當,真的要是走上了邪路,長大以後非但指望不上,沒準什麼忤逆的事都做得出來。人家都說對孩子應當“言傳身教”,看來我這個當母親的是真有些失敗啊。我現在這樣對婆婆,兒子以後就有樣學樣,也會這樣對我,甚至於娶個更加專橫的兒媳,到時候,我可怎麼活!想到這兒,也不知是心下着急了,還是被老趙、文洪說得感動了,那媳婦剛見到兒子時流下了淚還沒擦乾,此時不禁又哭了起來。只見她站起身,也顧不得是在派出所裡,直接就跪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媽,都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改,聽你的話,好好孝敬你……”
老太太見兒媳婦突然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心裡也不是滋味。想到自媳婦進了家門,忙裡忙外地照顧着這個家,也沒有什麼大的過失,而且還給自己添了個孫子。即便如此,自己卻對她橫豎不順心、左右看不上,彷彿婆婆訓媳婦是天經地義一般。媳婦這一哭,老太太也動了感情,忙上前抱住了她:“傻閨女,之前媽也不對。就當是爲孩子着想,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
兩個女人說着說着,可就相互摟抱、號啕大哭起來,文洪是怎麼勸也勸不住了。
倒是李永浩在旁邊又加了一句:“這就對了,心結打開了,家裡面那一些小事根本就不算什麼。那孩子已經離家三天了,你們回去之後可要好好哄哄他,說不定這幾天他連頓飽飯都沒吃過!”
李永浩這句話還真管用。一提到孩子,兩個女人都止住了哭聲,那媳婦先站起身來,一把拉住了文洪的手說道:“真是太謝謝你們警察了,你們不但救了我的兒子,更救了我的家。我現在就回去給兒子做點好吃的……”
兩人女人離開後,文洪看了一眼李永浩,一面挑起了大指一面說:“永浩,真有你的。你的話雖然簡單,卻正好說到了節骨眼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