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金鑾殿上龍椅之前的人威嚴肅穆,莊重而不可侵犯,彷彿隱隱閃着耀眼的光芒,以往總是讓卓昱航不敢擡頭直視。
可是最近幾年似乎有了些改變——陛下似乎被什麼事情所困擾着,以至於帝王那本應被深藏的情緒常常不經意間便流露,經常一個人凝神思考,不知不覺就陷入了一片沉寂,甚至還經常會忘記自己還在他身側。
卓昱航不曉得是什麼原因,他只知道這和御史大人有關,或許,也和白公子有關。
正在此時,天子開口了:“卓侍衛,御史大人最近怎麼樣?”
卓昱航垂頭回道:“一如既往每天爲新法之事忙碌着。前幾天……御史大人去春風閣喝酒直到深夜,將他向您要的那一年俸祿的銀票全部散給了那些姑娘們。”
睿宗偏頭道:“他倒是好興致。說服朕將一年俸祿以銀票悉數予之,轉眼一朝散盡,卻又是爲何?”語氣中透露出莫名奇妙和一絲無可奈何。
卓昱航擡頭欲回答些什麼,可還沒待開口說出些什麼,就又將頭低了下去。
睿宗若有所思道:“朕想起來了……前幾日,便是那少年失蹤的日子吧?”
“嗯。”卓昱航仍舊垂着頭。
睿宗聽罷,緩緩轉身,一手扶着椅臂,坐在了龍椅之上。這些年來,緣鶴每到年這一天都會很反常呢。其實,不僅僅是這一天。自從那天后,緣鶴的性子彷彿又冰寒了不少,讓自己總是難以走進他的心裡。不過,現在已經不可能有任何弱點的他,不正是自己一直所期盼的嗎?
可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三尺寒冰雖然炫目耀眼且堅不可摧,但倘若人一靠近,便會被凍傷,心也隨之冷卻僵硬。彷彿那個少年一走,帶走的不僅是緣鶴的喜怒哀樂,還有他心底最真,最性情的東西。那是寒冰底下一股小小的火苗,以前能感受到那寒冷中被包裹的炙熱,如今卻真真正正的從裡到外,皆爲冰寒。
俸祿一個月一領,太過麻煩,被分爲絹帛米糧,太過僵化,還不如以銀票一次得來,自己置辦喜好之物——你如此一說,朕便允了,禮法祖制都置若惘然。可你轉眼就將朕對你的心意肆意揮霍,朕在你心裡究竟還剩下什麼?那個少年曾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范仲淹《岳陽樓記》)所以,朕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而如今,朕在你心裡還佔有多少位置呢?
自從白凡離開後,軒緣鶴的心並沒有與九五之尊靠得更近,反而是離得更遠了。
他真的對你那麼重要嗎?睿宗忽然覺得有些恍惚,將手肘支在椅臂上,又將頭靠上了虛握的拳。
半響後,卓昱航聽到睿宗的聲音忽然響徹在大殿中:“好好保護御史大人,絕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有什麼情況,隨時稟告朕。”
“是!下官告退。”卓昱航出了金鑾殿,卻有些彷徨,陛下表面上是說要他時時刻刻守護在御史大人身邊保護他,但總覺得似乎除了保護還有……監視!而且,根據陛下最近對於自己愈漸頻繁的召見,好像越來越偏向於後者。
這種感覺,讓卓昱航莫名不安。不過,那不安也只是一剎閃爍,就像是燕子的尾巴在湖面劃出的一道波紋,轉瞬即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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