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而白嬅只以爲鳳玄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了。看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神!這不是高興是什麼!
鳳玄發現眼前人眸中是全然歡喜期待,就好像是“無論如何永相隨”的小跟班?跟班豈不是就等同於包袱?鳳玄一言難盡。
他本可以直截了當地拒絕她,畢竟這樣對他心懷仰慕想要跟隨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沒有哪一次他不是冷酷拒絕的。
然而,這一次,鳳玄仔細思考了一下,這一次他要去找月合作,冒似帶上這個小姑娘也是可以的?人家畢竟也是這次事件的參與者和目擊者,有她在的話,應該能有更有力的證據去說服那個端着一副清冷模樣的月吧。
鳳玄仔細審視着白嬅,白嬅則亮晶晶地和他對視。
白嬅:鳳玄一定很高興路途上能多出我這麼一個朋友!
鳳玄:我到底要不要暫時背上這麼一個包袱呢?
最後,鳳玄還是和白嬅一起走了。
當鳳玄對白嬅說,要先去常羲國找月合作幫助白民國之後。白嬅內心感動無比,嗚嗚嗚,這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仙啊!你看他不遺餘力地幫助弱小,是多麼地善良!他可真是個好人!
然而,她卻不知道,這只是因爲本來吧,白民國這個事就是他當年留下的爛攤子,不管怎麼說,他還是要負上一定的責任去幫助白民國解決問題的。
但,在白嬅心中,鳳玄成爲了一個無比光輝高大的形象,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兩人離開荒漠之後,繼續向西一直前進。
雖然,白嬅的目的地在那極東之處,可是,既然男神要去西邊的常羲國,那當然就要跟着一起去常羲國,更何況還是爲了幫助白民而要去常羲國呢!
一路上,白嬅幾乎所有的心思都在鳳玄的身上。翻越幽密的山林時,白嬅時刻擔心着有沒有突出的枝丫會勾破男神金黃的衣衫;淌過溪水時,白嬅則擔心着有沒有濺起的水珠染溼男神的衣襬。
她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鳳玄的身上,每一次採摘果實她總是率先上前,不管那果樹是長在峭壁上還是懸崖邊,作爲一個白茶花仙,她根本不在怕的。只爲了能讓男神品嚐到最鮮甜的果實!
在白嬅看來,她喜歡鳳玄,這樣對他好是應該的。
而對於鳳玄來說,作爲一個衆仙尊敬的神,他倒是很習慣別人的奉承。是以,他對於白嬅的“獻殷勤”倒沒生出其他感覺來,只是……一路上,總有個人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讓鳳玄覺得有些不耐煩。心裡只盤算着,等解決了白民國的事情,一定要和這白嬅分道揚鑣,他可不希望他一個上古神有朝一日被吵死。
更何況,若不是因爲這白茶花不會飛,只他自己一個人的話,他不消幾個時辰就能直接飛到常羲國了,哪裡還需要在這路上耽擱這麼十多日的路途?而且,女仙子,尤其是花仙,實在是嬌貴得很啊,走個幾公里,鳳玄總要喊停修整,就是擔心這白茶花走在半路就枯萎了。
鳳玄時不時朝白嬅投去嫌棄的眼神,尤其是在中途休息的時候。
不過,白嬅很能理解鳳玄的心情,她知道他的原形是一隻很漂亮的金黃色的鳥,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走的話,想必可以很快就到目的地了吧……不像她,什麼法術都不會,只會一步一個腳印地走。
雖然鳳玄不走路已經很多年了,可是走起這幾千里路來卻也是一點都不含糊,也不見他顯出疲憊姿態,很是怡然自得。
反觀白嬅,則時常累得氣喘吁吁,而且常常會覺得口渴,見到有水就總是想撲上去牛飲一大口。
作爲一隻明事理的太陽鳥,對於白嬅這種戀水的特性還是很能理解的,也就從來不會阻止她什麼。反而是白嬅常常心中愧疚,愧疚於自己拖了鳳玄的後腿。
在日夜不分地跋涉十幾日之後,兩人來到了一片原野之上。
原野一望無際,連綿起伏。
鳳玄和白嬅剛從一片森林中走出來,經歷了茂密的叢林,一下子見到開闊無比的原野,白嬅的心情當即就變得歡欣雀躍起來。
而鳳玄,則輕輕皺了皺眉頭,眉宇間似乎很不耐煩的模樣。
白嬅興致勃勃就要一腳踏入那片原野。鳳玄手臂微動,牢牢攔住白嬅前進的腳步。白嬅不明所以擡頭看他,這才發現鳳玄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鳳男神,”白嬅有些緊張,“這片原野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白嬅見到男神緊皺眉頭,還以爲這片原野的問題大着了!大到連厲害的鳳玄都沒有辦法解決。
豈料,鳳玄冷聲斥她:“說了多少遍了,不許叫我鳳男神。”哼,鳳男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白嬅低低一聲“哦……”微微有點失落。其實她還挺喜歡叫他鳳男神的,既體現了她對他的尊敬,又體現了她對他的喜愛。
鳳玄見小姑娘露出愧疚的表情,心中十分滿意,旋即給她科普這片原野的身份:“你現在看到的這片原野實際是女媧之腸。”
啊?白嬅目瞪口呆。
鳳玄如願見到小姑娘驚訝的,非常滿意。甩了甩寬袖,很是風流倜儻。
“這片原野,原叫作慄廣,處在前往西荒的道路之上。然後來,女媧之腸散落在此處,化成了神,在這片原野之上守在前往西荒的道路旁。”[1]
白嬅亮晶晶地看着他,一臉崇敬。不愧是鳳男神,他懂得好多啊!
鳳玄瞥見白嬅崇拜的目光,嘴角輕勾:“這女媧之腸倒不是什麼有殺傷力的東西,不過是阻礙道路,還有……有一點噁心罷了。”像是想到了什麼,鳳玄的臉上露出幾分嫌惡的表情。
白嬅這下子很能肯定了,男神一定是很討厭這個地方!也對啊,鳳男神這麼愛乾淨的鳥,他都說噁心了,那一定是比噁心還要噁心億萬倍不止!要男神再面對噁心的東西?不,這讓她怎麼忍心!
於是,白嬅擔憂地看向他:“鳳男……鳳玄,我們不能繞道走嗎?”
鳳玄送了個看白癡的眼神給她:“這是必經之路,繞不開。”語氣裡都多了幾分不耐煩。
哼,要不是她不會飛,他早就可以直接很輕鬆地從空中飛過去,半點力氣不用,也半點不會弄髒他的羽毛。
鳳玄又看白嬅一眼,嗯,依舊是那副無知無畏的樣子。
唉!鳳玄望天一嘆:“算了!走吧。”
將要踏入,鳳玄突然轉頭叮囑她:“待會兒必須緊緊跟在我身後,不許離開我半步以內。知曉沒?”
白嬅連連點頭,這一次,說什麼她都絕對絕對不會給鳳男神拖後腿了!
於是,她無比自然地抓緊了鳳玄垂墜的衣袖,緊緊攥在手裡。這在鳳玄的感受裡,就如同,這白茶花緊緊纏住了自己翅膀的羽毛,好像有點不平衡了。
不過,念及她什麼都不懂,秉着扶持一下下晚輩的“原則”,讓她抓抓翅膀也沒什麼關係的樣子。鳳玄在心裡琢磨着,這樣的話,小姑娘是不是該喊他一聲“師父”啊。
白嬅抓着他的衣袖跟在鳳玄身後,正好落後半步。
兩人一同踏入那片慄廣之野。
白嬅的小心臟不由自主開始加快了跳躍,咚咚咚在她的胸腔裡橫衝直撞。她還從來沒經歷過這麼刺激的事情!
原野之上,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音,除了他們兩個,也沒有第三個身影出現。
然而就是寂靜和未知的恐懼才令人毛骨悚然。
白嬅攥着鳳玄的衣袖,越抓越緊。鳳玄毫不懷疑,他堅固的羽毛都極有可能被她揪下來。但他也沒有說話,這樣安靜的時候,實在難得,他還想多享受享受片刻耳根清淨。
連一絲風都沒有,實在太過於安靜了。
越深入,白嬅就感到越害怕,攥着衣袖的掌心甚至出了一層薄汗,然後她就覺得有點渴,但是這原野上自然是找不到水源的。而且,此時,恐懼的情緒已經遠遠超過了對水的渴求。
白嬅不由自主想要更靠近那能讓她安心的存在。她往前靠近了小半步,再靠近小半步,直到那落後的半步距離完全縮小——她幾乎整個身子貼在了鳳玄的身上。
鳳玄突然停了腳步,惡狠狠回頭瞪她,一句“你幹嘛靠那麼近”的問責還沒來得及衝出口,就先對上了一雙淚汪汪的眼睛。
小姑娘居然自己被自己嚇哭了。
鳳玄只愣了一秒,沒把要說出口的斥責說出來。看樣子,小姑娘的心理負擔有點太重了啊。
他對上她的淚眼,突然就笑了:呵,看,這就是腦補過多的結果。
不過,安慰一下還是必要的:“你哭什麼,都差不多走到中心了,到現在都還沒出現,說不定她們都睡着了呢,今天不會出來嚇人了。”
話音剛落,原野之上,空間突然扭曲,周圍的景象化成一灘灘如墨色暈染,一些流淌着的血水和腥氣從地皮之下滲透而出,不遠處,數個粉紅腐爛的頭臉從地底鑽出來。
一陣強烈的腥風吹拂,反胃非常。鳳玄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口鼻,目光不善注視着擋道的女媧之腸,心裡別提多厭惡了。
呵,打臉總是來得迅猛非常。就衝着她們這不配合的態度,他鳳玄今天就要把她們的血水都燒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