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陽星纔回到店裡,手裡不知包裹着什麼東西,阿成走上前想去探個究竟卻被他一手抵住肩膀前進不得,再加上身高的優勢,對方只能乾瞪眼,“好好好,不讓看就不看,主子可找你好久了,明早就走了,你們好好說說話吧,她在四樓平臺呢。”
陽星道了聲謝便鬆開抵着對方的手向樓上走去,也不顧身後那人因這衝力來了個踉蹌,等他走到樓上露天平臺時,看見的便是女子靠在護欄處望向天空的背影。
聽到響動,竺米轉回頭看見上來的人是陽星便笑着側身指着天空說道,“你看,現在還沒全暗下來就已經能看到星星了,這裡的星星比我家鄉要多的多,都數不過來。”
“……恩。”走近女子,陽星望着天空也笑起來,“包裹都裝好了嗎?”
“其實也沒什麼要裝的,就帶些盤纏再帶着我那工具箱就可以了,換洗的衣服也簡單一兩件,當然我的廚師服是少不了的。”
“那個箱子從未見你丟下過,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來到這裡第一次有人問她有關箱子的事情,別人都是看着奇怪卻都沒有開口問過,竺米也就隨意糊弄過去,如今陽星這麼問,竺米顯得有些猶豫。
“你不想說別勉強。”
“沒事,是很重要的東西,就像你再困難也沒有賣掉那把劍一樣,我在這裡生活,少了什麼也不能少了那個工具箱,不單單是因爲那裡面裝着廚具,更因爲那是我母親的遺物,是跟了祖孫三代的東西呢,放到當鋪能換個不錯的價錢吧,哈哈,畢竟材料在這裡可是稀罕物。”
“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
見陽星跟着自己情緒低落,竺米換上笑容拍着他的背,“沒什麼,都十幾年的事了,不用爲我感到難過,而且那裡面的東西我也沒用過,拿着只是做個紀念而已,不過……我想這次去見神廚大師,應該會有用到的時候吧,誰知道呢。”
話題起的過於沉重,連陽星也覺得不該這樣,便擡起手將那包裹的東西遞到女子面前,“給你看個好東西。”打開包裹的藍布,一團淺棕色毛茸茸的東西出現在眼前。
“啊,好可愛,好軟。還是嬰兒兔呢吧?”那團毛茸茸的小傢伙似乎感受到什麼,一側的耳朵向後歪着動了動,緊閉的眼睛眯起來,又圓圓的睜開,鼻子輕輕蠕動,擡起身子望望周圍又縮成一團。
“什麼感覺?”見女子溫柔的微笑,陽星也跟着笑容變得柔和。
感受着手裡的觸感,竺米有些欣喜,“很溫暖很柔軟能讓人變得溫柔。”
“不會有想吃的感覺嗎?”
“……目前不想。”這傢伙是拿來給她吃的嗎?這麼可愛的兔子她怎麼捨得。
“你說過你喜歡這種小動物,所以白天去山裡找來的。”
“咦?那它媽媽不是很着急。”
“……它已經沒有娘了,母兔子早前被獵殺,我是昨日無意中發現它還活着的,當時已經奄奄一息。”
“真可憐,生命還真是偉大,不過一天它就這麼精神了。”
“是看到你才精神的。”
“……”竺米擡頭望向凝視她的男子,心裡又甜又苦,最終還是低下頭盯着手裡那兔子輕聲道,“陽星,其實你不必把我的每句話都記住的,那樣太沉重了。”
“我……我只是想……”聽女子這麼一說,陽星不禁有些語塞,又着急解釋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亂了,而竺米看着對方回視她的目光再次溫柔,“我做了檸檬冰沙,過來吃吧。對了,這兔子你幫我養着,等我回來看它長什麼樣了。”
“這個給你。”
低頭看着對方手裡半塊玉佩,竺米有些不解,“這是什麼?”
“你帶着這個,此行到的是龍岸山一帶,山腳的黎旺城裡有個泰安武館,我曾救過館主一命,你若有事可找他尋得幫助。”
“恩,謝謝。”
至此,二人便沒再談及有關感情的事,彷彿心照不宣的心知肚明,第二日一早,竺米就該啓程趕往下一個城鎮,京都城門外匯集了許多觀望的,當然其中更大的原因還有皇室的出行。
站在最前面的楚堯奚不顧非議將竺米的手拉起來緊緊握着,倒是平日裡隨便慣了的竺米有些不自在。
“呃,楚堯奚,又疼又尷尬,你是想達到這效果?”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不想被對方更是握緊,竺米只得繳械投降,泄氣般垂着肩,“你只是笑卻不說話一定也是在抱怨我吧?”
“哦?朕有表現的如此明顯嗎?真是失禮,百姓都在看着,朕應該表現出國君的威嚴替你送行纔對。”
“……”話是這麼說着,可竺米感受到的卻只是手上傳來更疼的感覺,這傢伙明顯是說一套做一套嘛,撇了撇嘴無奈道,“我知道我的決定很突然,也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可是這件事……”
“竺米。”
楚堯奚只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卻成功讓竺米說不下去,她知道他也在怨她,可是以他的立場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什麼,他這一聲低喚也是對自己的自責,“楚堯奚,你給我明理一些。”
“朕不夠明理嗎?若是如此,你以爲今日還會站在這裡接受大家的送行?”
“……你不能怪我。”
“朕何時說過你的不是?都有在尊重你的決定。”
“……你也不能怪自己。”
“……”
見這女子明瞭自己的心思,楚堯奚公式化的笑容終於鬆懈下來,滿臉的寵溺與疼惜,更多的還是依依不捨,可他不能給她任何承諾,什麼她回來就封她爲妃的話,此刻依舊沒有權利說出口。他輸給了這女子的堅強,卻輸不起自己的心,明明可以不用讓她有昨日那樣的空閒時間留給六聖樓與陽星惜別,可是就連這種任性的話,他都說不出口,然而這女子卻全不怪他。
“我做了桑菊涼茶是護眼的,儲放在冰庫裡,太后從行宮回來就給她喝吧,還有小豆涼糕是養心解暑的,若是太后中暑症狀還沒好,給她吃這個,桃瑛知道放在哪裡。”
這女人,臨走還總想着別人。
“沒有什麼要對朕說的嗎?”
“……你現在味覺恢復了一半,別人做的菜不用忍着不吃,我給御膳房留了好幾種調好的醬料和食譜,只要按照我的菜單,你應該不會吐出來,糕點的話,宣王那裡也留了些,想吃去找你皇弟。”
“……只有這些?”
“恩,只有這些。”
“……朕知道了。”略顯失望的語氣,楚堯奚的拇指不停磨着女子的手心,最終還是輕輕落了下去,就在即將分開之際,竺米卻輕聲低喃一句,聲音雖小,卻清晰聽進男子耳中,終是釋然的笑起來。
會寫信給他麼。
他想要的又何止一封報平安的書信這麼簡單,只是此刻卻也只能如此接受。
餘光瞥一眼身後靜靜凝視他二人的男子,楚堯奚嘴角彎起,刻意將竺米拉進了懷裡,“那金簪就給你睹物思人吧。”
“……楚堯奚!”
這傢伙又故意調侃她,真是受不了,枉費她剛剛還以爲他是太捨不得而心情低落想要安慰他,看來不過還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一行告別之後,最終楚堯奚和陽星二人獨自同她向前走了一段路算作送行,眼看着這路越走越遠,楚若炎不禁汗顏的對身邊嬉笑的巴娥說道,“皇姐,他們兩個是在比誰送的遠嗎?”
“哈哈,皇兄還真是小孩子氣,昨天一天坐立不安怕他們有什麼進展,今日又來爭這種無聊的事,直接把心事說出來不就好了。那個陽星也夠固執的,這對君臣吶,真受不了他們。舒睿,你不去攔着嗎?”
面對君主的舉動,舒睿黑着臉只想快些回去,只含糊一句,“陛下他……是累糊塗了。”
如此,衆人所見的,便是竺米一路不知對他們擺了多少次手,走走又停下聊了多久才最終擺脫那二人所謂的送行,正式踏上尋覓神廚苗孤嵐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