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洗塵

雙腳重新踏在皇城的地磚上時,已是四月下旬,印象裡好像除了日夜趕路就是在同別人猜心,唯一算得上輕鬆的日子只有在彌梨鎮那將近一個月的簡單生活。

算算這時間倒是同她初次來到這邊世界吻合起來,一年了,真真正正的一年時間忙忙碌碌到頭來依舊是回到這新生的起點。

“啊~~~皇兄真的把你找回來了。”

竺米正望着整個皇宮發呆,遠遠的就聽到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過來,果然是楚若炎正疾步走向他們,身後跟着的是許久不見的桃瑛,再後面自然就是那些宮女太監,不過會這麼多人出來迎接,一定是因爲楚堯奚也回來的緣故吧,多虧他的後宮是空的,否則,竺米一定得被那些爭風吃醋的女人們眼神給殺死。

“呦,小王爺,好久不見了啊,還是這麼可愛嘛。”

“……能不能把那個‘小’字去掉,還有可愛也是多餘的。”楚若炎先看了眼楚堯奚,又聽竺米如此開場招呼,不滿的瞪着她,這女人出去這麼久也沒改了這口不擇言的習慣。不過看她與楚堯奚之間似乎已經解決問題,也倒放心下來,面上則依舊板着臉掩去重見她的喜悅,卻再次因她的話氣結。

竺米笑顏依舊掛在臉上,看着眼前這男孩開始不住的搖頭引得周圍人都疑惑看過來,只見她站在楚若炎的面前又是一陣嘆氣,“嘖嘖嘖,唉~~”

“怎,怎麼了?突然搖頭嘆氣的。”不明白對方的反常,楚若炎仰着頭似有忐忑的回望着。

又見竺米擡手在兩人之間比了比煞是遺憾道,“王爺呀,這真不能怪我加個‘小’字哪,我的個子就不算高的,您這也沒見長多少呢?乾脆以後每天都開始喝牛奶吧?健康又促進生長哦。”

“……你,你敢說本王矮?哼,哼~~少得意,再過兩年本王就能超過你,到時定讓你整日點頭哈腰。”

看着宣王漲紅的臉,楚堯奚忍俊不禁的憋出一絲笑意,又不好明着看這場笑話讓那孩子在衆人面前丟了顏面,只好輕咳一聲示意竺米適可而止。竺米也自然沒有打算更多的調侃,畢竟她剛回來,在那些宮女太監們面前的身份也很是尷尬,如此借這男孩的關係不過是爲了緩和一下這進宮的沉重氣氛。

回視楚堯奚一眼表示自己有分寸,視線便落在桃瑛身上,對方端着一個托盤,上擺玉壺瓊漿,與空酒盅一盞,還有一個如胭脂般大小的圓錦盒。竺米很快就想到那是爲她準備的洗塵酒,不過這倒不是她在意的地方,在意的是桃瑛開口說出的話。

“姐姐,這是娘娘賜你的,爲你接風。”

這話聽來實在普通,不過不論在竺米還是楚堯奚這都有了更深一層的意義,太后娘娘賜的酒真那麼簡單麼,她默許了楚堯奚千里迢迢去尋她,回來後又如此公開賜酒,顯然是對竺米身份的認可,她接受了她。

再過不久就是秀女入宮之日,文瑤太后這時做這麼一幕,無疑爲竺米接下來在宮中的地位得以穩固成了重要的後盾,無論那些秀女最終命運會是如何,她都是得了保障的。

端起那杯乳白色的米酒,竺米稍有停頓,她回頭望一眼靜默的陽星,又看向淡笑的楚堯奚,喝了這杯酒,三人關係便會確定,那界限將會比以往更鮮明,陽星是做好了準備的,而楚堯奚也在等着她。

視線重新落在手裡的酒杯上,這重量突然變得重了,酒可以消化,但她今後的日子,將如這酒裡含着的米嘈,是要爲生活考慮的,她的擔當將不單單是一個御廚那般簡單。

“喂,女人,你不會是要拒酒吧?”楚若炎見竺米遲遲沒有動作,不免爲她的停頓着急,好像是那女人對他皇兄還有顧慮的感覺。竺米自然聽出他話裡意思,勾了勾嘴角,“呵呵,拒酒?我爲何要拒酒?這可是太后賜的,拒酒的話我真是不要命了,而且……”

視線重新落在楚堯奚身上,此時男子的面容也正色凝着她,她回給對方安慰的眼色,仰頭將酒一飲而盡。而且,她也同樣至死不渝啊。從此,他的江山之中,她將陪他看遍滿世繁花。這不似交杯酒,卻更勝了那交杯的意義。

酒飲過後,桃瑛再打開那個錦盒,竺米看到裡面不過是一個加了蜜豆的糯米糰子,許是爲了化去那烈酒的刺激而準備的,畢竟軒瑞皇宮的酒要比民間的還要濃烈,她並未多想便拿起吃下那一口就能消化的糰子,蜜豆的甜伴着糯米的軟糯,卻在口中彌散開陣陣酸味,嚐出那是個梅子之後,竺米瞭然笑笑。

最是那天下父母心,難捨難分。太后也是愛子的母親,她給了她那杯酒認了她這個人,卻同時用這糰子提醒着竺米要懂得在這宮中生活,作爲帝王女既要享受得了表面如膠似漆的甜蜜,也要能忍得那背後包着的酸澀。聰明如她,又怎會不懂這些道理。

就算楚堯奚下了獨愛的諾言,自己也要有那種心理準備應對萬變才行的。

想到這,竺米忽然覺得好笑,明明都還沒正式確立自己的身份,然而預演卻都已經開始。果然皇上的女人不是那麼好做的,她遇上的是楚堯奚,真算是自己前生修來的福分了。

“別多想,母后如此只是說明她很喜愛你。”身後楚堯奚走上前,拿起溼手帕爲竺米擦去手上粘黏的糯米,附耳輕聲解釋着。他雖沒想到母后會有此舉,但也省去他之後去勸說的口舌,不過事情若真如這麼簡單就好了。

“哎呀,我沒事,你纔多想。”竺米憨笑着摸着自己後腦的頭髮試圖讓自己顯得輕鬆一些,“只是有些累了想先回六聖樓。”

“今晚住宮裡,明日再回去。”

“呃,只是……”竺米餘光瞟着陽星,她本來是打算跟楚堯奚他們進宮裡看看便回六聖樓歇幾天的,“你看我也好久沒見到那些夥計了,應該去打聲招呼告訴他們我回來了……那個,我明兒一早就來,如何?”

“竺米,我先回去好了。”不想竺米爲難,陽星上前接過話。卻沒想到楚堯奚也叫他留下,“今日朕設宴,你也不必回去。”

“……是。”垂下眼眸,陽星低聲喏着,那是命令,不是勸說,他必須遵從。

“設宴?不會也是爲我接風洗塵的吧?”竺米懷疑的問着,就見楚堯奚但笑不語,末了纔給出一句反問,“你覺得呢?”

“呃!”

眼看着楚堯奚帶着那意味深明的表情走遠,竺米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若是自己沒猜錯的話,真的沒猜錯的話……

“喂,女人,本王今晚要吃南瓜蓮蓉包,這麼久不見,你手藝可別退步了。”

果然啊~她就知道這頓洗塵宴是要她來做的,喂,這究竟是給誰洗塵呢?頹然看着楚若炎樂呵呵的屁顛屁顛跟着楚堯奚身後走遠,還不忘對她做個鬼臉,竺米才發現自己算是栽了,而且還是甘願往這坑裡跳的。那兩個笨蛋吃貨兄弟,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楚堯奚!不帶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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