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時間?竺米一時以爲這兩個人是在故意逗他們,而畫上的女人也不是那位神廚,只是覺得看到他們驚訝的表情很有趣才順嘴說的,可再細看也不覺得這兩人在開玩笑的樣子,畢竟她身邊還跟着郡主和王爺,只好跟着他們來到日會露臺。
那裡已經擺好了飯桌,菜餚香飄四溢,在西落的晚霞照耀下不覺讓人食慾大振,再加上午飯本就沒有吃多少,連竺米也忍不住看着那些美食嚥了口水,更不用說跟楚堯奚一樣是吃貨的楚若炎早已坐到桌前。
“桃瑛她有些餓了。”見竺米看着他偷笑,楚若炎板着臉解釋着,他纔不是因爲聞了香味想要迫不及待的品嚐,他還記得楚堯奚有次從這裡回去給他帶的玫瑰包,從中切開,融化的蜂蜜草莓醬溢出,香甜可口又賞心悅目,至今都讓他回味無窮。
竺米笑着點頭稱是,跟巴娥也走過去看着一桌的菜暗自驚歎,無論是色香還是意型上都比她還要精細,忍不住叨起一塊桂花香糟雞吃起來,酒糟解了肉的葷膩,淡淡桂花酒香讓味道更醇厚,煮好的雞還帶着冰水冰過的涼爽口感,作爲夏季的下酒菜是最適合不過了。只是這華露園的桂花香糟雞裡面的酒似乎更香醇。
“好吃。”忍不住就脫口而出的感嘆,竺米看向沐纓,他正笑着看着她,那令人豔羨的容貌不禁讓竺米臉紅,“那個……這是你做的?”
“不及孃的手藝,只供大家飽食而已,你們喜歡就好。”
“你太謙虛了,這種美味可是很少會有機會嚐到的,不知是不是酒的問題,這雞若是我拿來做未必能有這種香味。”
“呵呵,正如姑娘所說,這酒是孃親婚嫁時所釀,至今已算是陳年佳釀了,再加上那年的桂花開的好,自然也就較其他的更香氣宜人。”
聽對方這麼一說,巴娥也忍不住想要叨起一塊吃起來,卻被竺米攔住,“酒味的菜你能吃麼,豈不是會變成大郡主,事後不又要生病了。”
“無妨,今日有幸來到這裡,不嚐嚐就回去纔會後悔吧。”
多少也聽說過郡主體質的問題,沐纓接過話,“若是能得大郡主的喜愛也是小生的榮幸。”
巴娥笑着點點頭也吃了一塊,可許久卻沒有任何反應,衆人不禁疑惑,“巴娥,是酒精度數太低嗎?”竺米在她眼前晃着手這樣問道,華露園的酒的確不比別的地方濃烈,想是配合這四周的景緻,連酒也做的清新淡雅。
“唔,我也不知道,那我再喝幾杯。”
“皇姐,你還真要讓大郡主出來啊?若是讓皇兄知道了,我可不管。”那邊楚若炎正同桃瑛品嚐着檸檬鴨,聽見巴娥沒事卻還要自己去喝,不禁擔心起來。
“……呦,我家小王爺這是擔心本郡主呢。”巴娥說着在楚若炎的下顎挑了一下,笑吟吟的看着對方窘迫的樣子。
“皇,皇姐,你出來就說一聲。”
“哈哈,因爲看皇弟害羞實在很享受……”愜意的拍拍對方的肩,巴娥轉頭掃了一眼周圍其他人面面相覷的表情無所謂道,“想叫本郡主出來,怎麼現在卻都不說話?恩~~原來你就是令狐子濯。弱不禁風的樣子,菜倒是燒的不錯,本郡主喜歡。”
眼見着面前的人與剛剛的狀態毫不相同,說話語氣也更強勢許多,沐纓在心裡暗自慨嘆,原來這就是那個大郡主的樣子。望了一眼身旁的婁勝,對方笑着點點頭,他纔開口,“小生有幸見到大郡主實在……”
“啊,行了,客套話不必多說,估計婁老也與你說過不少我的事,把靠近你那邊的跟本郡主這邊的對調。”冰冷眉眼一眯,巴娥只擡起託在下顎上的手指點着那邊的鹽酥蝦,又點了點自己身前的紅燒獅子頭,平靜說道。
明顯命令的語氣也不管對方是誰,婁勝看着巴娥無奈道,“郡主還是如此帶有氣勢。”
“呵,差點把婁老給忘了,過來讓我拽拽你那又長長的鬍子。”
對於巴娥如此調理人的話,竺米不禁汗顏,不愧是大郡主,敢這樣對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這麼無理的估計就她一個了。竺米這麼想時已經完全忽略了自己總是在太醫院趴在院長身上的事。
“說起來,本郡主倒是十分在意那屋裡的另一幅畫,令狐子濯,你應該是刻意隱瞞了什麼吧。”
見有人提到了那被遮蓋的畫,沐纓又是同婁勝相視一笑才緩緩道,“還請郡主諒解,那畫乃是陛下寄放在小生這裡的,曾說過除了畫中之人任何人都不得窺視。”
“哦?原來是出自皇兄之筆,哼,他這話說的也太過隨意,你與婁老不就已經看過內容……”審視了二人,巴娥無所謂的聳聳肩又搶過楚若炎夾起的魚香鮑菇絲接着說道,“罷了,那就給竺米看吧。”
“咳……咳咳,爲,爲什麼是我?”聽到那畫是楚堯奚畫的時候,竺米多多少少就開始在意起來,低着頭默不作聲的吃着泡姜牛肉以掩飾情緒,卻不想身邊的人把她提。
拍了拍竺米的背,巴娥笑着調侃起來,“皇兄所做必然與你有關,何不去探個究竟回來好與我說說,放心,皇兄他還不至於畫個美人出浴圖什麼的。”
“那也不可能就與我有關啊,也可能是畫給太后娘娘的。”
“是不是你,過去看過不就知道了。”推着對方離開座位,巴娥酌着清酒愜意的說道。
見事已至此,而自己也的確多有好奇,竺米只得自己轉回身重新回到封餘堂,站在被布遮蓋的畫面前,猶豫許久遲遲沒有動手,她剛剛雖說只舉了太后的例子,可對楚堯奚影響同樣深刻的女子還有另一個,她怕拉下帷幕時看到的是巴蘭那個陌生的面容。
擡眼望着苗孤嵐的畫深呼吸幾次之後竺米終究拉下那塊寬布,順着布匹摩擦的聲音,畫像的真面目一點一點在眼前揭曉,看着上面那裝扮華麗的笑容可掬的女子,竺米不禁驚愕。她雖這麼幻想過,可親眼見到,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那畫面上的女子清清楚楚的顯示着自己的樣貌。
“這……”她已不對他的心意抱有希望,可如此一來,叫自己如何壓制下內心的感情,尤其這畫的正是那次國宴她打扮最爲華麗的樣子,紅潤的臉頰似乎是喝醉,然而笑容卻是真真切切的。眼眸明亮的色彩讓自己恍惚。
當時的自己擁有那樣的微笑嗎?又是在看着什麼如此開心呢?難道是他嗎?注視着他,酒醉的心裡也是歡喜的。
“楚堯奚……”
“陛下說這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笑容,所以想要永久保留,當時在這裡看他畫時連我也彷彿感受到他的心情跟着愛上這個笑容。”
轉回身,竺米微怔着看向門口的人,令狐子濯雙手背後站在那裡並未向前,從迴廊處開着的窗戶吹進的風撩撥着他未束的散發,飄飄揚揚,更顯虛渺。
“……叫我來是爲了要說這些話的嗎?爲了要我相信楚堯奚的感情。”
“不全是,的確主要是爲了讓你知曉孃親的存在,只是找到她也未必會馬上教你什麼,需要通過考驗才行,姑娘且先回去考慮考慮吧,找人不易,考驗也不易,若你下定決心了,再來這裡找我便可。”
“……還有話說嗎?”
“是,還有一句,請你不要棄了那人,能拯救那人的非姑娘莫屬。”
“這個我知道,我不會半途而廢,即使不去找你母親,也一定讓他恢復。”
“小生的意思是指還有心裡。”
“……”
遠處傳來巴娥催促的聲音,已經到了他們要回宮的時候,竺米沉默片刻,卻只是對令狐子濯行了禮便走出房間。
婁勝背手立於男子身後同其一起望着他們離開笑道,“今日辛苦你了。”
“不會。”
拍着男子的肩,婁勝笑着搖頭離開,令狐子濯望向窗外女子遠走的身影,嘆了一聲喃喃自語道,“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