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易辰遠在醫院裡休息了半月有餘,餐餐都是林指親自準備,易辰遠雖有疑惑,但他不想過多猜測,只要他稍微一擔心林指突如其來的溫柔,他就心慌,生怕這背後有什麼他因。另外,他越來越不敢想起舊時的那個人,生怕回憶起她,眼前的人兒便會消失。他享受着林指給他的福利,惶恐卻渴求着。
這天,易辰遠躺在牀上閉目養神,林指在一旁看書。忽而,林指聽見易辰遠喚她,她上前問道,“怎麼了?”易辰遠微微的皺了下眉,“不舒服”林指撫上他兩肋之間,“藥吃的難受是麼?”林指摸了摸他的額頭,估計疼得有一會了,忍不住了才告訴林指的。林指輕輕撫摸着他的胃腹部,“這樣會不會好點?這個藥吃了是會有點難受,先忍着點”。
易辰遠感受到她手掌傳來的溫度,儘管用撫摸慰藉胃疼基本是不可能的,可他卻覺得心裡一陣陣的舒坦,疼痛竟也真的好忍受了點。易辰遠撫上她的手,“這段時間,你很辛苦”,林指笑了,“還好,很久沒做飯,熟悉熟悉也挺好的”,易辰遠看着眉眼之間寫滿濃濃疲憊的林指,心裡突然難受的緊,可不可以有一天,即便看着這張相似的臉龐,他也可以不再憶起過去。
正想着,眼前的林指忽然笑了出來,易辰遠拉回自己的思緒,“笑什麼?”林指吐了吐舌頭,“你不覺得——”她拉長了聲音,“這樣很像我生理期的時候嘛”,易辰遠無奈的笑了笑,林指趴在他的牀邊,頭枕在他手臂上,“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急診去醫院,結果隔壁牀的人就是胃出血,他一晚上嘔了好幾次血,被子都紅了”她聲音低了點,“所以,吳堃和我說的時候,我真的有點怕”易辰遠摸她的臉頰,“別怕”,林指順勢把臉就依在他的手掌中,“你以後不許喝酒”易辰遠溫柔的看她,“上次情況特殊,平時我有分寸的”。
爲了應對不明人士在瘋狂集中散戶的小股,易辰遠開了好幾場會議,招來了幾個比較重要的股東和天遠的高層,其中很多都是父親和大哥的舊識,雖肯定易辰遠的能力,卻也對他平時爲人過去傲慢頗有意見。這次難得他以商量的口吻要大家配合,自然是要稍微教訓下他。幾番連飲,纔出了事。當年,自己親手送易申遠進了監獄,近十年未曾看他。雖然老爺子也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探視,但只有自己知道,老爺子的心還是牽掛着他的長子的,切斷他與易家的關係不過是老爺子對易申遠的保護和對易辰遠的承諾。不少現在的高層都是易申遠的左臂右膀,對易家的事不過略有耳聞,當時本想離開天遠,可易辰遠也有本事,說服了他們留下,也不避諱地重用他們,倒也讓他們刮目相看。生意上的人不過爲了利益,更何況易申遠當年做的可不是一般的錯事,樹倒猢猻散,也不能全怨猴兒們。
過了兩天,醫生給易辰遠重新做了檢查,交代了一些日常的飲食習慣,便答應了其出院的請求。回到家中,竟看見方毅嶼坐在沙發上,易囡正在給他捶背。易辰遠沉着臉,轉過去和吳堃說,“鐲子拿去扔掉”,方毅嶼連忙起身,“別別別,你個易辰遠,囡囡和我玩下不行啊,我家那個小霸王都把我頭搞大了,還是女兒好啊……”易辰遠和林指說,“我有件外套扔在你那邊的小區了,吳堃載你去拿下,好嗎?”林指多聰明,自是明白他有私事要與方毅嶼談,倒也不介意,爽快的和吳堃走了,順便還帶走了易囡。
易辰遠坐到方毅嶼身邊,“老爺子什麼意思?”方毅嶼半天不說話,等到易辰遠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才連忙說,“看來你還挺認真的,老爺子說趁着五月的假期見一面”易辰遠輕哼一聲,“就這樣?”方毅嶼搖了搖頭,“你們還真是父子,我和你說,你就當不知道,估計五月你大嫂還有侄子都會回來”易辰遠皺眉,“阿然不是說他兩個月前回B市了,還動不動去老爺子那”方毅嶼拍了拍易辰遠,“那你就要問你大嫂了”。說完伸了個懶腰,嘴裡還唸唸有詞,“囡囡捏的真舒服啊……”
這麼多年,自己並不是身邊沒有過女伴,也因母親的催促而有過草草結婚的念頭,每次父親知道了,沒有任何的表示,倒是自己每一次都因回憶作祟而無法牽着一個不愛的人走入殿堂,更別說而後的數十年看其白頭,望其齒落。這次父親竟提出要見林指,定是知道了林指面容的事了,父親當年的盛怒歷歷在目,現下父親要見林指的要求,自己心中也沒有十成把握。
晚上,林指哄囡囡睡着後,來到書房找易辰遠。近日來,本來就因爲散戶的事情而多增事端,自己又因生病而專心休息,要處理的東西還真不少。林指走到他身後,幫他捏着肩膀,林指的學位找得準,易辰遠一會便覺得人整個輕鬆下來了,他問,“你怎麼連這個都會?”林指心想着若是告訴他自己這手藝是爲了當年總是做實驗的川水而學的,估計面前的人又要變成冰山了,於是她開口,“肖璇教的”,倒也沒騙她。
當年肖璇捏背那可是一絕,多少男生開玩笑要付費享受,林指見川水做實驗做的腰痠背痛,便執意要肖璇教她,到最後,倒是林指伺候起川水肖璇二人了。想起肖璇,她忽而有點傷感,除了每個月寄來的明信片,她沒有在收到任何來自她的音信。明信片的風景都很美麗,肖璇說都是自己特地選景,然後定做的。林指見她在一邊的文字中,倒也瀟灑快活,心裡倒也慢慢就沒有那麼擔心。
易辰遠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中,“林指,我父親想見你”林指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怎麼這麼突然?”易辰遠想了想,還是和她說了,“因爲我和他說,我想和你結婚了”。林指臉上並未多少吃驚的神色,先前母親就和自己說了易辰遠已到而立之年,雖說自己還年輕,但兩人要在一起,還是要相互遷就,再加上前段時間因他生病兩人感情迅速升溫,自己心裡也多少做好了準備。林指巧然一笑,推了他一下,“你這算是求婚嗎?”
易辰遠沒料到林指竟沒有出言反對,心中一片大喜,“不算,但我本來準備就這兩天”其實林指本身就不在意這些,她面帶悅色的說到,“其實不要緊,你父親想見我也是自然的,你是他兒子嘛”易辰遠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林指,你不瞭解他……”林指打斷他,“你準備讓我信心丟光光啊,沒事的”,易辰遠面露歉意,拉着他說道,“可能會委屈你,不過別擔心,有……”林指搶着說,“我知道,有你在嘛”。
一開始的時候,自己不過聽吳堃說起新來的家教很合母親和易囡的意,還讓易囡有所改變;繼而接到通過方毅嶼轉達的老爺子怒意,稱易囡被帶走了都毫不知情,而對林指存有不滿;見其和別的女人一樣,爲愛情而落淚痛苦,他覺得她庸俗;而後她的舉止談吐表現又讓他覺得她特別,尤其是在剪了頭髮之後,他認真地打量,才發現她與那人相似的神形;接着她給他展示了她的堅強,溫柔,倔強,痛苦還有她的聰明,現下便是賢惠,善解人意。這樣的人兒,自己怎會不珍惜?
易辰遠因林指爽快的答應了自己一直擔憂的問題,而感到很輕鬆。前段時間,因爲生病,竟大半月未碰林指一下,他收了收桌上的文件,隨着林指回了臥房。這一夜,易辰遠不知道折騰了林指多久,而林指竟也少有的主動配合他,兩人盡享閨房之樂,只不過有些精疲力歇。
次日,兩人竟都睡到中午時分,易囡來敲門叫他們吃飯了才從牀上爬起來。林指身上隨意套上易辰遠的T恤,想走到窗前拉開簾子,腳下卻一軟,這才覺得雙腿沉得很,她轉頭嗔怪易辰遠,“都怪你”。易辰遠坐起來,一把抱過林指,吻了吻她的脣,自行起來拉開了窗簾。天氣好的很,太陽已經升在中空,陽光洋洋灑灑的照進房裡,特別的亮堂。兩人皆是衣衫不整,一個在窗戶邊,一個在牀上,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對望,默契得一句話都沒說。忽然易辰遠深吸了一口氣,走到牀頭,從櫃子裡拿出了一個深黑藍色絲絨的盒子,他單膝跪在林指面前,打開了盒子,裡面是經典的tiffany setting。
看到它的一瞬間,林指笑得更燦爛了,這款鑽戒不貴,就像易辰遠開的車用的東西穿的衣服,並不因他的身份地位而奢侈,林指一開始喜歡的便是他的這一份穩重和內斂,然而,此刻她欣喜還有一個原因,這枚鑽戒是訂婚戒,她喜歡這種默契,她不說他便知道自己的考慮。雖說兩人現在濃情蜜意,相處卻也不到一年,更何況林指也才23歲,對於性格獨立倔強的她來說,結婚還早了點。易辰遠願意給自己這樣的餘地,她心生感激。
易辰遠見林指眼裡泛着些微的淚光,便知道她自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他緩緩開口,說那一句,“would you marry me”林指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就是以後自己要託付的人了嗎?
往事的一幕幕都從腦海裡快速的飛過。秦慎小時候爲了哄額頭摔出疤痕的林指,把自己的名字拆開,稱自己是秦真心,將來是定會娶了林家小女;川水也曾多次捧着她的雙頰,稱讚她的好,說將來一定是他的賢內助。
往事縱然逝去,曾經的美好卻留下了。林指忽而覺得過去的十多年都像是沒有發生過,縹緲恍惚,太不真實。秦慎在身邊的時候,她還不懂從戀愛到成家,根本就不是家家酒的遊戲;和川水在一起的那些年,她無數次的幻想過,他會用什麼樣的戒指,什麼樣的話語,什麼樣地點,要她從此冠上他的姓氏。
此刻,易辰遠在自己面前半跪着,要自己把往後的一生,無論身心都交給他。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原來那些一點不重要,眼前的人才是要緊的。她忍住了鼻腔了酸酸的感覺,笑着說,“好啊”。易辰遠將戒指套在她的手上,吻了吻她的手指,兩人在陽光的環繞中,擁抱彼此。
後來的你可否還記得,是你要我放120個心,我才衝動的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