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望遠鏡看遠方的人,殊不知遠方也有人拿着望遠鏡看着他。
劉希夷放下望遠鏡,“田家和呂家在大羅山一戰就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今天恐怕是拿出最後的家底了”。
佝僂老人淡淡道:“所以,今天就讓他們全部留在這大雪山之中吧”。
劉希夷點了點頭,“不過話說回來,田呂兩家這番操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佝僂老人笑了笑,“任何陰謀詭計在陽謀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聰明,這條暗線一除掉,他們也就少了條手臂,組織滲入到兩家的人已經滲透收買了部分核心人物,下一步就可以大行其道的套取他們的商業機密,策反他們的高層高管,大網已佈下,逃不掉了”。
“事情一旦推進到明面上,也就差不多該收官了。我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老人捋了捋鬍鬚,“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沒了這趙錢孫李還有周吳鄭王,路還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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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順利通過臨時架起的假哨卡,繞道避開預埋好的地雷朝着狹長的通道駛去。
冉興武放下對講機,說道:“探路的人說他們二十分鐘後到”。
羅剛放下望遠鏡,眉頭微皺道:“你不覺得太過順利了嗎”?
冉興武也微微皺起眉頭,越是臨近,他的心裡越是不安。“也不用太過擔心,即便他在天京的情報機構察覺到了我們的動向也不可能先我們一步,而且他在天京的人若是能聯繫上他,海東青就不會氣急敗壞的在呂家大門口守了好幾天”。
羅剛仍然有些不放心:“陸山民是獵人出身,又歷經多次生死,對危險有着超強的第六感。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冉興武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以他多年行走在暗處的明銳嗅覺,立刻拿起對講機喊道:“停車”。
羅剛擡起望遠鏡望向峽谷,吉普車已經過了第一組和第二組的伏擊線,正朝着第三個伏擊點衝去。
吉普車裡,陸山民重新直起腰坐好,手裡的手槍指着中年男人的腦門兒。
中年男人額頭冒着冷汗,“你過不去的”。
陸山民淡淡道:“我過不去,你也活不了”。
“停車”!對講機裡再次傳來急促的聲音。“再不停車就開槍了”!
“加大油門”!手槍直直的戳在中年男人太陽穴上。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一腳油門踩到底。吉普車如離弦之箭飛速前行。
“開火”!
隨着一聲命令,槍聲大作。
這個時候,不用陸山民拿槍指着頭,中年男人開始展現出他遠遠超過平時的車技,吉普車在峽谷的公路上左搖又晃,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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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猴”和“螞蟻”來到高大男人身前,“老大,開始了”。
見高大男人不說話,金絲猴焦急的說道:“老大,再不行動,陸山民可就完了”。
高大男人俯視峽谷的目光投向對面的雪上,“蚌鶴相爭漁翁得利,漁翁正等着我們出手”。
“但是,那小子能撐過來嗎”?螞蟻看向峽谷遠處,十幾裡的峽谷,目前還什麼都看不到,只隱隱能聽見密集的槍聲。
高大男人眉頭緊皺,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金絲猴手裡緊緊握着對講機,“老大,他要是折在這裡,左丘那裡恐怕不好交代啊”。
螞蟻也趕緊說道:“老大,左丘這傢伙罵起人來可不得了”。
“他是你們老大還是我是你們老大”。“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私下那些事兒,一點小恩小惠就把你們收買了嗎”。
金絲猴輕聲嘀咕了一句,‘你發那點工資哪裡夠養家餬口。要不是他幫忙掙點錢,老婆孩子都餓死了’。
“你說什麼”!高大男人聲音不大,但威懾力十足。
“沒,沒什麼”!金絲猴連忙說道。
高大男人目光再次看向峽谷處,“陸山民的命是命,兄弟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剛說完話,一股壓抑得令人難以呼吸的氣勢從遠處襲來,三人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去,一個比高大男人更加高大,身體猶如鐵塔般的男人在懸崖峭壁上高速奔跑,一步踏出,白雪飛揚,大地震動。
奔跑中的男人只是用餘光撇了一眼三人的方向,幾個呼吸,跳下一處山坡不見了身影,但聲勢依舊。
直到大地的顫抖越來越弱,金絲猴才深吸一口氣緩過氣來。高大的螞蟻露出泛黃的牙齒,本就畸形的五官呈現出更加誇張的形態,格外猙獰。
高大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鐵塔男人消失的方向上,直到另一道黑影從峽谷對面的雪山上閃過,才拉回了他的視線。
那道黑影雖然沒有剛纔鐵塔漢子那股猛虎下山的氣勢,但快得眨眼及過,只是在視線中停留了幾秒鐘就消失在高低不平的懸崖之上,陰冷的氣機朝着槍聲響起的方向而去。
螞蟻被剛纔鐵塔男子的氣勢所激發,渾身肌肉暴漲,將外套撐得高高隆起,似乎裡面有一股野性隨時都可能衝破而出。
“老大,兄弟們可以暫時不動,就讓我去幫幫忙吧。要不然陸山民躲不過那麼多狙擊手”。
金絲猴剛纔被呵斥不敢開口,一雙小眼睛眼巴巴的盯着高大男人,他之所以這麼着急,除了這些年與陸山民相處不錯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這次出門之前,左丘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務必把陸山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高大男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記住,以找出田、呂兩家的狙擊手爲第一要務,不到萬不得已不許與影子的人交手”。
“明白”!螞蟻畸形的臉立刻迸發出興奮和狂喜,跳下山坡,沿着鐵塔男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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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希夷沿着峽谷望向遠處,隱隱能看見一個小黑點在峽谷地步左搖右晃的艱難前行,就想大海之中的一葉扁舟顛簸盪漾,隨時都可能被一個大浪撲滅。
期待已久的局面出現了,劉希夷鬆了口氣,同時內心也涌起一股隱隱的悲傷,“山民啊,不要怪我,也不要怪老先生,我們給過你太多的機會,可惜啊,你就是執迷不悟”。
佝僂的老人揹着手,雙眼微閉,“可惜的人何其多,只要是不能爲我所用的,越是優秀的人越是不能留,否則一旦站在對立面,後患無窮。這小子已經成長起來,再不除掉就機會不多了”。
劉希夷點了點頭,臉上淡淡的悲傷緩緩消失,“但願他能多挺一會兒,也好讓黃九斤和海東青一起入網”。
佝僂老人對劉希夷笑了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看來還是你比較適合接替老先生的位置,只是可惜啊,你的武道天賦已經到了天花板,終究是差了一線機緣”。
劉希夷哈哈一笑,“能夠得道糜老這番肯定,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佝僂老人轉過頭,看向遠處,“真是英才輩出的時代啊,陸山民是黃金剛和道一人工培養出來的怪胎,這丫頭纔是真正的可惜啊。古往今來,無數的武道巔峰都只能被圈禁在自己所學中打轉,能夠自己開宗立派的屈指可數,就連我和老先生都沒有屬於自己的完整體系。一介女流,年紀輕輕以一己之力逆流而上開創自己的體系,要說天賦,這纔是真正的頂級天賦”。
“可惜啊,可惜啊,可惜啊”。佝僂老人連說三個可惜,臉上盡是惋惜之情。
劉希夷笑了笑,開玩笑的說道:“糜老動了愛才之心,想收她爲徒”?
佝僂老人搖了搖頭,“能夠擺脫所學的束縛開創自己的體系,我哪有資格收她爲徒”。
劉希夷淡淡道:“據說海東青除了吃飯睡覺,大多數時間都在鑽研武道,與其說是天賦驚人,還不如說是毅力驚人。與之相比,倒是道一那個孫女劉妮,憊懶閒淡,躺着睡覺就爬上了武道巔峰,那纔是真正的天賦”。
佝僂老人淡淡道:“毅力驚人又何嘗不是一種天賦,勤奮與天賦二者孰輕孰重自古以來就爭論不休沒有定論。因人而異,因勢而論,分不出個高下,也無需分出個高下”。
峽谷對面,一個鐵塔般的男子在雪地上狂奔,儘管相隔數百米,那蠻橫的氣勢依然毫不講理的壓將過來。
數百米的距離擋不住兩人目光的接觸,雖然無法看清對方的眼神,但都能感覺到對方投過來的肅殺冷意。
劉希夷只感覺體內氣機狂涌,在這股充滿毀滅的氣勢面前,體內的氣機不由自主的開始勃發。
“此人不死,假以時日,將比陸晨龍更加可怕”。
老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峽谷對面的黃九斤身上,直到那鐵塔般的身影消失才喃喃道:“明知身後有黃雀,也不顧生死去當那隻螳螂。雖千萬人而吾往也。想當年老夫年輕時,也曾是這般風華正茂、意氣奔放”。
劉希夷也深有同感,“莽撞少年,少年莽撞,最讓人懷念的就是年少時的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