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陸山民還是沒有帶上劉妮,這次去城裡,能不能填飽自己的肚子還難說,更別說還帶上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陸山民告訴劉妮,等在城裡站穩了腳跟再回來接她,小姑娘最後也沒有辦法,只能含着眼淚接受。
臨走前,陸荀把這些年積蓄下來的五千塊錢全給了陸山民,陸山民沒有拒絕,山裡人糧食都是自給自足,一年到頭也不用添置什麼物品,錢多錢少都是一樣的過,有支書村長的照顧,有老黃住在隔壁,倒也不必擔心爺爺沒錢可花。自己第一次出遠門門,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身上帶點錢無疑要穩妥得多。
本想從其中拿出一千塊錢給劉妮作爲上初中的費用,但小妮子死活不要,說是讀書讓她頭疼,打定主意不念書了,以後就進山打獵替自己照顧爺爺,等着自己回來接她,山裡人脾氣倔,陸山民也沒有再勉強。
離開馬嘴村的時候與當初白靈離開的時候有着天壤之別,只有兩人一狗送到了村口。其中道一能來送自己,倒是讓陸山民很意外,這個被自己從小攆着打的老神棍,此刻正遠遠站在幾十米開外,看着自己傻笑。陸山民第一次覺得這老神棍也不是那麼太讓人生厭,向他點了點頭,微微笑了一下,老神棍樂的哈哈大笑,都笑得彎下了腰。
羊角辮丫頭緊緊的拉着陸山民的手,淚眼汪汪。小黃咬住陸山民的褲腿,嗚嗚低鳴。
陸山民憐愛的摸了摸劉妮的頭,一腳踹開小黃,背上行囊,朝遠方走去。
來到鎮上,第一次坐上那輛老舊的中巴車,陸山民沒有回頭看一眼來時的路,既然選擇了前方,就沒有回頭的必要。
滿滿的一車人,有和陸山民一樣揹着行囊進城打工,也有鎮政府裡到縣城公幹的幹部,但更多的則是進城販賣山裡特產的販子,中巴車過道處,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籮筐,裡面有山裡的野蘑菇、中草藥、也有野雞野狍子。
中巴車在路上顛簸了四五個小時,到呂梁縣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深吸一口氣,陸山民不禁皺起了眉頭,空氣中瀰漫着腐爛的味道,遠沒有山裡的空氣那麼清新。
放眼望去,沒有看見白靈所說幾十層樓高的高房子,也沒有見到白靈所說的燈紅酒綠。車站的地上滿是長途汽車壓出的坑坑窪窪,地上到處是各種塑料袋、方便麪盒子、菸頭,混在一起散發出陣陣惡臭。
下車的乘客肩挑背扛,帶着自己的東西四散開去,留下陸山民呆呆的站在原地,身處空空蕩蕩的車站,有種莫名的迷茫和孤寂,這種迷茫和孤寂,哪怕是以前進山狩獵,在山中過夜也不曾有如此的強烈。
“小兄弟,住旅館嗎?”
說話的人五十多歲,面帶微笑,一臉熱忱,手裡拿着一張紙板,上面寫着‘住宿’兩個大字。
以前在山裡,老神棍常常唸叨山外人心多麼險惡,對於老神棍的話,陸山民從來就沒當過真。看見一臉熱情的中年大叔,陸山民再一次感到老神棍那混蛋說話完全是放屁。眼下自己正不知道何去何從,就出現一位熱心的好人。
“多少錢一晚?”
“五十,夠便宜吧,這絕對是這一帶最便宜的旅館。”
陸山民皺了皺眉頭,有些嫌貴,五十塊都夠山裡一個月的油鹽醬醋了,“能便宜點嗎?”
中年男人一臉爲難的樣子,想了半天,一跺腳,“小兄弟,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第一次進城,出門在外不容易,我就私自做主,四十,再少老闆就會扣我工資了。”
陸山民雖然還是嫌貴,但第一次進城,人生地不熟,看眼前的人一臉真誠的樣子。點了點頭:“帶路吧”。
七拐八彎,穿過幾條破舊昏暗的小巷,來到了男子所說的旅館。房間只有四五平米那麼大,四面沒有窗戶,破舊的單人牀上鋪着一塊木板,上面鋪着有些發黴的棉絮。看了房間後,男子本以爲陸山民會不滿意,見陸山民面色平靜沒有半點不高興,才鬆了口氣。陸山民放下揹包,掏出四十塊錢遞給中年男子,男子訕訕的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目光。“你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除了在山裡,這還是陸山民第一次在外面過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白靈說縣城到處金碧輝煌,但對於陸山民來說,這裡的空氣遠沒有山裡的清新,這裡的環境也不見得比山裡更好。
這次的目的地是東海,聽說那是華夏最大的一座城市,城裡住着幾千萬人,陸山民完全不敢想象,能住幾千萬人的城市到底有多大,馬嘴村方圓幾十裡,已經很大了,常住人口也就**百人。這還只是在一座小縣城裡,陸山民已經感到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想到東海,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正在陸山民輾轉反側之際,房門處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大哥幫幫忙,請開下門。”門外傳來慌張的女子聲音。
陸山民起牀穿好衣服打開門,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一臉慌張的女孩兒一下就躥進屋裡,砰的一聲把門關好。
陸山民仔細打量着女孩兒,長得有些清秀,臉上佈滿了害怕的神色。
正準備開口問她是誰,女孩兒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緊接着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在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陸山民一把拉開站在門後的女孩兒。
“砰”,本就陳舊不堪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三個年輕男人應聲而入。陸山民皺着眉頭看着衝進來的三人,三人穿着黑背心,胳膊上紋這虎豹,其中一人頭髮染成了金黃色。
黃毛男子笑呵呵的看着陸山民,就像看着一隻待宰的羔羊。陸山民看了一眼那女孩兒,女孩兒臉上閃過一絲歉意的苦笑。女孩兒剛進門,後腳三個男子就準確的踹開了自己的房門,陸山民是一個優秀的獵人,曾經無數次給山裡的獵物下過套兒,沒想到剛下山就栽進了別人給自己下的套兒。
“小子,膽子不小,敢勾引老子的馬子?”
陸山民默默的走到牀邊,從包裡掏出帶在身上的五千塊錢。三個男子頓時眼中金光大放,其中一個男子更是毫無顧忌的大聲說道:“嘿嘿,今天運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看不出這一身土鱉打扮的土包子還是頭大肥羊。”
陸山民淡淡的看了三人一眼,從裡面緩緩的抽出三張,停了一下,搖了搖頭又放回去一張。然後把兩百塊錢遞給黃毛,“我們山裡狩獵講求‘三驅以爲度’,我明天還要趕路,不想節外生枝,你們也見好就收吧。”
三個年輕男子樂得哈哈大笑,沒有去接陸山民手上的兩百塊錢,黃毛歪着腦袋說道:“你把我們當叫花子?乖乖的把身上所有錢交出來,免得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三人戲謔的看着陸山民,沒有從他眼中看到膽怯和恐懼,反而見他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陸山民把遞出去的兩百塊錢收回兜裡,嘴裡還喃喃自語,‘節約了兩百塊錢’
黃毛詫異的看着身邊的兩人,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見兩人眼神中也有些迷茫。黃毛罵了一聲‘他孃的。’“這小子是不是腦袋有病,愣着幹嘛,給我上啊。”
陸山民平靜的眼神突然迸發出寒光,作爲一個優秀的獵人,他無比的清楚,在山中遇到猛獸的時候,一旦表現出怯弱,猛獸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反之,如果表現得比野獸更加兇猛,野獸反而不敢輕易上前,陸山民不知道這個道理其實對於人也是一樣,他只是本能的瞪大眼睛,露出兇狠的表情。
兩個本想上前的青年男子看見陸山民猙獰的表情,果然有些遲疑,但他們是人,陸山民在野獸眼中的恐怖表情是兇悍的表現,在眼前人的眼裡,更多則認爲他是虛張聲勢。
其中一人大喊一聲“他孃的,敢瞪我,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睛。”
兩人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陸山民全身上下捱了十幾年的白蠟棍不是白挨的,原本想象中被打得滿地打滾跪地求饒的場景沒有預期出現,反而是打人的兩個年輕男子手腳疼得打顫。
兩人退到一邊,心裡暗罵,“這下子難道是鐵打的不成,身子這麼硬。”
黃毛呸了一聲,“兩個沒用的軟腳蝦。”說着擡腳就準備往陸山民身上踹,陸山民不等對方完全擡起腳,上前一步,“砰”一腳揣在黃毛腹部。黃毛哎喲一聲,重重的撞到房門上,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另外兩人呆呆的站在那裡愣了一下,知道這次是踢到鐵板上了,趕緊架起黃毛,打開門就往外跑。
年輕女孩兒畏懼的看着陸山民,顫抖的說了聲“對不起”。
陸山民看也沒看她一眼,“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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