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箇舊到景城,佟樑選擇了坐汽車。
汽車沿着盤山公路緩緩爬行。
一路上都是青山綠水,這裡的山與火車經過貴州時候所見到的山不一樣,貴州山多是岩石,少有植被,即便有也是些低矮的灌木。這裡的山不一樣,到處是高大的yà rè帶樹木,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公路上,斑斑駁駁,在微風中左右移動。時不時還有幾隻野物從盤山公路上跑過。這裡的水也很清澈,一路上能清晰看到清澈見底的小溪,時而還能看見裡面跳起幾條小魚。總之,這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地方,其生機氣象一點也不輸於馬嘴村。
但陸山民的情緒卻很低落,或者說叫很悲憤。以至於看到再好的景色心裡也高興不起來。
他不是沒經歷過生死的人,甚至不止經歷過一次。但這一次他有一種快崩潰的感覺。
前一刻還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下一秒就被毀滅得乾乾淨淨。
那位女乘務員青澀的笑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還很年輕,纔剛參加工作,也許還沒有談戀愛,她的人生還有太多美好沒經歷過。她是那麼的善良,在所有人都倉皇失措的時候,她連想都沒想就做出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兒,本該有一個美好的人生,轉眼間就灰飛煙滅。她的父母知道後該有多麼悲傷,她的朋友知道後該有多麼難過。
還有那節車廂裡的其他乘客,這個時節,應該是去走親戚,或許親戚家早就準備好了好酒好菜,或許他們正翹首以待。當他們得知永遠等不到的時候,該是多麼的痛苦。
這世界上最大的悲劇就是將美好的事物在你眼前撕成碎片。而他親眼看見了那張青澀美麗的面龐被撕得血肉模糊紛紛落落。
他突然間明白了佟樑爲什麼對那些毒販毫不留情。
他們真的該死!
佟樑望着車窗外,神色凝重,一雙狹小的眼睛透着森冷的殺意。
“很痛苦吧”?“這還只是陌生人,要是你的親人朋友死在你的面前,會更加痛苦。那種生不如死,恨不得死掉的是自己的痛苦我經歷過很多次。第一次,我和你一樣痛苦,連着很長時間都睡不着覺,一閉上眼全是他們的音容笑貌;第二次,我差點瘋掉,我本來信佛,把家裡的佛堂砸得粉碎;第三次,我的心和他們一起死掉了”。
佟樑拍了拍陸山民的肩膀:“面對毒販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他們會幹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說他們是畜生太輕了,他們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他們是誰”?陸山民冷冷的問道。
佟樑淡淡的看着窗外,沒有回答。
到了景城,一股暖風撲面而來。這座城市沒有東海那麼多高樓大廈,也沒有東海那麼寬闊的道路。但街道乾淨整潔,城市裡到處都是yà rè帶樹木,空氣很好,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這裡的天湛藍湛藍,能夠清晰的看到白雲在藍天下呈現出各種各樣的姿態。
由於長期的紫外線照射,這裡的人皮膚偏黑,但穿着與大城市裡的人並沒有太多不同,完全不像之前想象中那樣能到處看到身着少數民族服裝的人,時不時也能看見皮膚偏白的人,這些rén dà多都是外地來的遊客。
佟樑一邊走一邊講解道:“景城屬yà rè帶季風氣候,境內森林覆蓋率達到85%以上,有"東方多瑙河"之稱的瀾滄江-湄公河縱貫全境,是華夏進入東南亞各國和對外交流的一座重要港口,山原地形,北高南低,兩側高,中部低,山巒疊嶂,溝壑縱橫,地形複雜。南面與緬國接壤,有100多公里國境線,出了景城往西南方向幾十公里就進入金三角那塊三不管的罪惡地帶,是販毒分子交易的重要場所”。
經過這一路的腥風血雨,陸山民雖然欣賞着景城的景緻,但同時也保持高度警惕,總覺得來往行人投過來的目光不懷好意。
佟樑淡淡道:“這裡是城區,沒你想象中那麼危險,出了城進入山區纔是險惡之地,去酒店換身衣服,別人就不會這樣看我們了”。
陸山民看了看自己,這纔想起自己還穿着厚厚的大衣,而路上的行rén dà多還穿着單衣。
“我們不去見大黑頭嗎”?陸山民迫不急待的問道。
“不急,他不再城裡,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修整一晚之後我帶你去見他”。
佟樑所說的酒店叫景泰大酒店,是景城數一數二的大酒店,而且據佟樑說他每次住酒店都住這種大酒店,陸山民有些懷疑他那點工資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揮霍,不過佟樑說他沒有家人要養,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捱餓,這樣的酒店還是住得起。關鍵是景泰大酒店這樣的酒店安保條件好,離警察局又近,像他這樣毒販懸賞500萬買人頭的人,花點錢買安全還是划算。
佟樑早已訂好了一間套房,兩人領鑰匙的時候,陸山民突然發現二樓走廊有一道熟悉的背影,等轉過頭的時候那道背影已經消失在轉角處。
佟樑碰了碰陸山民的胳膊,“怎麼了”?
陸山民搖了搖頭,“沒什麼,看錯人了”。
佟樑拉着拉桿箱朝樓上走去,“別杯弓蛇影,這個地方龍蛇混雜,到處盯着人看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進了房間,陸山民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出來的時候佟樑的行李箱還在,人已經出去了。
陸山民拉開窗簾,半躺在沙發上,一縷陽光灑在臉上。
短短一個星期,超過了他這一生所見過的生死。
從小到大,他以爲自己會和爺爺一樣在山裡過一輩子。到了東海之後,從烤燒烤做起,想的也是有個吃住的地方就行。再到後面,認識了唐飛,認識了雅倩,認識了左丘,認識了很多人,逐步捲入一場又一場的戰爭。漸漸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才發現,他這輩子註定當不了普通人。
一步一擂臺,這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