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昭上前幾步單膝跪地,“只要皇上一聲令下,屬下自當萬死不辭,替皇上逐鹿天下,做成千古一帝。”
“當真!”南宮辰難掩歡喜之情,看向南宮燕道,“皇長姐,朕要做千古一帝,朕要做千古一帝!”
南宮燕見朝臣都被柴昭寥寥數語威懾住,秀眉緊蹙道:“蘇太尉也與皇上和本宮提起過,柴將軍得了綏城殷家堡相助,可攻樑是大事,絕非幾日可以定奪的,就算你們叔侄信心滿滿,也得容皇上和本宮細細思量方可,切勿心急纔是。”
“長公主可以等,天下之勢卻不可等。”柴昭的語氣堅決的毋庸置疑,“若無把握,屬下與叔父絕不會敢求皇上。”
“把握?”南宮燕冷笑道,“紀冥攻我大周之時,一路高歌猛進不也是自信滿滿?結果呢?還不是大敗於柴將軍陣前。天下之勢,還真是變幻莫測呢。”
——“長公主說的不錯!”
——“長公主說的有道理吶!”
“紀冥既然能敗在屬下陣前一次,屬下自然可以大敗他第二次。”柴昭神色鎮定道,“長公主,還望讓皇上多說幾句,切勿逆了皇上統一天下之念。”
見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蘇瑞荃左右看了看,上前道:“依臣之見,殷家堡人強馬壯,錢銀充沛,既然歸順我大周,也是可用的...只是如長公主所言,攻樑是大事,還是要...細細思量,細細思量纔是啊!”
雲修暗暗啐了一口,嘟囔道:“我呸,說了半天就是個屁話。”
嶽蘅趕忙拉了拉他的衣角,瞪了眼搖着頭。
南宮燕朝洛辛使了個眼色,洛辛會意的走近嶽蘅,鷹眸看着她不懷好意道:“嶽小姐,不對,該是柴夫人才是。柴夫人的父親嶽晟嶽將軍,乃當今天下數得上的良將,有勇有謀鎮守晉國滄州數十年,不可謂不厲害。怎麼,也會被紀冥所敗!?兵敗城破之時,柴夫人一定也領略了樑軍鐵騎的驍勇吧。柴夫人怎麼也不勸勸柴將軍,你倆新婚不久,何必毀了這難得的太平安生!”
衆臣齊刷刷看向嶽蘅,嶽蘅朝洛太傅微微頷首,眉眼低順,語氣堅韌道:“家父孤立無援,苦守滄州月餘,誰料紀冥奸詐,串通姦細裡應外合,破我滄州,殺我父兄...能使如此詭計的人,談何厲害?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罷了。樑國鐵騎攻城月餘,未曾佔得半點便宜,不過爾爾。”
見嶽蘅雖面露哀色,但神色堅強口吻低緩,洛太傅皺了皺眉也是無可奈何,可仍強硬道:“莫不是...柴夫人不忘紀冥的深仇,慫恿自己丈夫舉周國之力,替自己報國破家亡之仇?”
南宮燕衣袖掩面輕輕笑了聲,眸子注視着嶽蘅似要看穿她一般。
嶽蘅擡起頭,毫不示弱的對視着洛辛不懷好意的深眸,“嶽蘅真要靠夫君復仇,城破之時便會去找他,又何須蟄伏數年?洛太傅,您未免太小看我。”
南宮辰大眼閃爍着看向嶽蘅,忽然稚聲道:“皇長姐,她敢這樣說,一定是有大本事的,是不是?”
“滄州嶽蘅,侯門之後...”南宮燕莫測的笑道,“十二歲就可以射中天上的雲雀,名震大晉。皇上,這樣夠不夠有本事?”
南宮辰擊着手掌道:“那就是她了!朕要看驚世無雙的箭術,嶽蘅是吧,你若能讓朕瞧着滿意,朕就答應柴將軍,如何如何?”
柴昭灰眸瞥了眼龍椅上的南宮辰,南宮辰畢竟年幼,冷不丁一個哆嗦嚇得不敢再說。
嶽蘅沉着的看了眼丈夫,自己上前幾步單膝跪地,謙和道:“皇上想瞧什麼,嶽蘅願意一試。”
南宮辰吞嚥着喉嚨,見長姐對自己微微點頭,鼓足勇氣道:“朕,前幾日...前幾日瞧見大殿屋檐尖上懸着的琉璃鈴鐺,日照之時呈五彩之色,很是好看。朕很喜歡。只是,那屋檐尖探出去半丈之遠,宮裡無人能替朕摘下那琉璃鈴鐺...看樣子只有靠外力替朕射下,可琉璃墜地,定然損裂,軍中箭術好手沒有一人有把握可以讓琉璃鈴鐺完好無損...”
南宮辰木訥的如背誦般說着,眼珠子低垂下來繼續道,“嶽蘅,你可願意替朕試一試?”
“琉璃所制?”嶽蘅稍稍愣住,“確實...極難。”
“柴夫人也沒有把握嗎?”南宮燕星眸盈盈轉動,“看呢,果然沒有什麼是可以有十足把握的,柴夫人當年御前獻技,三箭齊發勝了紀冥,可今日,卻也沒有把握替皇上取下心心念唸的琉璃鈴鐺。攻樑之事,自然也不可以隨意應下。”
嶽蘅咬了咬脣,擡眼看着南宮辰道:“皇上,嶽蘅願意一試。”
“少夫人。”雲修忍不住低喚了聲,“不可...”
嶽蘅嘴角揚起一絲輕鬆的笑意,“凡事不試上一試,又怎麼知道可不可以,皇上您說呢?”
南宮辰蹭的跳下龍椅,拍着手道:“朕猜你一定可以,這就去,這就去!”
南宮燕還來不及喚人拉住弟弟,南宮辰已經小跑出了殿外。柴昭走近嶽蘅,勾住她的指尖低低道:“阿蘅,不必如此的,我與叔父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
嶽蘅按了按他的手背,閃亮的眸子帶着滿滿的寬慰之色,“你不信我?”
柴昭冷冷的傲視朝堂上不敢吭聲的衆臣,被瞥到的都是身軀一震,柴昭邊轉身邊道:“我柴昭與叔父只希望,吾妻嶽蘅這一箭,可以堵住朝上悠悠之口,準我柴家軍——起兵攻樑!”
洛辛後背嚇出一身冷汗,蘇瑞荃俯下頭避開柴昭的眼神,嘴裡招呼道:“咱們也一道出去見識見識,聽說楚王紀冥也敗在柴夫人手上呢,可得去看看!”
雲修疾步奔去馬廄,替嶽蘅取下白龍背上的金鎏弓與金羽箭,回望皇宮正殿,只見高高飛揚的屋檐離地面不下十丈之高,眯眼細看,那尖利的檐角果真懸着個閃着五彩光芒的琉璃鈴鐺,不過孩童拳頭大小,只是看上片刻,耀目的光芒已經晃花了雲修的眼睛,鈴鐺似乎幻做數枚,難以辨清虛實。
“這可怎麼是好!”雲修急的跺腳道,“少夫人再厲害,怎麼可能完好無損的射下如此小巧的琉璃鈴鐺!少主你看,雖不算高,可看上片刻眼睛就花了,還有便是...”雲修故意瞪了瞪移步殿外的初雲公主南宮燕,扯高嗓子道:“琉璃清透易碎,射下已經是極難,墜地便成碎片,我怎麼覺着,這壓根是件不可能的事!”
南宮燕輕咳了一聲,笑了笑道:“本宮也從未說過這事容易,但這可是柴夫人親口應下的,她要哄皇上高興,本宮又怎麼攔得住?”
雲修忿忿的將手裡的弓箭呈給嶽蘅,壓低聲音道:“少夫人,咱姑且試一試,成不了,也不丟人。”
嶽蘅接過金鎏弓,愛惜的拂拭着柔韌的弓弦,輕輕撥弄着道:“本就是試試,不要緊的。”
衆人注視着站立許久微毫不動的嶽蘅,見她只是微閉雙目像是想着什麼,金鎏弓在手,卻無拉弦拔箭的姿態,甚是氣淡神閒的模樣,衆人好奇之餘也不敢出聲,面面相覷只得等着。
約莫過了半響,日頭像是暗了些,高懸在大殿屋檐上的太陽緩緩西落,手託箭匣候着嶽蘅的雲修頓時明白,目露驚喜之色,“原來如此...少夫人!”
南宮燕揉着帕子低喚宮人道:“那琉璃鈴鐺...如何?”
宮人肯定道:“長公主大可放心,墜地即碎。”
南宮燕略微緩了口氣,目不轉睛的看着似有拔箭之勢的嶽蘅。
柴昭彆着手澄定的凝視着妻子——那一日,他還記得,嶽蘅接過紀冥的銀弓,輕巧的拉開滿弓,嘴裡“嗶”的一聲放出空箭,咧嘴頑劣一笑的俏皮模樣。今日的嶽蘅,與那日一樣自若,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定可以做到。
柴昭嘴角隱約透着笑意,蘇星竹不急不慢的穿過層疊的人影,盈盈看着嶽蘅與柴昭交替相映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