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巳宴之後, 午宴有了更大的變動,此次午宴改爲在神家舉行!
一早消息出來,十二家便議論爆了。除了神族的繼承典禮外, 十二家主允許入神家外, 十二家的人還從沒進過神家。據說, 這還是由神無月決定的, 衆人更是紛紛猜測她的用意, 而本來的舉辦家午家更是不安。
可能由於決定太倉促,神家並沒說宴會以什麼爲主,服裝上也沒有要求。持着那張燙金的請柬, 衆人懷着忐忑的心情赴宴。
午宴
當神無月找到神西佑的時候,他正高舉那把愛麗絲之夢要往地上砸去。
“你不喜歡小提琴, 還是不喜歡學跟樂器有關的?”
男孩桀驁不遜的臉在轉過時, 換成無辜而委屈, 卻帶着倔強。他是被丟棄在垃圾堆旁沒人要的棄嬰,被一名路經的嗜賭的騙子撿回收養, 跟善心無關,那個騙子不過需要一個行騙的道具兼出氣筒。在所有人的面前,他都帶着面具,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全是謊言, 哪怕是讓他從地獄進入天堂的神家每一個人。
“你是誰?”身後的少女有着陌生的面孔。
她沒有回答, 卻說道, “即使你不喜歡它, 也不可以這樣損壞它哦, 你聽到了嗎?它正在哭泣呢。”
被這說辭愣了一下,男孩很想給她一個鄙視的目光, “騙人,小提琴怎麼可能會哭。”怎麼還有人會用這麼苯的話來騙人,不要以爲他是個小孩,就會被這種天真的話給騙到,他可是天生的騙子。看吧,連她身後那兩隻奇怪的動物都不相信。
“恩?你沒有聽見嗎?給我看看。”少女微彎下腰,乘他不備時,拿回那把小提琴。
琴自然的靠在肩上,弓弦輕輕劃過,顫抖的音響起,如泣如訴。
“聽,它正在哭。”少女明眸笑如弓弦。
太詐了!
“你、你是新來的鋼琴老師?”
“不”再看到男孩放心的臉色後,她繼續說道,“我是教你小提琴的老師。”
“你要教我?”他怎麼感覺她在耍他。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老師很歡迎你提出。”她特地在‘老師’兩個字上加重音調。
男孩低下頭,眼珠轉了轉,再擡頭時眼裡狡詐的光已不見。
“如果你的歌能唱的比艾芙羅拉好聽,我就讓你教。”
“呵——你剛纔就是偷溜去聽她唱歌啊。”少女輕笑,“如果你喜歡她來教你的話,那我讓她來教你也行。”
稚嫩的臉有一瞬黑了,“纔不是!”一定是年齡的關係,他還小,所以無法控制好感情,纔會被她牽着走而忘了僞裝。雖然不知道神家有什麼目的收養他,但神西佑這個新的身份對他來說,還是很用利用價值的,他必須小心……
小臉帶着些孩子氣,眼眶紅着委屈,細聲說道,“我學不會那些東西,他們都嫌棄我,說我苯……你也會嫌棄我的。”
少女看他這樣嘆了口氣,半蹲在他面前。
“你才八歲吧,你這個年紀是有資格任性的。玩皮也好,任性也好,都是你的權利。沒有關係,你若不想學便不學了。”
在男孩以爲自己博同情的計策成功時,又聽她說,“在神家,你不用這樣僞裝自己,對自己的家人是不需要僞裝不需要撒謊的。”她輕柔的摸了摸他的頭。
再一次忘了僞裝,忘了控制表情,她的話讓他吃驚。心窩涌上一股熱流,癢癢的,暖暖的。
和煦的春風吹過,櫻花瓣落了一地。櫻樹下,只聽少女幽幽唱道:
都怪雨下得那麼急
都怪沒有地方躲雨
纔會一頭撞進了你的懷裡
跌進你深深的眼裡
都怪夢境太過迷離
都怪你身影太清晰
總是聽見雨水耳邊滴答滴
忘不了你溫柔表情
自從遇見你的那天起
我的心就不再屬於我自己
不管上天下地都看見你
想念如影隨形
猜不透這是什麼道理
怎會想你想到昏天又暗地
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愛情
已悄悄闖進心裡
自從遇見你的那天起……
第二次聽到這首歌,西索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現在的心情。不由得想起那個雨中的午後,她撞進他的懷中,曾有一種名爲幸福的詞在心底蔓延……
庫洛洛臉色陰鬱,她唱歌時臉上露出的溫柔表情他曾看到過,就是那次她唱這首歌給西索聽時。
歌聲剛停,就聽見清冷的聲音身後傳來,“你遇見的人是誰?”
如蓮般清泠的少年站在不遠的櫻花樹下,他緩緩走來,絢麗的櫻花交織成背景。
“蓮音?”他怎麼會在這?這片園子是禁止賓客進入的。
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那微尖的下巴,不帶輕佻意味的擡起,望入那一雙翦水的黑瞳。“已經遇見你想遇見的人了嗎?”一向無波的聲調竟泛起一點點漣漪。
“放開老師!”男孩不悅的喊道。
“恩?”少女微驚訝,推開捏在她下巴的手,轉頭看向男孩,“你肯喊我老師,是要和我學小提琴了嗎?”
“恩!”男孩不自在的點頭,沒有不情願,眼卻瞪着蓮音。
“老師?”蓮音的目光終於從少女身上移開,轉向男孩。
男孩抱起小提琴,高傲的擡臉,“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你不知道這裡……”
“啊!”一聲高昂的尖叫打斷男孩的話。
少女微皺了皺眉,看向那又出現的幾名不速之客。
“是剛纔那個小孩!之前他撞到我,我的寶石胸針就不見了!一定是他偷的!”一名打扮妖豔的女人衝了過來,指着男孩大聲說道。
“薇薇拉,不要這麼說,可能是掉哪了。”與她一起,穿着白色洋裝的少女說道。她的聲音很是輕柔,卻也特別好聽。
“是啊,艾芙羅拉說的對,會不會弄錯了。”另一名少女符合,她擡眼看到蓮音“堂哥?你也在這,你……她,你們?”午家小姐驚訝的看蓮音以及站在他身前的少女,她很意外一向冷淡的堂哥竟會與一名陌生的少女如此的靠近,她打量着那名少女。由於薇薇拉懷疑胸針是那男孩所偷,所以他們順着男孩離開的方向找來。後來聽到有人在唱歌,他們有些好奇那能與艾芙羅拉媲美的歌聲的主人,就尋聲而來。
少女這才意識到與人太接近了,後退幾步,繞到男孩身邊,“走吧,該上課了。”
“你!你不是昨天那個人!……”沒想到那歌聲的主人竟是昨日打扮成少年,羞辱了堂哥的那名少女。
“別想走!”薇薇拉擋住他們的去路。
“這不是!——”站在最後面的巳家小姐瞪圓了眼盯住男孩懷裡的那把小提琴,聲音從牙間摩擦出來,“愛麗絲之夢!”
“你想做什麼?!別碰!”男孩躲過她伸來的手,不高興的瞪着她。就算之前他不想要這把小提琴,但也不代表別人可以隨意碰。
“愛麗絲之夢,那不是神家小姐買走的……”午家小姐喊道。蓮音微覺不妙,卻是不動生色的看向那男孩,他的身份已猜到幾分。
“看!這小鬼肯定是小偷了,哼,哪家的小孩這麼沒教養。”薇薇拉看他衣服普通,只以爲他是哪個傭人的孩子。“真是可怕,神家竟然有這樣的傭……”
“閉嘴!”一直站在艾芙羅拉身旁的男子突然出聲,狠厲的眼瞥了眼薇薇拉。
“我又沒說錯,皇哥哥你怎麼兇我。”薇薇拉不服的撅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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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拉不是十二家的人,自然不知道神家的規矩,加上她大小姐慣了,說起話來沒有顧及,剛纔已是口無遮攔了。
雖然她不知道,但不代表她的哥哥商皇會不知,“不過一個胸針,不要再胡鬧!”
一慣的淺笑不見,少女拉住男孩,站在他前面。“很輕薄的布料呢,戴上胸針衣服會往下掉再皺起來吧,那樣不優雅的裝扮你應該不會做的。那麼,薇薇拉小姐,你確定將胸針別在這件禮服上了嗎?”微冷淡的眼神讓人一震,有種壓迫感。
少女犀利的話引起注意,才發現薇薇拉身上那件洋裝確是單薄且輕巧,而上衣部分又是無肩的由兩層薄沙製成,若戴上胸針那重量定會讓衣服往下跑。
商皇與蓮音一同看向少女,目光微沉的打量着。
“啊!我想起來,薇薇拉你之前不是披着披肩,那胸針好像是別在披肩上的……”午家小姐突然想起,之前待在室內很是溫暖,薇薇拉便將披肩脫去了。
經這一提醒,薇薇拉也想起來了,只是面子被駁有些掛不住。硬是蠻橫的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那這小提琴怎麼說!”咄咄逼人的瞥向那讓她丟面的少女。
“這個問題,讓我來回答你。”男孩不願躲在少女身後走了出來,笑容天真,“這是我姐姐送給我的。”
“哼,你姐姐又是誰?”薇薇拉尚不知自己踏入了他的陷阱,“竟教出你這樣的小孩!”
“放肆!”出聲的竟是蓮音。
除了少女和男孩外,四人皆是一驚。
“少爺——少爺——!”歡呼的喊聲,一名女僕飛奔而來,“少爺!終於找到你了!”
“莉佳,不要大呼小叫沒有分寸。”跟隨而來的老人面無表情的說道,刻板的西裝稱得他更加嚴肅。“小姐最不喜歡有人在這吵鬧,你要謹記!”話是對那女僕說的,可犀利的眸光卻是看向那薇薇拉。
“總管家……”男孩低喃,他很怕這個老人,那一雙眼睛彷彿能看透人似的,雖隱晦卻精明無比。
“西佑少爺,下次不要亂跑,小姐會擔心的。”
“是……”神西佑諾諾答應,心裡嘀咕着那名義上的姐姐他根本都沒見過面,又怎麼會擔心他這個陌生人。
那四人這時更是訝異,眼前的老人他們不久前才見過,清楚的知道他正是神家的總管。而他對男孩的話雖是嚴厲,卻也不無恭敬,更何況他喊他西佑少爺!那這小孩不就是被神家小姐所收養,入神家籍的——神西佑!
“少爺!”幾人臉色一變,十二家的人紛紛行禮。
巳午兩家小姐白了臉,薇薇拉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誰讓他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商皇和蓮音算是鎮定,只是眼神忽閃,不知在想什麼,而艾芙羅拉只是微微吃驚。
老管家將幾人的神色盡收眼中,然後轉身就劈頭對身後幾名黑衣男子低聲呵斥,“你們幾個是怎麼做事的!不是讓你們立了牌禁止賓客進入!你們忘了小姐最不喜有人擅入這櫻花林的嗎?!”十二家有誰不知道小姐最喜愛櫻花,那斗大的牌子註明禁止入內,確明而爲之,若不是不將神家放在眼裡,就是衝着小姐而來。
那幾名男子驚恐的彎下腰認錯,“稟總管,我們立了牌,可能昨晚風大將牌吹倒了……請總管責罰!”那牌明明是立成石碑的,又怎會倒。
“哼!你們立的什麼牌,小到連風都吹倒嗎!你們當人人的視力都那麼好嗎?!去將牌換塊大的,再去刑罰室領罰!”聲音雖低,卻是鏗鏘有力,足讓那些‘視力’不好的人聽見。
“是!”幾人應聲離去。
好厲害的管家!不當面指責客人的不是,可那指桑罵槐的功夫卻是發揮到極至。
“剛纔失禮了,還請見諒。這些下人,因爲小姐不常來這,就偷懶撒潑的。小姐吩咐了不讓外人進來,我卻教管不周,若讓小姐知道非逐出去不可。”十二家的人是越來越鬆懈了,而這外人怕是來者不善。
“總管,是我等的錯,不該亂走,讓總管爲難。”蓮音當然聽懂總管那弦外之音,神家小姐讓夜破在辰宴上發的狠話,十二家的人難能不記的。
“宴會已開始,各位也不要在此地久留,小姐已經到宴會場地了。”
華麗的水晶燈,照亮這宮殿般的宴會廳。連連的驚歎聲,因爲富利堂皇根本不足以形容這奢糜舞宴。光亮的大理石地上,有十二塊是由足金打造成的,並分別印着十二生肖,從廳門一路鋪進。末端,絨椅上坐的是今日的主角——神無月。她端坐在那,由四個護衛守着,白色的面具遮着她的臉,看不見表情,無形間產生一種距離。目前爲止沒有人敢上前攀談,更別說邀舞。
除神家小姐外,這宴會上最受矚目的女性就是艾芙羅拉了。她聲音清幽飄渺,然後卻不失清脆,一首情意綿綿的英文歌曲自她口中婉轉而出,吸引不少在場的青年男子。熱身的歌曲過後,便是舞會的正式開始。
悠揚樂響起,拉男子開始邀請佳人共舞一曲優雅的華爾茲。氣氛也漸入佳境,旋轉的裙角是曖昧的弧度。
舞會一角,卻還有兩人未入狀態。
“你強拉我來這,就是爲了邀我跳舞嗎?”
冰藍的眼微眯起,因爲少女的措辭,“強?和我跳舞很爲難嗎?”
“恩”少女似乎有意激怒他,點頭承認。
“因爲他嗎?”清冷的聲音裡有淡淡的不悅。
“恩?”少女不明。
“你遇見的那個人”那個讓她瞭解愛情的人。
“月?!”御景龍雀躍的聲音打斷少女的思考,幾個箭步便來到少女面前,餘光掃過她身旁的蓮音。
“龍,妖。”少女微笑的對兩人打招呼。
御景龍忽然執起少女的手,紳士的印下一吻,“美麗的小姐,我可有這個榮幸邀請你跳一支舞?”
“恩?”少女有些詫異,隨即眼角又展開笑意,“龍,抱歉,今天我不想跳舞。”
蓮音聽到這回答,皺起的眉才稍稍展開,冰冷的視線又落到那被執起的手上,眉心再次擰起。
“啊?爲什麼?”他追問。
八歧妖徹底無語了,不知道這傢伙他若是知道少女的身份,還敢不敢像今天這樣邀請少女跳舞呢?
像是要應對八歧妖的想法,少女回答道,“呵呵——蓮音,龍,若明天你們還能像今天一樣邀請我跳舞的話,我就考慮答應你們的邀請。”語畢,少女偷偷對八歧妖調皮的眨眨眼。
“真是大牌呢!”尖銳的女聲插進,引起幾人的不悅。
薇薇拉擺出一慣的高傲姿態,睥睨的看着少女,分明是來找麻煩的。
“聽說昨天的宴會上,你的射翌贏過蓮音,不知道這鋼琴如何?”
“不如何。”少女淡淡的答道。
“哦~哼哼,怎麼?你怕了,怕比不過羅拉嗎?”她擡擡下巴,指向艾芙羅拉。誰都知道艾芙羅拉除了那天生美妙的歌聲外,她的琴聲更是美妙絕倫。
御景龍見她對少女這樣的態度很是不滿,纔要反駁,卻被八歧妖拉住。八歧妖搖頭示意他不要插入,那隻會使薇薇拉更有機會羞辱少女。
“你一向靠別人來撐自己的腰嗎?”不溫不火的回答,一下滅了薇薇拉的氣焰。
“呵——”周圍一陣譏笑。
“別笑了!”薇薇拉麪上掛不住的發怒,“好!就我跟你比!”她的琴技雖比不上艾芙羅拉,但她相信自己不會輸給少女。
她抓住一個端酒水的僕人,“鋼琴呢?這裡怎麼沒看到鋼琴,去將鋼琴擡出來!”這麼大的宴會,怎麼連一臺鋼琴都沒見到?
“沒有鋼琴”那僕人冷冷的回答,然後理也不理她就走開。
“什麼?!這!這僕人真沒禮貌!”
“不用找了,我的鋼琴只彈給我最重要的人聽,更何況和我比賽……”少女語氣一頓,再擡眼,竟是冷冷一笑,“你還未夠水準!”
蓮音失神的接過家主印章,他並未對此感到高興。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少女用小提琴演奏的那首《愛的致意》裡,跟她唱的那首歌一樣,都帶着濃濃的情感,深深的愛意。她沒有注意到那時,她臉上的笑是那樣的甜美,彷彿一朵注入愛情的露珠而美麗開放的花朵。
微笑只爲一人,旋律只爲一人,愛情,也只爲一人。
愛的致意……她的愛想要致於誰?
不是御景龍,也不是他……
一陣苦笑,他攤開右手,藍眸複雜的望着那枚珍珠胸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