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現到消失, 下弦月的存在一直是個迷。迷團隨着時間,會越滾越大。一開始,自稱是神的使者, 幫人實現願望的寶石精靈。愛爾蘭的遺蹟, 清楚知道神與人的差別, 還有她不顧一切的爲花冠精靈實現願望。直到那個叫玲央的天使出現, 才挖出她的一點點秘密, 她的前世竟然是人。西索對於她的重要,從她爲西索擋下那一劍便明瞭。
然後她不見了,沒有任何消息。只有庫洛洛知道, 在夢中,他與她一定會再見。只是, 再次的相見, 一等是兩年。她變了, 模樣不一樣了,性格也有些不一樣, 或者說這是她本來的性格。庫洛洛清楚知道自己從未看透真正的她,因爲她比任何人更會僞裝。
她發生過什麼事,無從知曉,目前唯一的線索只有迪維利之環。
牀上微弱的呼吸和□□聲讓庫洛洛回過神,他合起手中的書走到牀邊。他微彎腰, 手探向那潔白的額。溫度還是很高, 臉上紅暈一片。
人就倒在他的眼前, 扶着她的手臂, 都能感受到她滾燙的體溫, 她在發着高燒。如果是外傷或中毒都好,找瑪琪或俠客就能解決了。可發燒, 這種病在他們身上發生也不知是多久前的事,當時也只靠自我恢復。瑪琪說她的身體機能一直在下降,想要自我恢復是不可能的,最後只有將她送入醫院。
“月……”彷彿情人間的低喃。額間的手沒有移開,而是順着臉滑下,然後在她頰邊摩挲着。
目光從那掛着點滴的手飄過,又回到她的臉上,他突然笑得如孩子般純真。
好安靜……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也如現在一般的恬靜呢。
牀上的人輕皺眉,幾不可聞的□□,像是破碎的哭泣聲。留戀在頰邊的手又滑到她的眉間,一點點幫她撫平褶皺。
在做噩夢嗎?從來微笑的她,不在他面前哭泣的她,被什麼所困呢?
一次又一次的消失,醒來後,她還是會走嗎?
額上的等臂逆十字代表逆神,因爲他憎恨神,憎恨神的存在,憎恨她是神,憎恨自己沒有困住她的能力……
撫平眉心的貼上她的脖子,他深黑的眸發着熾熱而瘋狂的光芒。
雖然不知道她發生過什麼事,但這副會生病的身體應該是屬於人類的。只消將手握緊,那纖細的脖子便會斷了。只需要用力,那呼吸便會停止。
永恆,是生命的盡頭。只有這樣纔可以留住她嗎?
手收緊,庫洛洛的笑更深了。不是虛假的笑,充滿陽光,彷彿他正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只有這樣,她才永遠屬於他。
原來紅暈的臉慢慢蒼白,呼吸漸漸消失。
這樣下去,她會永遠安靜的一動不動。
這樣下去,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這樣下去,她再也不會喊他的名字。
眼前猛然浮起一張溫和的笑臉,耳邊聽見那輕柔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溫柔的看着他。
手中的力度突然消失,再也握不緊。
感覺她微弱的呼吸還在,他的表情變得溫和,溫柔一點點蓄滿他的眼,而他的眼中倒映着她。
他俯身,溫熱的脣輕印上她的,淺淺的,像蜻蜓點水的掠過。
風躥進屋來,掀起簾子,皎潔的月光將影子拉長。
他擡頭,窗外的夜空,星光閃耀。
未完的詛咒很難說清是怎麼一回事,總之是婕羅絲爲防止環被解開,以自己的念配合環加上的最後一道鎖。兔兔發現這一點,是從那迪維利之環看出來的,如果詛咒完全解開,那麼環將消失纔對,但三個環都還在。至於那最後的詛咒怎麼解開,就要問婕羅絲才知道。
最後一道詛咒惡毒的地方是,它詛咒下弦月永遠不會醒來。由於下弦月特殊的體制與詛咒相抵抗,所以沒有沉睡,而是轉爲發燒的形式。只要燒退去,就沒事了,而且也能恢復原來少女的身體。
[呼……嚇死兔子了!]兔子鬆了口氣,剛剛看庫洛洛掐住主人的脖子真是嚇死它了,好在是虛驚一場,最後庫洛洛將手拿開了。
⊙△⊙||||天!!!他、他在做什麼?!!他竟然偷親主人?!主人~~我對不你!沒能好好守護你!嗚嗚……(=_=你確定沒有待遇差別?怎麼西索想親時你就攔得那麼時候?)
天亮時分,病房來了訪客。
瑪琪拎來了打包好的早餐,提着一袋蘋果俠客笑得無比燦爛,派克諾妲靜靜的將花插進牀頭的瓶子裡,而飛坦則拉高領口金色的眸不時閃爍。
“還沒醒啊,情況怎樣?”俠客將蘋果放下,問道。
“還沒退燒”庫洛洛坐到一旁。
“已經昏迷了兩天了”派克諾妲說。醫生說過,若再不醒來,就危險了,即使死不了,也會成爲植物人的。
飛坦不着痕的移進,站到牀的另一邊,安靜的看着穿上的人。真的是她嗎?她回來了嗎?……
“她很痛苦”瑪琪凝神看着牀上的人,突然說道。
目光集中過去,瑪琪繼續說,“噩夢,這是不醒的關鍵”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庫洛洛也相信瑪琪的直覺,一陣沉思後,他看向派克諾妲。
不用言語,派克諾妲也理解團長的意思,她走到牀邊,一手輕放在下弦月的額上,俯身輕柔的低語,“是什麼讓你怎麼難過呢?……”
起初,什麼也讀不出,派克諾妲很有耐心的一遍一遍在下弦月耳旁重複的問着。終於,一片黑暗將她帶入下弦月的記憶裡。
睜開眼,派克諾妲的神色有點複雜,情緒卻沒波動,只是不解。
“怎麼樣?很痛苦的記憶嗎?”俠客追問。
“恩…也不是”那樣的記憶對她們生於流星街的人來說,並不算痛苦,或者說她們早已麻痹。只是,下弦月的那時的情緒有些感染給她。
“那怎麼會不醒?”問話的是飛坦。這苯女人就是苯女人,再不快點醒來,哼哼……
“派克……”庫洛洛那平靜無波的黑眸看過去。
“你們自己看吧”派克諾妲將看到的用念力化做子彈,裝進□□後,朝他們各開一槍。
溫暖的陽光,微微的風,還有絢爛的櫻花。
粉色的花瓣隨風吹過那西洋風格的走廊,一彎池水也被攪亂。一樽粉雕玉砌的洋娃娃靜靜的坐在池邊,風揚起她黑色的髮絲,亂了她的眼前。若不是這調皮的髮絲讓她動手撥去,讓人難以相信她是真實的人。
遠遠傳來腳步聲,一個與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喘着氣跑來,除了他是短髮,真找不出兩人的差別。
男孩的眉皺得緊緊的,在說些什麼,女孩轉頭看他,然後將手伸給他。男孩小心的牽過女孩的手,將她拉離池邊後,他的眉才展開。
女孩對他展露短暫的微笑,然後兩人手牽手,慢慢離開。
庫洛洛的脣上揚一個弧度,眼前的畫面像在欣賞一部電影,溫馨美麗,而他是局外人。這是她的過去啊……
畫面一轉,還是那櫻花瓣,那櫻花樹上,男孩小心的護着女孩坐在上面。
女孩伸出手想接住片片的櫻花,誰知一陣急風吹過,打顫的樹枝掠過女孩眼前,她反射的後退,意外就發生了。
男孩誓死的守護,保住了女孩,他微笑的看着女孩,直至呼吸消失,手也不曾放開。
沒有哭喊,女孩的右手揪着心臟的位置,一動不動,空洞的雙眼看着男孩身下染滿血的櫻花。悲鳴藏在淚的背後,但已不會流淚的她,將悲慼和痛楚淹沒在碎裂的心之深處。
庫洛洛似乎聽見漸漸微弱心跳聲,寂靜的空間明明沒有聲音,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卻直入腦中,一遍一遍。緊縮的心臟,像是窒息,很疼,很疼。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如一張黑色的幕簾,鮮紅的血一滴滴從幕簾上滑下,血痕逐漸增加,直將幕簾全染紅。
派克諾妲看到的記憶只有這些,想要再探究其他時卻再也看不到其他,她的身上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抵抗着。
擰了下眉,飛坦依如往常很不屑的冷哼一聲,別過臉,睫毛垂下。怪不得那一次,他不小心將她從樹上推下,她會嚇成那樣。但他還是不能理解,這樣的小傷爲什麼會對她造成這麼大的陰影。畫面裡的那個小子,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她就這麼在意他嗎?
那個男孩就是星宿,確實如她說得他們是雙胞胎。俠客下意識的將手撫上下巴思考着,碧眸幽暗。那個星宿對她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雖然知道她做了什麼噩夢,但要怎麼喚醒她?”俠客苦腦,他是旅團的腦,卻也有想不出辦法的時候。還有關於她身上的詛咒,要好好查查。
“我會想辦法,你們先回去”庫洛洛右手撥動額前的發,黑絲下的逆十字若隱若現。
離去時,飛坦的目光又往牀上的人瞄了幾眼。然後,幾人陸續離開。
想要的東西,搶來就好了。
這句話,庫洛洛一直相信着,貫徹着,任何東西,只要想要,那麼就去擁有。搶,這是旅團一慣的作風,只要夠強大,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但,對下弦月,他有一種無力感。不論他多麼強大,可她眨眼便會消失。只因,她是神,他是人,無法打破的隔閡。現今,她不再是神,可另一個阻礙依然存在,那就是西索。從她還是神開始,她的眼中就只有西索。今天才知,又多了一個已經不存在的星宿。
黑瞳繚繞着寞落,輕嘆一聲,他伸出雙手,將她抱進他的懷裡。
“不論怎樣……”他低頭,在她耳邊低喃,“你會是我的”堅決,不容決絕的語氣,霸道而自信。
“星……宿……”低啜的聲音,卻不見流淚。
庫洛洛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
“不…要……走……”她竟回抱住他,顯然是將他當成星宿了。
一絲怒氣從他的眼中閃過,手指微僵,又放鬆,轉爲輕柔的抱住她。
“月…”一下一下,無比輕柔的拍着她的背,“我在……”。白淨的臉上,換上最純真的表情,像是一個天使般的少年。
他的語調如棉花糖一般柔軟,哄騙着她,“月該醒來咯,要不然星宿就要走了”
“星宿……”
“我在這,月,快醒來啊”
睫毛微顫,她慢慢睜開眼。她醒來了!
“別走……”
看她睜開眼,他欣喜的笑開,純淨如清晨的露珠。
眼前模糊一片,只能隱約看見那黑的發和那雙關切而欣喜的黑眸。她將他看成星宿,仰頭,雙手繞上他的頸,對着那臉頰就是一吻。微笑,“真好……你沒走”那笑連晨曦的光都比了下去,日月失色。
庫洛洛閃神的片刻,即使知道她是將他當成星宿,可那一吻卻使他的心微微悸動。
“我不要…呆在醫院!……回家……”虛弱而堅定的聲音。入目的白色,明顯是醫院,也是她最討厭的地方。
記憶像是倒帶,想起那時她牽起他的手,要他帶她回家。
“好,我們回…家!”他將她抱起,然後站起身。
門板像是被風吹着,吱呀的搖晃,屋內,已空無一人。
白色的病牀,還殘留着淡淡的香味,風卻將餘溫消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