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些事,我想求您。”她將手舉到老婦人眼前,手中握着一副耳環,道,“這耳環本是我孃親留給我的,也是桃子生前很喜歡的,我希望你可以幫我把這副耳環隨着桃子下葬。”
“這可使不得!”老婦人這次很快大聲道。
她又強硬地把耳環塞到了老婦人手中,道:“我說了,這是要請您幫我隨着桃子一起下葬,不是給你們的。我小時候淘氣,原本這副耳環都被我自己弄丟了。是桃子辛辛苦苦找了一夜找回來的。桃子悉心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我太多感激,唯想到把這副耳環送給她,陪着她下葬。您就幫幫我吧。”
她前一世都沒見過自己孃親,這一世得以重生,更是對那沒見過的將軍夫人只有尊敬,卻沒有太多情分。這副耳環留在她身邊,她見到,想到的也都是小小的桃子冒着黑夜拼命在花園中翻找的身影。桃子既然喜歡,還是給桃子她心裡更舒服些。更何況,還有那副質地差些,但一模一樣,桃子一直珍藏在身邊的,她留下了,往後也可以繼續念想着桃子。
想到這個,她不知不覺也是溼了眼眶。
老婦人見她如此,握着耳環的手緊了緊,一擡手也是擦了擦再度溼潤的眼角,答應她道:“我曉得了。”
“王管家,稍後還勞煩你去二孃那裡支了那七十二兩銀子再給他們送去。時候也不早了,他們拿了這麼多銀子,再多叫兩個小廝一路送送他們,這就回家去吧。”說完這最後一句,她揉了揉酸澀的眼角。
王管家立即應道:“剩下的事情自有我照看着。大小姐你病剛好,看起來也是乏了。今日晚飯大將軍未必回來吃,稍後我讓廚房把你的份送過來,晚飯前你就先回屋好好歇歇。”
她點了點頭,多看了老婦人一眼,笑了笑,然後便轉身回了屋子。
她身後沒長眼睛,但也是感覺得到。兩個小的立即從老婦人手中接過了銀子,抱在懷裡還不住地翻看。而老婦人則對着她的背影再三伏了伏身子,以作感謝。直到她吩咐梨子和梅子把房門關上了,她才聽到三人在王管家的引領下離開的聲響。
她確實乏了,很想要立即躺到牀上,什麼都不想睡上一大覺。但她一邊把外衫脫了,一邊還是對着梨子和梅子吩咐道:“一會兒你們去環兒的房間,把她的東西都整理出來。那包裡還有些碎銀子,等會兒她要是來取,也一併還給她吧。我累了,晚飯前先睡會兒,不要讓環兒吵到我,我今天不想再看見她。”
兩個丫鬟立即應了。
她看到梅子有些欲言又止,腦子一轉,補充道:“今兒忙得都忘了,明兒一早你們再叫王管家來一趟。我還沒跟他說,環兒走了,我房裡也不用再填新人,便升了你們兩個做大丫鬟。回頭也要通知賬房那邊,這次可不能再裝糊塗不長你們的月俸了。你們也不要樂瘋了,雖然升了做大丫鬟,往後我房裡灑掃等雜七雜八的活計也還是要你倆來幹……”
不等她說完,兩個丫鬟已經“噗通!”“噗通!”跪倒在她面前。說完了答謝的話,梨子還好,梅子卻哭了出來。
“哭什麼?”她一邊拉兩個丫鬟起身,一邊皺眉道,“我不是說過了,往後私下裡你們不要動不動就跪我。”
梅子卻不起身,順勢拉住了她扶過來的手,大哭道:“小姐,您就讓梅子再跪您一次吧,往後不跪了,真的不跪了。”
她無奈,只好道:“行,那這真是最後一次了。你有什麼話便快說吧。我真困了。”
梅子點了點頭,立即道:“之前大小姐就暗示了給我們做您房中的大丫鬟,但梅子笨,按照往日一個房裡都是一個大丫鬟,我便覺得這次應該是梨子來當。不過這些日子裡大小姐對梅子也是極好的,梅子心裡也感激着。今日大小姐不但也讓梅子升做您房裡的大丫鬟,之前還替梅子打回了環兒一巴掌。我知道,大小姐您病好了,是自己要告訴這府中的人誰都再不能欺負到您頭上。打了環兒,您也是要給二孃一個下馬威。但之前環兒打我,大小姐那般心疼梅子。這次,梅子還是要當大小姐一心記着,就是爲了給梅子出頭,纔打了環兒。嗚嗚嗚,梅子謝謝大小姐,大小姐您對梅子,您對我們真好。”
梅子哭得稀里嘩啦的,搞得梨子原本被她扶着都要起來了,這會兒也依然實誠地跪着跟着嗚咽出聲,“謝謝大小姐,您對我們真好。”
她頓時頭疼,當然,被這般感激,她心裡其實也是舒服的。兩個丫鬟年紀說小不小,都只是比她這個大小姐大了一歲或者幾個月而已。說大,看在她這個前世活了二十幾年的人眼裡也還是單純的小丫頭。她看着她們的眼睛,知道她們是真心實意地感激她,因爲感激,往後也必當加倍忠誠。不過這動不動就哭,她心裡還是煩,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倆。
兩個丫鬟越哭越兇,逼得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板起臉來,怒聲道:“好啦。我對你們好,你們謝過了,就不要再哭了。你們是看我今兒哭過,就學着?你們也不想想,我是因爲桃子才哭的。我跟桃子的情分有多少,你們跟桃子的情分又有多少,就學着哭?記住,往後只有我死了,你們纔可以哭得這麼悽慘。不然,不許哭!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就算往後再受了委屈也不許哭。你們只要想着,看誰還敢給你們委屈受,你們回來告訴我,自有我爲你們討回來。沒什麼可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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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還作勢掐了掐腰。本應是威風的姿勢,她卻忘了自己那水桶般的身材。看在兩個丫鬟眼裡倒不覺得她醜,畢竟年紀稍長她一些,之前也慣了拿她當個孩童看待,心裡便當她是個可愛的妹妹。她擺出這麼可愛的姿勢來,嘴裡說着往後要爲她們出頭的話,兩個丫鬟頓時心中一暖,被逗笑了。
看她們突然破涕爲笑,她一愣,仔細在兩個丫鬟眼中一看,就看到了她在她們眼中自以爲威風的倒影。她那圓滾滾的臉上頓時就哭笑不得,很是難看。
“還哭?一邊嘲笑着你們大小姐胖,一邊還敢哭?趕緊把你們臉上的淚水擦乾淨了。”她順勢又罵着勸了她們一句。
兩個丫鬟知道她是裝樣子,也不怕她,但既然已經笑了出來,淚水也就止住了。兩個丫鬟乖乖地一邊擦着臉上的淚水,一邊起身。
梅子真是個笨的,居然還反過來勸她道:“大小姐是胖,但可愛着呢。”
梨子趕緊拽了梅子一下,梅子這才反應過來,然後又急急解釋道:“不是,我不是說大小姐您胖。再說了,那是因爲之前大小姐您癡傻,三天兩頭補藥補出來的。大小姐您現在已經好了,不需要再吃那些沒用的補藥,很快就能瘦下來……”
梨子再想攔着已經攔不住了,而她聽着鬱悶地眯起了眼睛,梅子總算看出她臉色不善,該說不該說的已經說完了,才遲遲地聲音小了下去。
“唉――”她瞄着梅子,知道梅子真是嘴笨,但聽着那些話心裡也着實不痛快,最後只能長長嘆了一口氣,氣鼓鼓地道:“行了。你倆出去吧,我真要睡了。”
說完,她就一轉身往牀上走去。翻身躺在牀上,睏意頓時襲來,她卻一個機靈,又丟出了一句話,“我這一覺可能會睡很久,要是晚飯的時候沒有醒來,你們也不要叫我了,我不吃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