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凱更加無奈地皺了皺眉頭,但那眼裡全無不耐,只是,真的覺得自己唱歌不好聽吧。
“我要聽嘛!”她強橫的語氣一轉,變得軟噥,其中又透着一絲調皮。她知道,她如此撒嬌,他便是不得不唱了,因爲無法無視她的撒嬌。他纔剛答應她,她可以對他撒嬌,他會寵她的!
果然,最終姚凱嘆了一口氣,陷入了思考,是在思考唱哪首歌好。
她忽然擡手,伸向他的面具,他下意識地伸手攔阻。
她的手繞開了他的手,也不過分,只是輕輕地在他的面具上撫摸,仿若透過那面具撫摸着他的臉頰。
他閉了閉眼睛,要很用力地去感受。其實,臉上感覺不到的,他也很渴望,她的手可以直接撫摸在他的臉頰上,而不是那冰冷的面具。
此刻的她和他,都很渴望摘下那面具。但她和他也都懼怕着什麼,不敢當真主動取下。
她心中的懼怕,只是一種很不祥的預感。他太神秘了,她其實對他,還不夠了解。她知道他一直瞞着她一些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只要不揭穿,她便可以裝作不知道,不去追究。她怕摘下他的面具後,她便無法,再裝作……再愛他。明明今天藉着酒勁兒,藉着相捕頭和王惜鳳的善果,她也終於鼓起了勇氣,想要跟他更進一步。他多麼完美啊!正是她從前最嚮往的,對於她來說,最完美的男人。她想要他,想要他的全部,想要他成爲她的。她去預感,不能。
他心中的懼怕,卻更具體。她的身份,她已經見過了一個她不該見過的男人。那男人,跟他長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雖然他們兩個不一樣,但,他的身世,卻是他無論如何躲避,終究躲不過的吧……不!他可以!只是暫時還……那麼,他的身世,在他徹底擺脫掉之前,都會成爲他們之間的阻礙。他知道,她已經拋下了一切。那麼,他又怎麼能成爲她割捨後才生出的藕絲。他怕,她會猶豫,最終也只會狠狠斬斷。他知道她最後一定會痛下這一刀的,因爲,從前的他也如是。只是自從遇見了她,如今的她,已經成爲了他唯一的軟肋。因爲珍惜,所以慫。
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問道:“我可以摘下你的面具嗎?”
姚凱猛然睜開眼睛,盯着她,深深地盯着她,好半響,那眼裡都是慌張,但最後,他也是鼓起了一些勇氣,道:“說好的,等到一年之後,如今,還剩下半年。”
“好。”她答道,那隻摩挲那張面具的手,最後覆蓋在了他慌亂的眼上。
這一個輕柔的碰觸,他們二人都能感受到來自對方那明明觸手冰涼,卻很快傳來的淡淡的溫暖,暖在心上。
然後,她收回了手,重新擱置在了她和他的胸口間。他心下一痛,有些失落,唯有更緊了緊擁抱着她的手臂。
“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畫間透過思量……”他輕輕張口,只在她耳畔輕聲吟唱。
她瞬間詫異地睜大了眼,但沒有擡頭叫他看見。
他的歌聲,居然……如此美!
騙子!騙子!他這叫唱歌不好聽?明明好聽死了好嗎!
啊!她明白了。他是自己覺得自己唱歌不好聽,因爲,當他唱歌,他的嗓音,居然比身爲女子的她還要柔美。太過柔美……
那柔美的歌聲中,道出了他最根本的心性,純潔、無暇、善良、溫柔……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這樣的歌聲,與他表現在外人前的模樣,不搭。
她笑了,笑着閉上了眼睛,呼吸,在他的歌聲中漸漸勻稱。
她睡得很安心。她感受到了,他的懼怕,所以,當她再次縮回去,他卻更急迫地表露着他自己。他不怕,在她面前卸下防備。他的歌聲,只敢在她耳邊吟唱給她一人聽。他不怕,他暴露之後,她會傷他的心。他知道,她只會也更把他捧在手心上……
“呃……”她睡着了,所以姚凱想要起身回房,卻發現,她縮在他們之間的一雙小手緊緊抓着他的領口衣襟。
“哈哈哈!”他無聲地放聲大笑。
她哪裡是把他捧在了手心上?她是把他緊緊攥在了她的手心裡!
這樣,他就更跑不掉了,除非,是她放手……
他便也放肆了一回。他輕輕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後先用臉頰摩挲着她的臉頰。她的睫毛動了動,瘙癢了他的臉頰。但她依然熟睡着,沒有睜開眼睛。他安心了,便小心翼翼地,用脣貼近她的眉眼,落下一吻……再滑到她的鼻尖,落下一吻……最後,更加輕柔、更加小心翼翼地,終於貼上她的脣,落下了稍長的一吻。
這一吻,只有幾秒,但卻好像一個世紀那般地纏綿悱惻。他卻是那般剋制着自己,明明心中狂呼着想要跟進一步,最終卻還是離開了她的軟嫩,只敢自己舔一舔嘴脣,去品嚐那淡淡的甜美。
然後,他擁抱着她,也閉上了眼睛,心滿意足地睡去。
他不知道,她其實早在他的臉頰摩挲上她的,便醒來了。她也是在剋制着自己,很用力地裝作依然熟睡。她有多麼想睜開眼睛,看一看他面具下的模樣。她是多麼想,迴應他那一個吻。最後,當他的脣離開她的,她也就,忍了過去。
他的鼻息噴在她的眉心,那般溫熱。
她的鼻息噴在他的心口,那般溫熱。
這一覺,他們睡得便根本不覺,外面寒風凜冽,冬雪飄搖。
第二日,她醒來的瞬間,他便是先一步戴回了面具。他不知,她也是故意等着,等到他戴回了面具才睜開眼睛。
然後他們很是自然地相視一笑,只用眉眼互道早安。
當他們同時從她的房間出來,樓梯上正好撞上了蓮,蓮頭都沒偏一下,便繼續往樓梯下走。只是走到一半,蓮說了句,“早飯已經做好了。”
她道:“你們先吃,我們先到後山早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