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炎如玉將軍隊帶到炎陽王城部署妥當後便回來覆命。
當時她也在小書房裡頭。應昊是在處理着早朝的公文,她也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看書。
應昊有些意外,問炎如玉:“怎麼回來了?”
應昊原本有意叫炎如玉暫代炎陽王都的事物。只要炎如玉做的好,回頭他也好再請聖上給炎如玉升官。炎如玉雖然考取了文武雙科狀元,但有意從武職。應昊就想着叫他坐上將軍之位,好歹先做了他王都的將軍也行啊。
炎如玉笑了笑,只道:“如玉寧常伴王爺左右。”他說這話的時候卻不着痕跡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匆匆一瞥,她都懷疑自己看走了眼,更沒叫應昊察覺。
應昊搖了搖頭,道:“你有將才,現在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參軍。我知你有心輔佐我,甘心只爲我出謀劃策。但你既然考取了文武狀元,便不能如此屈才。”炎如玉只有儘快做了將軍,也才能對應昊有更大的用處。
炎如玉依然淡漠如水,又怎不知應昊的心思,道:“不急。平步青雲,不如在皇都穩紮穩打。其實,文官武官都一樣,如玉也未必只有做了將軍才能爲王爺效力。”
應昊點了點頭。確實,炎如玉的觀點也沒有錯。想了想,應昊又對炎如玉道:“如玉,其實禮部侍郎職位現有空缺。”
炎如玉又搖了搖頭,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是說禮部有什麼不好,只是炎如玉知道,這活也不是他想接就能接的。一切還要看聖上如何安排。
末了應昊衝着炎如玉擺了擺手,道:“你一路舟車勞頓,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明兒一早你陪我一同進宮。”
“是。”
炎如玉走後,她忍不住問應昊道:“怎的?炎如玉不是考了文武雙科狀元,怎麼好像在朝中的地位卻很尷尬?”
應昊搖了搖頭,也是無奈,忍不住對她抱怨道:“父皇不知怎的不願意重用炎如玉。”
嘖!她在心裡咂了咂嘴。炎如玉的出身她已經知道了,差是差了點,但也不至於因此就不叫聖上重用吧?還真看不出來聖上是這樣的人。實際上當然也不是因爲如此。所謂英雄莫問出處,聖上用人一向都是重才德不問出身的。那就一定還有什麼其它原因咯。嘛,這事兒她知道了也沒辦法插手。
“不管怎麼說炎如玉現在也是個參軍了,繼續住在我們府裡頭真的好嗎?”剛剛炎如玉那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錯覺,她卻忽然覺得心裡頭不舒坦,或者說是不踏實。
“這點我明兒自然也會請示父皇。確實,炎如玉既已有官職在身,便不好繼續住在我府內。只是父皇不願意重用炎如玉,倒似乎不介意炎如玉做我的食客。”
她忍不住衝着應昊翻了個白眼。說來說去這不還是說聖上不樂意重用炎如玉唄。既然不重用,那炎如玉跟應昊走得再近又能怎麼地了,聖上纔是不管。
應昊從她這一眼也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卻愈發想不通爲何聖上對炎如玉如此。這個話題也就到此告一段落。
第二日一早應昊帶着炎如玉入宮,憑炎如玉的官職本是不得入殿的。應昊強行帶着他入殿,要他親自跟聖上交代領兵一事。對於應昊把領兵到炎陽王都的事兒全權交給了炎如玉,一路順風順水,炎如玉定是沒處什麼岔子,聖上也還算滿意。但最後聖上果然沒有通過叫炎如玉做禮部侍郎。而且炎如玉既然無心呆在炎陽王都做他的參軍,聖上竟然還當場罷免了炎如玉的參軍之職。這下可好了,炎如玉想在應昊的府邸當多久的食客都再無問題。相對於應昊的義憤填膺,炎如玉顯得很淡然,像是早就料想到此結果。
從宮內回來後,應昊和炎如玉在小書房呆了整整一下午,最終也沒議論出什麼結果來。末了是知書提議,把自個兒管家的職位讓給了炎如玉。知書的藉口是,自打綠蘿離府,大書房都是知書一人照看着,若兼顧管家之職難免照看不周。實際上知書就是太善解人意了。
於是乎,炎如玉這個堂堂雙科狀元卻落到了在四皇子府當個管家而已這樣一個落寞的職位。炎如玉卻也不慌不忙,好像還挺滿意的。應昊都要覺得自己看走了眼,對炎如玉有些失望。
“你說,炎如玉不會真是什麼敵國派來的奸細之類的吧?”在一日睡前應昊忍不住向她抱怨後,她立即回了這麼一句問題。
“不然他明明那麼有才能,怎麼就非得當個管家都要賴在你身邊?當初不也是他主動接近你,自願被你拉攏的嗎?”應昊不答,她就已經自顧分析道。
應昊笑了笑,自負道:“因爲太子中庸,二皇子重文卻心胸狹隘,三皇子重武卻空有匹夫之勇,五皇子樂天知命沒什麼大抱負,只有我文武德才兼顧又善於知人善用。這是炎如玉的原話,他覺着只有跟着我才最能叫他施展拳腳。”
“嘖!”好聽的話男人女人都愛聽,但她覺着應昊也不是這麼好被糊弄的吧?
“其實也正如炎如玉所言。首先貿貿然接近太子會顯得他野心太重,這已經跟太子本身是什麼樣的人沒太大關係了。二哥被他說成心胸狹隘,確實也是疑心太重,從不輕信他人,他手下的食客一開始多不受到重用。比起培養新人,二哥更願意拉攏在朝中已經站得住腳的。三哥嘛,打起仗來驍勇善戰,但確實也對朝中的勾心鬥角不感興趣,只想做他的大將軍王,能夠保家衛國就行了。五弟……嘿嘿,自己人,你知道的。”
“你是覺得,炎如玉能看出這些,就證明了他也懂識人。你們倆是互相看對了眼?”
“唉——”應昊點了點頭,卻嘆了一口氣,“誰知道事情發展成了這樣。”
他不介意炎如玉有野心,也正是因爲炎如玉有野心才能跟他一拍即合,叫他更想重用炎如玉。誰知炎如玉那野心也變得很撲朔迷離,一轉身反而甘當起了閒雲野鶴。就好像是炎如玉既然得不到聖上的重用,空有一身抱負註定無法施展,就立即想開了,成了四皇子府邸的管家好歹也是他這個出身能找到頂不錯的出路,他就滿足了。
幾日過後,一日應昊去上早朝,她無意間在花園和炎如玉撞見。二人互相見禮。她本無意與炎如玉多攀談,也只是途經花園,想繼續往大書房去。恰巧她是獨身,沒帶着梨子和梅子。炎如玉竟開口請她留步。她假裝沒聽見,炎如玉竟跟着她到了書房。
有知書在大書房候着,炎如玉還直言有事跟她相商。她一想,反正有知書在呢,就聽聽他想說什麼吧。知書短暫離開,去給二人沏了一壺茶。
“想說啥你說吧。”見炎如玉只是盯着自己不說話,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催促炎如玉道。
“不知王爺可有和王妃議論過小生的事?”
“呃……也算不上議論吧。”
“王妃現在是怎麼看待小生的?”
“呃……”
“王妃可覺得小生是故意接近王爺,明明考取了文武雙科狀元,卻不被重用至此,卻當個管家都要賴在王爺身邊,覺着小生另有圖謀居心不軌?”
這一次她居然點了點頭。
炎如玉當即咧嘴露出了一個委屈的笑容,表態道:“小生對王爺絕無二心。”稍後嘆道,“只是小生出身貧寒,既然得不到聖上的重用,可以留在府裡當個管家,小生好歹也還能繼續輔佐王爺。將來……也自還有小生施展拳腳的機會。”
“你怎麼就這麼看好我家應昊?”老實說,她知道應昊有野心,但聖上還年輕,這爭皇儲的事兒還早着呢吧?這炎如玉卻已經是一副想要輔佐應昊上位的模樣,就算暫時只能在幕後給應昊出謀劃策,想到將來有朝一日應昊能夠一得大統,他自也是功不可沒,到時候高官厚祿還不是手到擒來。但他這樣得等多少年啊?往少了說得等個十年二十年的。這麼長時間,到時候還不定怎麼回事兒呢。她總覺得炎如玉是特意在她面前表現出野心。
炎如玉突然低了低頭,她一時看不見炎如玉臉上神采。
末了,炎如玉再擡頭,目光竟好像泉水般清澈,道:“原爲好馬,只求伯樂。”
得,到頭來,又成了炎如玉是被動的那一個。他自知出身,知道自己在其他皇子那裡得不到重用,纔是只能投奔了應昊。
她說不上來現在自己是怎樣的心情。老實說,她都不明白爲啥炎如玉非得跟着她到書房來說這樣一番話給她聽。
“素聞王妃彈得一手好箏,不知小生可有幸見識一番?”這時,炎如玉的目光瞥向了屋子那頭的箏。
她立即拒絕道:“那箏不能用。”
“哦?爲何?”炎如玉已經起身走到了那箏旁,怎麼看這箏都是完好的呀。
那箏上頭還染着她乾透的血……這話叫她怎麼給炎如玉說?
“也是小生冒昧了。”炎如玉也沒再堅持,立即供手施禮道。
也是,她堂堂炎陽王妃,其實什麼理由都不用,不樂意談箏給炎如玉這樣一個人又怎麼了?炎如玉不配。
她卻皺了皺眉頭,炎如玉怎麼就不配了?她心裡頭居然還會替炎如玉鳴不平。
“其實,小生曾想過。可到宮中書房做一名少傅,教導衆位年幼的皇子和公主詩書以及……音樂。”這時她才留意到,炎如玉的腰側彆着一管洞簫。
“這事兒你跟應昊商議過了嗎?”她沒有盯着那腰間的洞簫太久。
炎如玉搖了搖頭,道:“聽聞王妃同五皇子妃交好?”
她立即眯着眼睛打量了炎如玉一番,敏銳地問道:“你可是想求我安排你先到五皇子府裡頭去給如親公主做老師?”
炎如玉點了點頭。
雖然如親公主還年幼,但宮中早就派了老師到五皇子府裡頭。其實大部分時間如親公主都住在宮裡頭,也已經進了宮中的書房學習。被派到無皇子府裡頭的老師已經顯得很清閒。重點是,如親公主根本不需要再多炎如玉一個老師了。
“我可教習如親公主琴棋書畫。”宮中派的老師,還有宮中的老師教的主要還是詩書禮儀,如親公主不說還年幼,也是個女孩兒,不曾給安排武學騎射的課程,琴棋書畫方面倒也真是疏忽了。
“如親公主年幼,過早學習詩書禮儀也不過是牙牙學語,死記硬背,難通道理。幼孩在琴棋書畫等特長方面卻比成人更有天賦,及早接觸,大有好處。”
她忽然深深看了炎如玉一眼,心裡忽然覺着有些古怪,冒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念頭。這炎如玉……不會也是穿過來的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就越想越是心驚。這樣一來,炎如玉總是有意無意偷偷打量她的目光就也說得通了。應昊就曾說過她,自打她叫應昊瞭解到了她是重生過來的,她就特別放飛自我,就差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重生過來的現代人了。難道說,炎如玉就是因爲如此才特意接近應昊,接機才能靠近她,就爲了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穿過來的?
也不知道炎如玉穿過來多久了?既然能考取了文武雙科狀元,那也是有真材實料的。怕不是,炎如玉比較悲慘,穿過來的時候身體才只有幾歲?
“王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啊?哦,這事兒,我回頭跟五皇子妃說說,再告訴你。”她猛然回身,不加思索,就這麼應了。
“小生多謝王妃。”炎如玉直接向她道謝,就好像這事兒她既然答應了,就已經成了似的。
“你先不用急着謝我。”她的理智稍稍回籠,卻不禁試探炎如玉道:“聽說你出身貧寒,究竟是怎麼學到這麼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