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堯回來的時候鴛鴦剛好醒來,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一番徹骨的寒,竟覺得身上都不怎麼疼了。
“溫堯,你沒事了?”鴛鴦看溫堯臉色依舊慘白,掙扎着從地上起身,雖還很虛弱,但也不是柔弱的被風一吹就站不穩。
溫堯抿着脣不答話,走上前摻起鴛鴦,不着痕跡的避開這個話題“看我找到了什麼。”
“什麼?”鴛鴦笑了笑,順着溫堯的目光看到溫堯手上不知如何憑空多出來的一株草,驚訝之色精彩紛呈“這是離曇草?”
“嗯。”溫堯的眸子微微眯起,裡面的溫柔笑意要化成水溢出來一般。
鴛鴦先是展顏,隨後又皺起了眉,離曇草上面有劇毒,可溫堯看起來似乎一點事都沒有,難道溫堯已經面癱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溫堯看鴛鴦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無奈的道“想哪裡去了,這離曇草並不是莖幹上有毒,而是香味有毒。”
“啊!難怪我嗅到了濃香,原來是它發出來的,噢嗚,我要中毒了,怎麼辦,溫堯,我會不會死……。”
溫堯“……”
溫堯找到的這個洞府不算很大,裝下兩個人尚還有餘裕,但在加上一個人絕對會擁擠,而且洞外也沒有什麼葳蕤草木遮掩,溫堯就是思量着這樣的地方不隱蔽,怕她遭遇不測,才迅速趕了回來。
離曇草的香味經久不散,是要在沒有斷根的基礎上,被溫堯採摘後就跟即將凋謝的黃花差不多,已經開始奄奄一息。
若不好生收藏着,遲早會枯萎的。
離曇草的香只在採下來那半會間有劇毒。
到底是沒了生命的生靈,再怎麼有毒的香味還能永存不朽?
而且溫堯大喇喇的把離曇草拿出來,先前自然是思量過這個問題,他自己首先嗅了香味發覺無礙,才把離曇草拿出來給鴛鴦驚喜。
鴛鴦沒有想到這一層,卻也知道溫堯爲找離曇草定然費了不少心思,頭兩天他們轉悠了好幾天都沒離曇草的下落,就可看出離曇草絕非運氣能找到的。
溫堯沒跟鴛鴦說其中的曲折,鴛鴦隱約猜到一二,心中升起的感激自不必多說,而含有幾分無從談起的微妙情愫,卻讓鴛鴦在和溫堯待在一起時多了幾分興味和期待,亦有些化不開的惆悵……
溫堯也察覺到鴛鴦對她的態度,卻不作意,只天天打坐,調養生息,他現在身上沒什麼靈力,在黑暗玄丘危險重重,上次那樣的事決計不能重演,他不允許鴛鴦再在他眼下受傷,而他卻無能爲力的情況在次上演……
先修養些靈力,未雨綢繆,以免意外陡然發生,讓人應對不及……
只是心中偶爾都平靜不起來,他想起幾天前,雪毒發作時,鴛鴦緊緊抱着他,不離不棄的樣子讓他死寂的心甦醒一般,微微一動……
從來沒有人會那個樣子對他,他受傷的時候都是喜歡單獨尋個沒人的地方待着,不準人打擾,也不需要任何人看望。他素來獨來獨往,不管遇上什麼,在他眼裡,都不過是一場浮雲,他沒有非常關心的人,也很少跟人來往……
久而久之,本就冰冷絕情的心愈加沉寂如死灰,他有時也想過,爲什麼別人都死了,他卻還是一如既往不死不滅的活在世上,他想不通,便把一切歸咎在命格上,後來,他虔心修煉,直到他遇上劫數那天……
他早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對於人的感情,他沒多大感觸,甚至於殺人那麼血腥的事,他都沒覺得什麼天理不容罪孽深重……當那日他把鴛鴦撿回去的時候,也完全只出於利用之心,在沒遇見鴛鴦之前,溫堯最在意自己的自由,脫離鬼族契約獸身份的自由。
當然,遠在鴛鴦幾百年前,溫堯對於大發好心實際上是多管閒事撿他回去的寧兒心中也存有感激之情的,餘外,溫堯從幻化成人那刻,迄今爲止都沒有對什麼投出異常心思。
說來說去,溫堯最爲在乎的那個人已經出現了。
溫堯對鴛鴦的感情,早早在碧泉森林裡的那半年裡就開始變得不一樣。
世事或無聲無息淺移默化,悲歡或大起大落剎那顛倒,總敵不過滄海桑田,時光荏苒。
溫堯眷戀的人,是碧泉森林裡傻傻對他微笑的人,是期期艾艾又能自言自語上半個白日的人,是不管什麼,只要認定了,就一條路走到黑的人。
曾幾何時,他把她當成了一生都要守護着的人。
他不見了,她會找他,他被人誤解,自己都無所謂,她卻爲他辯白,她不會害他性命,縱然他欠她良多,他冰寒入骨命懸一線,她不顧死活的靠過來,她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都還能笑着和他說話。
這些,都不是溫堯在乎鴛鴦的理由。
因爲,喜歡上一個人從來就不需要理由。
溫堯尚不瞭解何爲喜歡,要是瞭解了,他一定會覺得匪夷所思的。
他這麼冷漠的人,也會有喜歡之人,不會難以置信麼?
鴛鴦和溫堯表面上還是不鹹不淡的相處着,彷彿那次經歷生死一線的事,都不是他們兩個人,但是兩人心裡都已經知道,有些已經在慢慢變得不同。
歇息幾天後,鴛鴦大致估量了自己的時間,幾番權衡之下,提出了出黑暗玄丘的事。
溫堯早有預料,並不驚訝,淡淡的點了點頭。
一出洞府,化成人形的羽蛟瀟瀟灑灑從天而降不請自來。
羽蛟端的一副俊美無雙的皮囊,笑渦淺淺,早不見被溫堯算計了的怒火中燒。
鴛鴦並不認識羽蛟,溫堯看羽蛟臉無怒色,淡淡從旁解惑“他就是那一條羽蛟,可以帶我們出去。”
鴛鴦面色一青,抓到了其中的重點“他就是害我的那條蛟?”
溫堯愣了愣,道:“嗯。”
羽蛟感覺空氣中有殺氣,隨眼一瞥就見鴛鴦正凶神惡煞的盯着他,許是覺得自己是理虧的一方,羽蛟掃了溫堯一眼,打哈哈道“這位是嫂嫂吧?”
“嫂嫂?什麼嫂嫂?溫堯。”好像小的時候聽過這兩個字,一時想不明白,遂習慣性的歪過臉問溫堯,反問。
溫堯抿了抿脣,搖了搖頭 。
他哪裡會懂人情世故,你問他這樣的問題,他要能知道就怪了。
羽蛟扶了扶額,這兩個人怎麼比他還像不問世事常年累月待在黑暗玄丘的隱者,連“嫂嫂”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嫂嫂就是我大哥的女人,知道沒!”羽蛟豪氣沖天的道。
鴛鴦這會子明白了,可是羽蛟家的大哥是哪位貴人,在她的印象裡,貌似沒有這個人耶……
“你大哥是誰?”溫堯最先發問,他在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會不明白“大哥的女人”這四個字的含義。
“我大哥呀……”羽蛟話到嘴邊又故意託長調子,“我大哥就是你呀。”
溫堯半眯了暗藏刀鋒的眼睛。
羽蛟,你和溫堯這冷酷的人亂認親戚真的可以麼?
“溫堯又不是妖,你可別信口開河。”鴛鴦在溫堯說話之前先說話,然後把羽蛟說的話前後貫穿起來,心中微微涌出甜意。
“溫堯,原來大哥的名字是溫堯,呵呵,你的名字和你的性格可不符,唔,這位嫂嫂難道還不知道,我大哥其實也是妖……”妖字在溫堯要殺死人的視線裡弱弱的咽回肚子,羽蛟看了看笑意盈盈等他說完話的鴛鴦,很快就想通了溫堯不准他說話的來龍去脈。
難怪溫堯和他過招,都不化回原形,原來是怕那小妮子看到了,從而知道了溫堯的真面目呀。
有趣,實在有趣,人妖戀,以前只聽黑暗玄丘裡那些八卦嘮嗑的鳥妖說過這樣的故事,沒想到,今天竟碰上活生生的了。
嗯,既然是這樣,溫堯這個大哥他就死皮賴臉也要認下了,對了,還可以認個小嫂嫂嘛!
鴛鴦撅着嘴,“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還說溫堯是你的大哥,可你明明連溫堯的名字都不知道。”
“剛纔是不知道,現在不就知道了嘛,再說,我只是因爲太過敬仰溫堯,喊溫堯一聲大哥也不妨礙什麼吧。”
“呃……”鴛鴦沉吟少許,溫堯也不發言,視線定在羽蛟身上,幽深的堪比澗潭。
“溫堯,他喊你大哥你介不介意?”鴛鴦慎重的尋求溫堯的意見。
溫堯挑高眉“我沒意見,如果你不介意他先前傷了你的話。”
“嫂嫂,這是誤會,不打不相識,您就大人有大量好了,再說,等下,還是我送你們出黑暗玄丘噢,這也算帶罪立功呢,嫂嫂,您就通融下……。”羽蛟急忙獻媚
“好了,好了,都隨你。”鴛鴦被羽蛟特地軟糯着喊的嫂嫂二字,激得雞皮疙瘩都要在手臂上跳舞,便連忙,打斷了羽蛟的話,敷衍着。
話說,羽蛟喊的“嫂嫂”,雖有誇張做作之嫌,但鴛鴦心中是不排斥的,那脣角的笑意也隱隱擴大了一個曲度。
溫堯別有深意的掃了羽蛟一眼,心中狐疑着羽蛟一族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肚量了,他坑害了羽蛟一次,按道理來說,羽蛟應該懷恨在心伺機報復纔是。
不過種芝麻大小的事,溫堯向來不會放在心裡深想。
也因爲溫堯這個疏忽,後面間接引起了一件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