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潯在來得路上,有和鴛鴦說過,一律來到寂木仙府的人都要經他家世尊過目,以免有來歷不明,人品敗壞者在寂木仙府當老鼠屎。
只要世尊認可了來人,來人方可在寂木仙府留下。
鴛鴦心中打着鼓,她能察覺到,此時一道帶着審視意味,凌厲氣勢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擡頭!”世尊的口氣平淡無波,吐字嘹亮,以命令口吻道。
鴛鴦聽話的擡頭,看向世尊,世尊年紀看起來約莫天命(五六十歲),形貌無奇,卻自內而外散發着一個威嚴。說的不好聽那也叫古板嚴謹。
但威壓真的很高強,感覺都可以殺人於無形了。
驟然,鴛鴦就覺全身的氣血在逆流,然後一點點的變僵硬,像一塊巨石猝不及防的傾壓於身上,痛楚劈頭蓋腦的涌來,彷彿每跟神經都在劇顫,根本叫人難以承受。
但鴛鴦意識還是清楚的,這是世尊在考驗她有沒有資格留在寂木仙府,雖很痛不欲生卻攸關她的去留。她也不得不硬撐着……
不遠千里,來這裡,是爲的什麼,若連這關都過不了了,所有的希望也就都付諸東流。
“沒事,挺過去就好了。”她這樣告訴自己,緊咬下脣,身子不可自持般,抖如風中微弱的燭焰。
千潯心中不忍,卻不敢太明顯的維護,雙手扶住她顫慄不停的身子,道“世尊,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孩子來寂木仙府?”世尊沒有一點動容。
鴛鴦徑自咬牙支撐着,還是因爲全身的劇痛不自禁的彎了身子,額頭上有冷汗滲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腦海中想些亂七八糟的,以此分開心神,讓自己沒那麼深刻的感受着身上無形的力量碾壓的痛苦……
空氣中都似乎有什麼氣流在抽緊。
千潯上前一步,竟是想阻撓“世尊。”
世尊看向千潯,“怎麼?寂木仙府的規矩,你想違逆。”
千潯抿了抿脣,無話可講,看到鴛鴦滿臉的痛苦,也做不到視而不見,卻又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對她道“很難受,就不要進寂木仙府了,寂木仙府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
以前因爲世尊的試探,也有很多人人撐不下來,最後他們把那些人都送了回去。
如果鴛鴦受不住……,離開寂木仙府也未嘗不可以。
可是鴛鴦不是那些人。
就在千潯要帶她走時,她才虛弱低嗚般“……我不走。”
千潯徵住,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個頑皮的小孩子,外加一些些的執著,就譬如小的時候,他明明很少理過她,她卻看不出他的拒絕一樣,還很厚臉皮的粘着他,捉弄他,且那大半年,她從來沒有泄過氣。
細細想來,鴛鴦的倔脾氣真是從小就有的,只是在這樣的痛苦面前,她還這樣犟是什麼因由?
好一陣子後,鴛鴦才覺得來自世尊發來的壓力有所緩和,也才擡起頭來,對千潯道“沒事,我從小練武,底子好。”
只是腿肚都是麻木,身體也到了極限。鴛鴦非常擔心,過了這一關會不會還有下一關,要是有她肯定得活生生暈死過去了。
“鴛鴦。”千潯不顧世尊探究的眼光,扶住鴛鴦的胳膊。
不管如何,鴛鴦是他帶來寂木仙府的,他絕對不能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良久,世尊才意味深長的對千潯道“她可以待在寂木仙府了,讓鳳陵安排一下。你留下,本尊有話要問。”
鴛鴦鬆了一口氣,一直緊崩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四肢百骸撐到極限後,痠軟的跟滾燙沸水裡軟趴趴的麪條一樣。
千潯和鴛鴦對視,鴛鴦會意,勉強拖着到鬼門口走了一遍的身子,顫巍巍的出了殿。
一出殿,後面的殿門猛然關住,鴛鴦擦了擦面上涼涼的汗珠,扶着身旁的一個柱子,低低喘氣。
千潯的世尊太可怕了,要不是爲了找聚魂燈,她一定不再這地方多待個一分一秒,真真是要人命啊……
千潯和世尊有“私房話”要商討,鴛鴦就藉着殿門旁的玉柱,磨蹭到一個陽光高照的地方,讓冰冷的身子暖和一下,也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千潯來到她身邊,拍了拍她肩膀,睡的半迷糊的鴛鴦擠出一個笑“不好意思,太累了。”然後託着他的手站了起來。
千潯看着她此時面露堅毅,秀氣的臉龐像抹了淡淡的煙霞,倒也煞是研迷人,想起世尊的問話,心中一動,沉默着帶着鴛鴦往前走,眉宇間幾道細痕顯現。
鴛鴦默默的捶着腰,有些看不懂他這會兒爲什麼這麼沉悶。
千潯的面龐無疑是清俊脫俗的,有一種恬然的美,他只須默立在那裡,就能給人一種安和,宛若一隻白鶴,站在很多人裡是鶴立雞羣,一個人靜立着,就是一副詩意山水畫,幽雅明朗不止,就是寬和容納來形容的也不是很貼切。他整個人,像天然生於天地之間,無須任何雕琢,就渾如珠玉墨竹一般。
“你爲什麼一定要來寂木仙府呢?”千潯忽然說話,丹青色的眸子深遠,似望着鴛鴦說話,又似望着鴛鴦身後的空白說話,眉若有似無蹙起。
“本來我只是想來你從小到大住過的地方看看,那既然不遠千里來了,就也不好因爲一點點磨難就退縮嘛……”鴛鴦縮了縮肩膀,心虛的同時一邊努力把話說的有可信度。
她可以把來寂木仙府的真面目告訴他嗎?大約要真坦白了,千潯一定會毫不遲疑的把自己趕出仙府。
希望千潯不要就這個問題的回答太較真了。
千潯竟然不疑有它,“鴛鴦,這樣就好。”淺淺的凝出一抹笑,骨節勻稱,白皙晶透的指尖撫上鴛鴦細長的眉梢,然後緩緩摩挲,鴛鴦只要一擡起頭,就能把千潯最專注又有些迷離的神情收入眼底。
事實上,鴛鴦也確實擡起頭了,她失笑,千潯拿出這麼正經的樣子說這句話,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在欺騙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
“千潯,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跟你說謊的。”鴛鴦在心中喟嘆,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臉龐,被千潯微溫潤的指尖拂拭過的眉梢,不禁舒開,心中像一隻被一隻貓瓜撓過,癢癢的很怦然很奇怪的感覺。
千潯把鴛鴦送下殿時,鳳陵好巧不巧的過來了。
鳳陵和鴛鴦的年紀不相上下,一樣的要吵鬧,兩人在一堆,就免不了鬥嘴,且是那種逮到哪句話就能刺對方一刀的那種。
所以,會說各種尖酸刻薄的話,各種拆對方的臺。
“鳳陵恭送主上,”鳳陵一板一眼,有禮有節的作一個揖,送走千潯。
鴛鴦滿面春風,怪聲怪氣道“風鈴,你這個哈巴樣子好可愛。”
“懶得理你,本大人姓鳳,鳳凰的鳳,以後請叫我鳳大人。”鳳陵抱住手臂,斜着嘴角,乍看起來還很高冷。
“噢,鳳凰呀,可我覺得你不合適,就姓風好了,恩,跟風的風。”
“你……”鳳陵差點丟到高冷的形象,最後穩住了,反脣相譏“你呢,鴛鴦,連個像樣的姓氏都沒有,呵呵,你不會沒有爹孃吧,不然,怎會叫這麼個名字,真難聽。”
說完他還搖了搖頭,一副“你的名字要比我難聽很多”的樣子。
鴛鴦鼓大眼睛,據理力爭“鴛鴦象徵的意義是團圓美好,而風鈴的諧音是分離,單這一點,我的名字就要比你好上千倍百倍。”
“沒有,你的名字太土了……”鳳陵和鴛鴦開始相看兩相厭。
“拜託,你換句臺詞,這年頭不興名字土不土了……”
“那風鈴也是個土名字,叫我鳳陵鳳陵鳳陵啊……”風鈴抓狂。開始扔掉高冷的形象,
於是,鴛鴦和風鈴將着這一個名字問題淡了個昏天暗地,說的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最後直接導致風鈴公報私仇,給鴛鴦的住所安排到柴房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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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自是不甘心,奈何天色將晚,風鈴把她撂在這塊偏僻地方就揮袖走人了。
到處走一走啊走一走,總算教她逮到了一個活人。
“這位……姑娘,能打擾一下嗎?”鴛鴦攢出一個甜甜的笑,朝對面走過去。
那姑娘閤中身材,肌膚微豐,鼻膩鵝脂,觀之可親,釵環裙祆,一律碧色。
在見到鴛鴦後,睜大了一雙杏眼,然後大叫一聲,神情跟見到了人見到怪物般,很是驚恐。
鴛鴦憂鬱的砸吧一下嘴,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她長的恐怖,竟然嚇到了小姑娘。
話說那小姑娘跟她年紀也就差不多大。
在看鴛鴦口中那“小姑娘”,她忽的很神經質的咯咯發笑。
這下鴛鴦不覺得是自己臉的問題了,恩,約莫這姑娘腦子有問題。
小姑娘卻開始說話“你叫鴛鴦是吧!我芳名雀兒”。
“雀兒啊,幸會幸會,不知雀兒怎會知道我啊?”鴛鴦高興的道。
心中納罕着,自己名字竟然有人知道。噢呵呵,真叫人不好意思。
然後雀兒的一句話把自戀中的鴛鴦潑了一瓢冷水。
“你就是令孤少主帶回來的,嘖嘖,長得也不過如此,難怪名字也不好聽!”
雀兒昂着小臉,和風鈴鄙視鴛鴦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鴛鴦擡頭看了看天,冷靜,冷靜,不能在和雀兒擡槓了,柴房裡沒有牀,睡着容易做噩夢……
然後,雀兒又一臉神秘兮兮羞澀兮兮的對鴛鴦道“喂,我們家的令孤少主喜歡你嗎?”
鴛鴦抽了抽嘴角,心中哈哈大笑,原來雀兒是千潯的腦殘粉,呵呵,小樣兒,和那欠抽的風鈴一個德性是吧。
“恩,我也不知道,但千潯公子說她會常常來看我的”。誰叫你剛纔要貶損我,現在不逗逗你對不起自己吖。
“少主來看你,你跟我們少主什麼關係!”雀兒驚疑不定。
“關係倒談不上,不過你們少主帶我去見世尊,還在世尊面前爲我求情,唉呀,我都忘了和他道聲謝謝,他和我一路走來,都很照顧我,關心我……”
雀兒聽到,心瞬間就被傷到了:“你在騙我對吧?令孤少主天仙一般的人物,他對誰都好的,你定是在自作多情了。”遙想令孤千潯一襲青衣,眉目如畫,丰采飄逸的樣子,雀兒又芳心蕩漾起來。
鴛鴦挑眉,不置可否,看雀兒一秒鐘就陷入花癡少女的隊伍中……
轉身就走。
“喂,你去哪裡?”悠悠回過神來的雀兒叫住已走了幾步的鴛鴦。
鴛鴦回眸一笑,無奈的攤了攤手,“回柴房去,本來想和你討論一下和千潯相關的愛好,可我不忍心打擾你沉思的樣子,算了,我還是回去了,後會有期。”說完徑自走了。
雀兒:“留步,你和我說一說我們令孤少主的喜好,比如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姑娘吶,在走唄。”
鴛鴦偷笑,“現在不早了,我暫時要回去睡覺,等過個五六七八天的在和你細說……”
“睡覺?”
“嗯,我住在離這裡較遠的柴房,你要是想找我也不定能找得到我,算了,不和你說了,我走了啊。”
鴛鴦做勢往前走。
雀兒一聽就急了。一年中多見不着自家那少主幾次面,而這個鴛鴦竟說,令孤少主會來找她。哎呀呀,要是鴛鴦和她在一起,她也就可以看到少主了,好開心,好激動……
這個鴛鴦雖然討她嫌,卻也不是不能愉快的相處。爲了能離少主近一步,就勉強接受她好了。
————作者有話說————
某妖代替衆說:“這個文文雖然有很多不足處,卻也不是不能愉快的看下去,爲了能支持下辛苦更文的妖夭一下,就勉強把它帶回家看好了。”
妖:“嗷,好開心……好激動……”
嘎嘎嘎……衆的頭頂一羣烏鴉飛過。
妖抱頭鼠竄:“你們無語歸無語,幹嘛要打人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