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在眉睫,心卻遠隔在滄海橫流的兩邊。
“你不答應便算了。”鴛鴦又說。
溫堯的眸光變得越來越冷,她不敢在向前一步。
風徐徐掠過臉頰,她略帶憂傷的望着他,不再躲閃,不再逃避不再遮掩。
四目相對,她看不出他的喜怒,也再也看不到他眸子裡的煦煦溫情,心裡沒來由的一痛。
這都是她在咎由自取。
“爲什麼要嫁給他?”他的話不帶感情,有些低沉,完美的眉眼向上挑起,明明是那麼冷酷,鴛鴦卻心裡一動。
“不因爲什麼。”她默了默,又解釋“這也是師父的心願。”師父給她選的親事,說明他覺得千潯確是自己女婿的最佳人選,師父死前交待她要活的開心,不知道她和千潯成親了,他在天上會不會欣慰了,會不會開心?
“你師父?”似是想到自己不配談起她的師父,溫堯話一滯,不動聲色別開話題“那你的意思又是……?”
“我……”她想不想嫁與千潯?她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遵循師父的意思。”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把師父拿出來當擋箭牌。
“你不想嫁給他就不要嫁給他。”話裡滿是肯定,他心裡盪開名叫釋然的情緒,一句話便迫不及待的溜出了口“我娶你!”
“不行。”絕對不行,她嫁給誰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嫁給溫堯,即使她喜歡的人是他。
也不可以嫁給殺了師父的仇人。
“是麼?”溫堯淡淡的移開視線。
就像在萬里無雲陽光明媚的好光景下,驟然來了一層揮之不去濃如黑夜的厚厚霧霾,心裡那點才破芽的綠意,一寸寸的被人掐滅,一點點的碎裂成玻璃渣,然後被冬天的冰雪覆蓋,冷凍成一片蒼白。
他把這句話說出了口,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和她之間隔了什麼,他在奢望一些什麼。
奢望她心中有他?或許有,但那又何嘗比得過她的家族,她的師傅?
“溫堯,對不起,我害了你被鬼族追殺,卻不知道能幫你什麼。”
“你沒有害我什麼,這是我的事,我和倉北暝早有夙怨。”溫堯的聲音又喜怒不定。
“可倉北暝是我殺的,你什麼都沒有做,你何必替我承受這麼多的磨難。”
“如果你來找我只是來說一下你的感激之情,那我覺得不必了,因爲這是我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什麼?”鴛鴦咬了咬脣。
“兩清。”他簡單明瞭,冷酷至極。
鴛鴦心中劇顫。
“不是說過一輩子都不想見到我麼,我讓你如願以償。”
“我雖欠你良多,但到了現在這一步,我也仁至義盡,你來和我說聲對不起,那我就和你說聲後會有期吧!”
那一張好看到近乎無情的冰冷麪容,脣角幾不可察的擡高,像她第一次見他,如此的不染俗塵,如此的俊美冰涼,如此震人心緒。
溫堯又看了鴛鴦幾眼,目光遙遠無邊際。
他轉過身,步履從容,脣角僵硬的嘲笑越來越深。
不知在譏諷自己,還是譏諷鴛鴦。
玄色的身影毫不留念的偏離眼角,她怔怔的伸手,什麼也抓不住。
腦中也成了一片空白。
想要留住,要要喊他回來,心中卻清醒的明白,就算喊那個人回來了,到最後也都是徒勞。
她啞然,這一路走來,她一步一步的爲夢族報了仇,又要去復活夢族,卻在這樣曲折的路中,失去了他,也失去了自我。
嫁給千潯,終歸都是她在自私自利。
千潯對她百般照顧,她卻利用他。
溫堯對她千般保護,她卻丟了他。
失去了溫堯,終歸是自作自受。
師父,能不能醒過來告訴鴛鴦,鴛鴦是不是做錯了?
不然,我怎麼會這麼痛苦。
沒有人聽到她在低喃一樣的懺悔,她咬了咬脣,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
孤獨和倉皇無助攫着她的身心,她蹲下身子抱着雙膝嗚咽。
這次沒有溫堯過來說“別哭,我在你身邊。”
她又成了一個人,無依無靠的一個人。
第二日回寂木仙府時,鴛鴦也在沒見過溫堯。
和千潯踏上了回寂木仙府的路程,她知道,以後的路在波折,在艱難,也在沒有那個人的陪伴了。
千潯一襲白衣勝雪,將繮繩遞給鴛鴦,她的氣色有些差,精神也很頹喪,他想,溫堯和她之間深厚的感情,不管是哪一種類別,到了此刻,都已斷了個七七八八了吧。
忘了,就好,她和溫堯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
“千潯,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不會像溫堯一樣,再也不理我?”鴛鴦呆呆的接過繮繩。
“說些什麼,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體諒你。我理解,你是什麼樣的人。”她很快就是他的妻子,就算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也不會拋棄他。
“謝謝你,千潯。”鴛鴦點點頭,迷茫的眸子因爲他這一句話清明瞭很多。
這一條路,既然從當初就開始選擇走下去了,那麼無論風吹雨打電閃雷鳴,她都要堅持走下去。
入骨的執念,在未完成之前,便無可化解。
或許,也正因爲此,她纔可以笑着面對以後諸多的考驗和挫折。
千潯像普照大地的晨光,助萬物生長,潤物無聲,也每每在她傷心失落的時候,給與她暖洋洋的關懷。
鴛鴦熟練的躍上馬,對千潯擠出一個安心的笑“走吧,回寂木仙府。”
待他們兩個人疾馳駿馬,騁遠十里,玄色的身影,凝視着遠方,杳杳定格,染了天地間的寂然,又融化在虛無中,風過無痕,葉舞着韻致的旋律,一翩一轉,慢慢的跌地……
他,真的放不下她。
五日好,寂木仙府的大門緩緩開啓。
“見過少主。”門衛還是以前的門衛,隨千潯進了寂木仙府,恍惚間,鴛鴦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出去過這扇深綠色的青苔大門。
“鳳陵恭迎少主歸來”。還沒有多走遠,鴛鴦就見到了熟悉的人來。
鳳陵什麼都沒變,還和初見時的俊秀模樣。
鴛鴦心中哂笑自己,她纔出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怎麼一副二十多年纔回來的傷感時世變遷太快的心情。
“你也回來了。”鳳陵淡淡瞄了鴛鴦一眼,面上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樣子。
眼角則飛揚着一股子喜氣。
“是啊,風鈴,兩個月不見,你還一如既往的寶貝着你的破劍吖。”鴛鴦一看到故作冰山臉的鳳陵就也起了調侃的心思,
“你也是啊,在外面不好過吧,都瘦不拉幾成什麼樣了。”風鈴不甘示弱的回侃。
“你懂什麼,我在外面活的可瀟灑恣意了,瘦了只是因爲風塵僕僕路途遙遠。”
風鈴不屑的鄙視着她,心中估摸着她這話的真假。
她出寂木仙府的時候,對比她回來寂木仙府時,是實實在在的瘦了一圈,她雖是笑着和他說話,可卻沒有以前那麼隨意自在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好了,鳳陵,世尊此刻在殿裡嗎?”
“恩,尊上昨日便收到了您的消息,您現就可去見尊上。”
“知道了,鴛鴦,你正好也和我一起去吧。”千潯笑着拉起鴛鴦的手,她已經答應他求娶爲妻的婚事,那他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公佈這件事了。
鴛鴦不自在的說了聲好,對此行目的心中大致有了數。
殿裡,世尊依舊是一身一絲不苟的嚴肅簡潔的道袍,看起來就給人一種威嚴板正的感覺。
鴛鴦眼觀鼻鼻關心的立在千潯身後,靜靜聽着世尊和千潯說着普通平常一問一答話。
一番鴛鴦難以理解的口水話完畢,千潯開門見山的說出了帶鴛鴦來這的目的。
“世尊,鴛鴦已經答應侄兒的求親。”
世尊沉默,不怒自威的目光審視過千潯身後的鴛鴦,帶着長輩打量小輩的犀利目光,將鴛鴦從腳趾頭到頭髮絲都細細觀察了一遍,讓鴛鴦的後背冷嗖嗖的不止一般般。
真不知道,世尊這個喜怒不顯的人到底看上了她這個準侄媳婦兒沒有?
鴛鴦一顆心也開始七上八下,就世尊這嚴謹苛刻的眼光,能看上她嗎?
“鴛鴦,你師父曾與本尊有些交情,當年本尊和他給你和千潯訂下這門婚事,按理來說,早該結成,但這都是上一輩人的想法。也不一定要踐行諾言,把互不喜歡的兩個人綁縛一起,如若你無心做寂木仙府的主母,即便反悔,我和千潯也絕不會說什麼,也不會因你是弱勢的一方,就棄你不顧。”
鴛鴦錯愕,原來世尊也有這麼人情味的一面。
“世尊多慮了,鴛鴦嫁與千潯,一方面是因爲不會違拗師父的意願,第二方面則是因爲鴛鴦的一片冰心,實所天地共鑑。”她對千潯確實無二心,因爲她對他只有友情之誼,合該千潯並不有意於她,以免日後傷了千潯的心。
“寂木仙府需要一個什麼樣的主母,你應當心中有數,本尊量你的性子,也不是什麼軟弱可欺的,當主母就也要有一個樣子。”
世尊這段話的意思就是,鴛鴦要想當千潯妻子就必須要有點強硬的本事,千潯以善待人,她就時時要留個心眼……若千潯城府高深,那麼她就可以善待人……
“鴛鴦謹記世尊教導,定當將此話奉爲圭臬。”
“這便好。”世尊的眼睛了終於有了一絲滿意之色,他目前雖沒看到鴛鴦什麼本事,但她的誠意他感受到了就行。
在世尊心裡,一個女子,只要以誠待人,就都還可以勉爲其難的接受,而能力什麼都尚在其次。
沒辦法,他就覺得自家千潯,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哪家姑娘能各方面都一一配得上的……
若不是當初頭腦發熱的定了這門娃娃親,世尊也絕不會輕易答應千潯娶鴛鴦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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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夭:“許久沒有出來和你們問好了,今天出來遛一遛,看你們還在默默關注我沒?”
衆:“你出來歸出來,不要那麼猥瑣。”
不夭“哼,人家這就叫個性。”
衆嘆“是啊!”
不夭“你們都看出來了?”
衆:“猥瑣的個性”
不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