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那一刻,意外陡然發生。
鴛鴦痛苦不堪的大喊一聲,驟然滾倒在地。
“鴛鴦……。”千潯顧不得什麼禮數,撂開遮在鴛鴦頭上的喜帕。
“我,千潯……”鴛鴦緊緊的閉着眼睛,躺在千潯的懷抱中,因爲突如其來的劇痛縮成一團,明豔的五官都崩在了一起,便是施了黛粉也掩飾不住她面色的蒼白。
“發生什麼事了。”千潯愛則生亂,摟着懷中的鴛鴦,有些不冷靜,焦心道。
“我看看。”顏姬好看的眉擰成一個死結,趕忙起身去給鴛鴦摸脈,旁頭方白也一下子白了臉色。
鴛鴦只覺得全身都被人放到了火上烘烤一樣,難以忍受的痛楚就像一條嗜血兇殘的毒蛇,把她從頭髮絲到腳趾尖都吞了進去般,痛的恨不得立即死去。
這樣的疼痛加身,這個婚禮還應該怎麼支撐下去。
其是那一雙眼睛,痛的她都不敢去睜開眼,只能死死的咬緊牙關,硬生生的讓自己先別昏迷過去。
“到底出了何事?”世尊走下臺來,看着鴛鴦的目光竟是冰冷的。
風鈴注意到世尊的目光,打了一個哆嗦,世尊的態度變化的也太快了吧。
“她的脈息很正常又很不正常。”顏姬沉重的道。“能有這樣的脈息只會是中毒了,不知道鴛鴦在寂木仙府怎麼會中毒?”
顏姬冰雪聰明,有些事情只要保持頭腦清醒,略微一思便能想明白其中的彎彎繞,她瞥了六神無主的方白一眼,嘆了口氣。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要是不清醒一些,鴛鴦就真的要玩完了,果然是關心則亂。
“顏姑娘這是何意?”雖然世尊是寂木仙府的族長,顏姬也是緋月仙府的族長,但是世尊的輩分卻比顏姬要高出很多,儘管兩人身份相平,但世尊稱顏姬姑娘也不爲然。
“身爲寂木仙府之長,關於我家小妹之事可當給個交代吧。”顏姬譏諷的冷笑,在場人聽不懂她的話外之音,但她相信,世尊絕對能聽的懂。
世尊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鴛鴦是夢族貨真價實的血脈,世尊此舉無中生有,置我與方白於何地,當真是鴛鴦瞎了眼,纔會來你寂木仙府,還被人不明不白的謀害去了,現在您自以爲是的猜測不是真的,卻害的鴛鴦平白遭受此等令人髮指的痛苦,這個交待您可給得起。”
顏姬眼裡燃起了火苗,鴛鴦是她的小姑子,她不爲她找回公道那就白當了緋月仙府這麼久來的主子。
世尊看了看痛苦的鴛鴦,和爲之心痛的千潯,心中發虛,口裡梗着的話即使有理有據也說不出來。
“解藥。”顏姬也不多廢話,鴛鴦現在還在痛苦,什麼陰謀陽謀也得把解藥弄到手才能討論。
世尊沒有解藥,臉色一青,隨即厲聲對旁邊風鈴道“快去把雀兒給本尊帶上來。”
風鈴點點頭,心發沉,難道這些都是雀兒在搗鬼麼?
千潯聽到她們意有所指的對話,心生疑竇,難不成鴛鴦變得這般痛苦是世尊害的?
但世尊是自己心中敬重有加的人,這寥寥幾句話千潯還不敢妄加定奪其中什麼意思,忍住心中的焦急,千潯給鴛鴦渡了內力過去,指望她藉此減少一些痛苦。
鴛鴦卻猛的甩開千潯,千潯渡過來的內力使她氣息越發紊亂,頭髮上的金簪玉釵亂了滿地,耳邊許許多多的人在議論絮叨她這個新娘子。
她想睜開眼,看看此時的場面因爲自己有多麼混亂了,但眼睛卻如刀割凌遲般,直教人恨不得剜了下去還一了百了,能不能睜開眼,這真是個問題。
“千潯,……”鴛鴦無助的拽着千潯的手,似把千潯當做自己堅持不昏死過去的動力。
“別怕,有我在,等下解藥就來了……別怕。”千潯在不見以往的雲淡風輕,顫抖的語無倫次。
他好害怕她出了事。
雀兒直接被風鈴拉扯了過來,她看到風鈴這般心急如焚,面上的嘰笑更甚。
“解藥。”世尊二話不說對着雀兒兇狠道。
千潯慢慢冷靜後,將鴛鴦放到方白手上,死凝着眉站了起來,他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鴛鴦如此狼狽,雀兒心中那叫一個暢快淋漓,得意忘形,嬌俏的笑了幾聲,她道“什麼解藥,雀兒可沒有噢。”
“你裝什麼傻,本尊命令你,交出解藥。”世尊被雀兒這幅輕浮的樣子氣到了。
雀兒身子抖了抖,卻充耳不聞般的瞧上一身喜服憂思成災的千潯“我真的沒有。”
開玩笑,她既然已經決定好了要把鴛鴦的真面目都逼出來,讓她徹徹底底的聲敗名烈,就絕不會給鴛鴦留一條可乘之隙。
後路,有時候可以救自己,但同樣,也可能救了別人。
她下好了決心,就輕易不再更改,妄想找要她解藥?呵呵,殺了她這世上也沒有解藥啊!
因爲她配的不是毒,是藥,這個藥沒有解藥可解,不管今天發生了什麼,鴛鴦最後都是必死無疑。
她昨天給鴛鴦送信去時就算好了的結局,她可是夢寐以求呢!
她把藥喝了下去,稀釋成內力,給鴛鴦一掌的同時也將藥性傳給了鴛鴦。
誰叫鴛鴦昨晚要去見自己,爲了溫堯,闖她的虎穴,落得這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自取滅亡。
“你不是說鴛鴦不是妖就會沒事麼,爲什麼,她現在會變成這樣?”喜堂中所有外人都被深知家醜不可外揚的鳳陵清理了出去,所以有些話,就不必在藏藏掖掖下去。
“我是這麼說的,沒錯,但我只是說了一半而已,我的這種毒並不只是妖中了會痛苦,人也一樣,只是妖會比人痛苦百倍而已,但妖的生命力比起人來強了不止百倍,所以,這毒,對付的往往是那些討嫌的人。”
“你膽敢矇騙利用本尊。”世尊一巴掌對準雀兒的臉狠狠打了過去,雀兒偏了頭,梳的整齊的髮鬢凌亂的散了下來,嘴角也掛起一線血絲。
世尊這一巴掌可比昨天晚上鴛鴦那一掌來的重的多。
千潯眸色閃了閃,有些不忍,但更加不忍看到鴛鴦痛苦的他,最終只是淡然道“雀兒,鴛鴦現在這個樣子,可都是拜你所賜?”
“少主……”雀兒淚流成河,今日千潯成親,她本來就心存滿腹委屈,又帶着一點希望,希望千潯能回頭看她一眼,但千潯至始至終,在乎最多的永遠是那個鴛鴦。
“是還是不是?”千潯擡高了語氣,語氣對雀兒也是前所未有的冰涼,他側過頭看着像受傷的小貓窩成一團的鴛鴦,心裡又來怒火。
一想到這是被世尊和雀兒所害,他就覺得自己真對不起鴛鴦。
雀兒不可置信的看着千潯,她忽然有些心痛如絞,她愛着的少主,心中卻從來沒有過她。
目光落在鴛鴦身上,她攥緊了拳頭。
憑什麼,憑什麼,鴛鴦就可以得到少主的心,而她卻不可以,分明她要鴛鴦更愛少主,更關心少主……
“是。”雀兒擡起頭,語氣平靜,義正言辭什麼都不害怕般,正視着千潯。
“找死,竟敢害我們家小妹……。”不待千潯說話,顏姬忽然出手打向雀兒,袖子裡面飛射出一根繡花針。
雀兒猝不及防,針穿入雀兒的肩膀,顏姬還欲乘勝追擊,世尊已先一步拉開雀兒“顏姑娘冷靜,這是寂木仙府的家事。”
雀兒在怎麼樣,在世尊眼裡也還罪不至死,何況,殺死了雀兒也改變不了現在一團糟的現狀,事情既已經發生了,那麼所有事就都在這說清楚好了。
“家事?可笑之極,鴛鴦還沒正式嫁給令孤少主,這堂也只拜到了一半,而這一切還是你們害的,這又算哪門子的家事?”
世尊面子上掛不住,冷哼一聲,但他到底是理虧的一方,只能揪了旁邊被顏姬打傷的雀兒斥罵道“你把昨晚上同本尊說的那些都給他們交待一遍。”
雀兒撫着驟疼的心口,心中咒罵一句,顏姬這個歹毒的女人,竟在針上淬了毒。
“快說。”顏姬心中暢快,讓雀兒也受那劇毒之苦,這樣才能對鴛鴦公平嘛!
“我,懷疑鴛鴦不是人。”
顏姬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啼笑皆非的睨着雀兒“我看是你不是人才對,鴛鴦她哪裡不好了,你要給她下這麼邪門的□□證明她不是人,現在你看到了麼,你的想法多麼荒謬?”
場上所有人都把嘲諷的目光看着雀兒,雀兒倒不在意,只是千潯怎麼看她卻無法不去在意,臉一紅,雀兒道“她雖不是妖,可她也不配嫁給少主!”
“你有何資格這樣說。”顏姬不怒而威,餘光瞥見鴛鴦昏迷了過去,又見旁頭焦灼的恨不得替鴛鴦擔下痛苦的方白,看雀兒越發的不順眼。
“我沒資格,但我有證據,昨天晚上,我親眼見到鴛鴦和別的男人在後山摟摟抱抱,曖昧不明,單這一條,就已經說明了鴛鴦的不檢點。”
“說不定,她都已經不是清白身子了。”
“就憑你赤口白舌,一面之詞?”
“不管你們信不信,昨天鴛鴦都和我說了她喜歡溫堯的事實,其實……,這個,少主心中也該明白,鳳陵,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世尊皺了皺眉頭,看着千潯“雀兒說的這些可屬實?。”
千潯想起昨天晚上鴛鴦同他說的話,一時間,不點頭不是,點頭也不是,便默不作聲。
世尊去望鳳陵“你說?”
“是。”鳳陵遲疑少刻,最終實話實說。
世尊聽言,垂了垂眼皮,面上無甚麼情緒,心中已完全相信了雀兒所言。
顏姬恍然大悟,當初在楓閒山莊看到溫堯和鴛鴦在一起,那時她還驚奇,以無情無慾,冷漠涼薄身名在外的溫堯怎麼就和鴛鴦走得這麼近呢?
現在想想,鴛鴦可能早在遇見千潯前就已經對溫堯動了心罷?
溫堯對鴛鴦倒也不錯,明裡暗裡都護着鴛鴦不受傷害,但這種殊榮有沒有關係到愛情還很難說!
雀兒見好情勢轉到了自己一邊,心中漸漸有了底氣。
不,她說的這些又不是憑空捏造的,爲什麼要心虛?
“鴛鴦已和溫堯有染,還不知廉恥的嫁給少主,這置少主於何地,讓寂木仙府的臉面又往哪裡擱?到時,世間都傳寂木仙府的新屆少主有眼無珠,娶了一個□□回來。”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都變了臉色。
看來,今天這場喜宴上的鬧劇不能輕易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