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晚了,天空是那種帶着暈紅色的昏暗。加上這裡的綠化真的是好,所以我看過去,也不過就是鬱鬱蔥蔥的綠化帶,倒是什麼都看不出。
回去的時候沒有坐送佟伊檬來的車,而是我開車,佟伊檬坐副駕駛,兩個孩子坐在後面的兒童座椅上。
只有我的車上有兒童座椅,對這個我很堅持,所以就這麼安排了。
上了車,兩個孩子就在後面嘰嘰喳喳,大概是意思麼,無非就是撒嬌說好餓好餓,然後想要去吃披薩。這也是邱逸遠給我辦的好事情,兩個孩子都粘佟伊檬,我現在畢竟已經上班了,不可能時時刻刻的分心在孩子身上。要家庭與事業兼具,真的是非常難做到的。
所以佟伊檬就顯得太好了,會耐心的聽他們說話,會陪着他們玩鬧,甚至對他們的要求都答應下來。
邱逸遠每次來看佟伊檬的時候都是爭分奪秒的,他的時間也真的是非常的趕,每次來了恨不能跟佟伊檬多相處一會兒呢,偏偏兩個孩子防賊似的防着邱逸遠,這實在是讓邱逸遠惱火的很。但是他又不敢真的對着兩個小的發脾氣,否則佟伊檬就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的,所以這事情到最後,就成了邱逸遠變着法兒的討好兩個小的,讓兩個小的能別打擾他跟佟伊檬的相處。
哄小孩子能有什麼好辦法,不過就是好玩的,好吃的。
兩個小傢伙長到這麼大,就沒有得不到的禮物,別說邱逸遠每次來給買的,就是遠在京城的彭震林枷他們都是時不時的要寄一些禮物來,尤其是彭震啊,這一年簡直什麼都往我們這裡折騰,甚至弄來了一輛限量款的小型兒童用的跑車。
簡直亮瞎人的眼睛。
我對此時常很無奈,讓孩子從小就這麼金嬌玉貴的,實在不符合我的教育理念。
但是陸暻年至今沒有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些恐怕也是覺得我們母子需要照顧,所以纔會如此,都是大家的好心,我倒是真的不好阻止。
這樣一來,邱逸遠就只能在吃的上面下手。這就有了吃披薩的由頭,小孩子最喜歡的就是這些西洋的食物,平時吃的少啊,新鮮啊,再者說了,吃披薩的地方都有兒童遊樂區,他們最喜歡。
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他們在幼兒園都是吃過晚飯的,這個我清楚,這會兒鬧,根本就不是爲了吃,而是爲了去玩兒而已。
我並不想助長孩子們說什麼,家長就得做什麼的氣焰。
可,沒辦法,旁邊坐了個毫無原則的佟伊檬,她睜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我,“我也想吃。”
我對佟伊檬可說不出不給你吃的話來。
後面兒子已經開始歡呼,就要撲過來親吻佟伊檬,我大喝道:“都坐好!要不誰也別想去。”
雖然車子還是往披薩店開的,但是我這樣兇巴巴的語氣,還是打消了孩子們剛纔歡笑的氣氛。有時候想想,其實我也是很希望他們能快樂的,但是沒辦法,我現在既當爹又當媽的,身邊的這些人寵他們起來沒完,總要有個能管住他們的人吧。
到了披薩店,果不其然,根本就沒有吃兩口,就跑去兒童遊戲區玩,來吃披薩的小孩子不少,一羣小孩鬧成一團。
我有些咬牙的跟佟伊檬說:“你看吧,就是你寵着,他們哪裡是真的餓了?”
佟伊檬說話語調慢慢的,有些低啞的糯,“還小呢,放鬆一下沒關係。”
我就怕這樣的論調,人都說孩子三歲就能看老了,他們現在正是性格形成的時候,身邊沒有個能管得住的人,可怎麼能行。
“寵孩子,最後是害了孩子啊。”我還是得說。
佟伊檬沒說話,只是盯着孩子看,那種渴望的眼神,讓人心裡真的是看着就有些不忍心。
其實我是知道他們的心思的,喜歡孩子,因爲陸暻年更照顧孩子這當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佟伊檬跟我同歲的人,到現在,根本就沒有孩子的影子呢,而且醫生也說,那些藥物傷了她的腦子,對其他的器官還不知道損傷成了什麼樣子,到底未來能不能要孩子,真的不好說。
那邊林枷,根本就不打算要。
彭震一腔對孩子的熱忱,就全部投射到這兩個小的身上來了。有時候想想,愛情這條路,還真的又遠又艱難。
沒有非常人一般的毅力根本走不下來。
只是我現在並不想看着他們如此耽擱,我拉起佟伊檬的手說:“我不信你忘記了邱逸遠,你明明連我們這些人都記得,怎麼可能忘了他,你現在還不肯跟他說話,是不是還是沒辦法原諒他?”
“原諒?”佟伊檬說的有些含糊,歪歪頭說:“畢竟曾是我愛的人,我能怪他什麼?”
我被佟伊檬這樣模糊的甚至有些滿不在乎的話,問的心頭一顫,“那你這又是何必?”
既然沒有怪過,那有何必這樣呢。
雖然我很希望佟伊檬留在這裡,在我身邊,這樣我就多了一個伴,但是人總不能那麼自私。如果佟伊檬真的忘了邱逸遠,其實也不錯的,能進一步的開始自己以後的人生。但是她的表現,是那麼的刻意,刻意的不跟邱逸遠說一句話,甚至給出一個表情。
人其實在最放鬆的時候才能說是真的放下了,像佟伊檬這樣剋制着自己,說明她心裡還是在意的,既然是在意的,爲什麼就不能好好的珍惜在一起的時光呢。
從我懷孕,佟伊檬遭遇不幸的突發事件到現在,孩子都已經三歲了,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年的時間。我並沒有在佟伊檬面前說過任何邱逸遠的好話,說邱逸遠多麼的癡情什麼的,都是沒有說過的是,是因爲知道說了會徒添煩惱,我不知道佟伊檬心中的想法,擅自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從來都不是我願意去做的事情。
只是這一年,我想佟伊檬自己應該也是能感受到的,邱逸遠對她的種種,其實實際行動比口頭上的宣揚要來的更實際,更有力量很多。
佟伊檬看着我,她的眼眶慢慢的紅起來,半晌才低聲說:“我,沒法勝任他的妻子。”
真的難以形容。
她這個樣子,用這樣無助的強調說出這句話來,我幾乎是在瞬間就掉了眼淚。
“他們都說我傻,我軟弱,可是你呢?嗯!”我是真的恨鐵不成鋼,“要不是他,你現在根本就不可能成爲這個樣子,你爲什麼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爲他着想。”
這一年,我一個人面對了一切,不敢說完全的獨當一面,但是性格到底兇悍了很多。
這樣的環境下,我沒辦法嬌弱啊。
女人只有在有人心疼的時候纔是林妹妹,更多的時候,沒有人心疼的時候,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女漢子。
佟伊檬被我罵的有些慌,使勁的拉我是手,但是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的。
我看着她急急忙忙的樣子,更是眼淚掉的兇。
佟伊檬的想法,我能理解,不過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沒辦法當邱逸遠的太太,更加沒有勇氣去面對一切,難纏的婆婆,邱逸遠在外面的鶯鶯燕燕,這種種,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佟伊檬早已經對婚姻,愛情,失去了信心。
我無奈的抱住她,“要是真的愛,就別管那麼多,你不知道未來等待着你的會是什麼,如果他.........,到時候你這樣的心意,要去說給誰聽。”
佟伊檬只是哭,比我哭的還難過,嗚嗚咽咽的簡直控制不住。
孩子們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哭成一團的我們,即便是我們盡力的掩飾了,孩子們還是敏感的發現了我們的變化,女兒抿着嘴,眼看着就要跟着哭,兒子倒是少根筋,開口就是:“媽媽,你的眼睛怎麼那麼紅?”
晚上回家,孩子們在車上就睡了。
保姆抱孩子回房間,我跟佟伊檬跟着,安頓好孩子出來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對佟伊檬說:“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說過的話,別給自己留下遺憾。”
佟伊檬點了點頭。
次日一早,依舊是忙碌又緊張。
孩子們要送去幼兒園,我要去上班,因爲這兩個小傢伙兒曾經有過威脅保姆不送他們去幼兒園的先例,所以我每天都是親自送他們去的。
送了孩子,然後又一刻不停的往單位趕。
車子開到AM集團的地下停車場,我正緊趕慢趕的要去乘電梯,卻突然被人擋住了去路。
是一個有些陌生的男人,他手裡拿着玫瑰花。
“顧小姐,我很喜歡你,可不可以約你一起吃晚飯?”
這樣的告白老派又直白,我有些啼笑皆非,AM集團的人都知道我跟陸暻?年的關係,追求我這件事情,實在是十分具有挑戰性,至今還沒人嘗試過。今天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我甚至有些新奇的好笑,不知道眼前的愣頭青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大概是我沒有第一時間作出迴應的關係,他馬上就又說:“我剛纔劍橋大學拿了博士學位回來,雖然現在的職位沒有你高,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超過你的。”
這話說的特別的好笑。
怎麼跟小時候班上的小學生告白似的,你放心,我期末考試一定能比你考的分數高,似乎這樣就能證明兩個人很相配似的。
我噗嗤一下就笑出來。
真的是,從十八歲上大學,到現在,我都有十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表白事件了,雖然我並沒有動心,但是不得不說,我這個年紀,又是兩個孩子的媽媽,被人這樣表白實在是令人沾沾自喜,這說明我還有魅力,至少不是黃臉婆就對了。
我一笑,對面的男人滿臉通紅,那紅的樣子,堪稱猴屁股。
我想這一次大概是我失禮了,急忙收住笑,很認真的跟他說:“真抱歉,我已經結.......”
“約她?你是誰?”
很熟悉的聲音,我幾乎都以爲我已經忘記了。
他就在我的耳邊,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但是我並不敢回頭,怕回頭過去,看到的人不是他。
我僵直的站在原地,聽着根本就不存在的腳步聲。
他一步步的靠近,很久很久沒有聞過的薄荷味道。
我甚至勾起了脣,覺得今天恐怕是一場夢,一場很久都沒有做過的美夢吧。
陸暻年後來已經不再用薄荷香,所以今天的這一切,絕對不是真的,我在心裡對自己說,千萬別抱希望,失望的滋味,難道你還沒有嘗夠嗎?
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