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開小半邊身子,放賀蓮城進門。
其實在賀蓮城帶着方笙以陸暻年失蹤爲由上AM集團要錢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跟賀蓮城這輩子恐怕是不能做朋友的了。
這沒什麼想不通的,陸暻年失蹤,我有多難受我想並不需要我去跟別人贅言。這個時候賀蓮城帶着方笙在我眼前過,打得是陸暻年前妻的名號,無論最後他們要到了錢沒有,或者說是他們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總而言之對我來說都是傷害。
我不認爲賀蓮城分不清這傷害的輕重,他這麼做了,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其實從一開始賀蓮城的選擇就是方笙,他對方笙有傻子一樣的執念,這種感情說不清,說他對方笙是真愛吧,現在方笙都已經離婚了,是自由身了,而且這麼多年陸暻年從來沒有碰過方笙,所以如果賀蓮城願意,他可以娶了方笙,然而他沒有,他有很多推三阻四的原因,只是在我看來,一個男人連娶都不願,這愛多少還是摻合了水份的。
說賀蓮城不愛方笙,只是想給陸暻年找茬,爲了噁心陸暻年,所以才這麼一再的消費方笙。有時候明明方笙已經消失在我跟陸暻年的生活裡了,偏偏是賀蓮城要把她挖出來,在跟世人展示一次,似乎怕大家會忘了方笙似的。
我搞不懂這樣的心思是從哪裡來的,正如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我是搞不懂的一樣。
想不明白,索性不要去想。
老天爺總歸是愛好人的,我跟陸暻年雖然風風雨雨的,可是到底過到如今日子還算平順,兒女雙全,可是看看賀蓮城,他歲數也不過就是比陸暻年小一點,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這些年來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指望方笙?哼。
不是我說,那個女人自私又愚蠢,指望她那樣沒心沒肝的人跟賀蓮城談什麼真感情,我覺得是對牛談情。
面對陸暻年的前妻,無論她是怎麼樣的,我都無法坦然,總是心存芥蒂。
這麼繁雜的心思,也不過就在一念之間完成,我聽到賀蓮城說:“孩子們呢?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們呢。”
好意思說。
作爲陸暻年名義上的兄弟,論起關係甚至比彭震他們更親近,但是我的孩子都四歲了,他還沒有見過,這事情說的通嗎?
不過他想見,就讓他見見吧。
我的孩子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安安都能養成小公主,沒必要我的兒女要藏着。
招呼傭人去把孩子解放出來,他們倆看了會兒書,孩子的耐心總是不好的,看了一陣兒就想出來放風,這會兒我叫下來玩,那自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兒子幾乎是從二樓的樓梯上跳下來的,我肅起臉,“你給我好好走路!”
纔多點的孩子,走路還沒怎麼學會呢,就學會跑了,出了問題怎麼辦!
兒子有些訕訕的,知道惹惱了我,馬上就扭身過來對着我訕笑,抱住我的腿撒嬌,“麻麻,麻麻。”
孩子正是可愛的時候,胖嘟嘟圓滾滾的,這麼一扭一扭的,看着就讓人心軟。
女兒走的慢,下來站在我身邊問:“麻麻,這是誰?”
我這才拉開兒子,給孩子們介紹,“這是爸爸的好朋友,叫叔叔。”
孩子們對這種稱呼很熟悉,乖乖的叫了叔叔。
賀蓮城原本是已經坐在沙發上了的,聽到孩子叫他,就站起來了。眼睛盯着兩個孩子看了一陣,說了句,“長的跟阿暻小時候可真像。”
我呵呵一笑。
可能是我天天跟孩子們在一起的緣故吧,我看着孩子總覺得他們是自己的模樣,並沒有什麼跟誰長的像這回事。不過賀蓮城既然這麼說了,我就應承下來。
其實呢,賀蓮城認識陸暻年的時候,陸暻年都已經十幾歲了,陸暻年小時候長的什麼模樣,賀蓮城哪裡會知道。
不過就是交際用語。
“我今天來的急,沒給孩子沒東西,你們不會介意吧。”
“呵呵。”我還是笑。
過年上門拜年,不拿東西,也是亙古未有。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芥蒂,人就會格外的挑剔些,試問要是彭震,邱逸遠上門來,我大概不會生出這麼多的心思來。
我拉着孩子說:“你們幫我招待這位叔叔,媽媽去準備咖啡好不好?”
“我要喝奶茶。”
“我要小點心。”
“好的。”
孩子們也到了該吃些東西的時候,我對着賀蓮城說,“你稍等一下。”
然後我就扭身去廚房了。
兩個小的很知道怎麼招待客人,引着賀蓮城坐下,先是一人一句說了吉祥話,看賀蓮城沒有給紅包的意思,這纔有些無奈的跟他聊家常。
我端着咖啡出來的時候,兩個孩子站在坐着的賀蓮城面前,正一人一句的問話。
“叔叔,你最近身體好嗎?”
“叔叔,你有沒有交女朋友?”
“叔叔,女朋友要好好對待不能兇哦。”
“叔叔,媽媽說不能只顧着工作,要多注意身體。”
這些話都是我平時來跟夏亦寒說的,跟夏亦寒關係不一般,所以每次來,我都要問上一遍,就怕夏亦寒身體不舒服,更有些八卦他還是不找女朋友。我不給夏亦寒介紹,因爲覺得那樣有些過於的殘忍,但是裝作無知的八卦一下,其實就夠了。
只是沒想到,孩子們竟然都記下來了,現在甚至有模有樣的問着賀蓮城。
賀蓮城大概是沒有被小孩子這樣問話過,有些目瞪口呆,回答的並不順暢。
“吃東西。”我在桌邊說。
兩個孩子有自己的小茶杯,陸暻年有喝咖啡的習慣,只是現在爲了身體,我給你煮的咖啡,牛奶的含量已經越來越大,孩子有樣學樣也要喝,小孩子當然還是不要喝咖啡的,所以就做了奶茶。是我親手做的,外面的奶茶總是讓人不放心,自己在家選了好的茶葉,牛奶,放點點麥芽糖,煮出來,孩子們都愛喝。
兩個小豆丁,搬着自己的一椅子坐在茶几旁邊,拿着自己的小杯子喝茶,看起來有一種萌化人心的感覺。
點心是一些小的核桃酥還有水果,當然也少不了過年的乾果瓜子拼盤,招待客人,總是要周到一點。
賀蓮城喝了一杯咖啡目光閃閃。
對着我說:“恭喜你,阿暻回來了,你算是熬出頭了。”
這種話,聽不出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我也就只能全數接納,“是啊。熬不出來了。”
賀蓮城沒話說了。
我們之間似乎早已經變了樣子,其實我還記得當年那個帶着我開快車,在馬路上救流浪狗時賀蓮城的樣子,他曾經的那麼的陽光爽朗,只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就變的無話可說。
還好兩個孩子嘰嘰喳喳,算是緩解了一些尷尬。
吃了一些東西,兩個孩子大概也能感覺到氣氛的不同,主動提出要去看動畫片,我點頭同意。他們就跑去了放映室。
放映室就在一樓,當時是陸暻年弄出來我們在家裡看電影的,男人似乎對音效、畫面等等的東西總有種自己的要求,陸暻年曾經很激動的跟我說過,他選用了德國的專業音效設備,讓我聽聲音是多麼的專業,等等等等。
男人在談車還有這種機械的時候,總有一種迷之熱情。
我當然是聽到雲裡霧裡的,昏昏欲睡,卻還是打着一幅驚奇的模樣看着他配合。好在住進這棟別墅的時候,我是懷孕着的,所以很合理的就昏睡過去,半點都不想在聽了。
現在這些專業的東西倒是便宜了兩個孩子,看動畫片的感覺絕對比一般家裡的電視機強。
孩子們吼吼哈哈的跑了,我跟賀蓮城就又成了單獨的面對面。
我不喜歡他這種欲言又止的樣子。
先開了口說:“你今天來,到底有什麼事情啊?”
我纔不相信他是平白無故的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覺得是這樣的人。
賀蓮城倒也乾脆,說:“我後天就要去非洲了。”
“嗯。”我看着他,眼神詢問,然後呢?
賀蓮城算起來,這在非洲的公司幹了已經快八個月了,這東西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要作,誰也救不了他。
“阿暻現在重新回到了公司,他現在雖然還不是執行總裁,但是他的聲望擺在那裡,其實大家都是會聽他的......”
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無非就是想讓陸暻年把他從非洲調回來。
這個要求倒是人之常情,但是爲什麼他不想想陸暻年現在的處境,賀蓮城自己都說,陸暻年現在還不是執行總裁,那就是說執行總裁還是陸駒。這是很合理的,沒道理,陸暻年失蹤了就讓人家陸駒管着現在陸暻年回來了,就把陸駒趕下位,這實在是有些卸磨殺驢。
一切還得慢慢來。
所以這個階段的陸暻年其實是很尷尬的,雖然身份地位甚至是名望都在陸駒之上,但是沒辦法,在職位上還得屈居陸駒之下。
這個時候,其實就是在競爭。
誰的領導力更強,誰能爲集團做到更多,說白了,也是在比誰先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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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駒有陸夫人還有袁四夫人拖後腿,自然是競爭不過陸暻年的,只是如果陸暻年剛回集團第三天開口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徇私枉法,把賀蓮城調回來,這事情不出意外,絕對會成爲陸夫人手中的把柄。
但凡是爲陸暻年的處境多考慮一點點,都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
顯然,賀蓮城並沒有這麼考慮過。
他滿腹委屈的說:“你也知道非洲的那分公司是個什麼情況,所謂拓展市場,不過就是最初級的推銷員,要在那麼高的溫度下去給人家解說我們的產品,非洲那些公司裡的人教育水平差的很,我說三遍他們都不一定聽得懂。”
我想也許分公司的情況的確是不好的。
只是他口中說的這些抱怨,卻是我沒辦法贊同的,做金融的,其實除了很少部分的幸運者,大多是都是從初級的業務開始做的,就是AM集團內部也是如此,不去面對客戶,不去跟客戶對談,實在是沒辦法知道客戶的需要。
非洲熱,本市也不涼快。
說三遍聽不懂?我想起曾經打過交道的雷老大那些大老粗,別說是三遍,就是五十遍,他們也聽不懂文縐縐的企劃。
我不是沒有工作過的家庭主婦,明白外面的工作是什麼樣子的,辛苦,誰不辛苦呢。
就是全職太太,每天要照顧孩子,照顧家裡的老人,面對雜七雜八種種的事情,當年我給江哲年當全職太太那幾年,想起來甚至比我上班的時候還要累。
賀蓮城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張口閉口就是這樣的埋怨,我聽不下去。
“我知道。”我說,“可是我現在已經辭職了,對公司的事情,我沒辦法做出任何的意見啊。”
“你是阿暻的枕邊人,你跟他說,他不會不同意的。”
這個時候,他倒是想起我是陸暻年的枕邊人了,他帶着方笙去問陸駒要遺產的時候,怎麼沒想起我還是陸暻年的枕邊人,就算是遺產那也應該是我的。
可是不,那時候他覺得一切都是方笙的。
用人的時候,想起我了。
有好處的時候,就都是方笙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想,想得多了,真的會對這個世界充滿敵意。
我不跟他說這些我內心的小疙瘩,說出來顯得我小氣又記仇,總歸是格局不大的,我只說現在的情況,“你大概不知道,我已經跟陸暻年結婚,我合法夫妻了,在集團的股東里,這事情不是秘密。我現在是陸家的媳婦,對集團的事情就要避嫌。陸家有家訓,女人是不能摻合公司的運營的。”
這雖然是很重男輕女的家訓,可是男權社會,就是如此。
“那陸夫人怎麼就能指手畫腳,我看你是不想幫我吧?”
他後面的問句說的語氣很怪,有一種別樣的責備。
我點頭,“我就是不想幫你。”
我知道他們這種人的說話方式,畢竟我身邊也不是真空的,惡言惡語的我聽的多了。他們說完你不想幫我吧,如果你說不是的,馬上就能被他們抓住把柄,說那你就是答應了。
我不管,你答應了就必須做到。
就是有這樣的人,他們在任何時候,任何好的情況下都想不起你來,什麼好處都是他們自己的,但是在用到你的時候,就憑着一句你答應過,就像是拿到了尚方寶劍,你就必須給他們賣血賣命,死在他們面前都不爲過的樣子。
對付這種人,曾經我吃過很多的虧。
可是現在我在傷痛中得到的答案,我明白的告訴你,我就是不想要幫你!
你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沒想到我會回答的這麼決絕,賀蓮城愣了半天才說:“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什麼人?
不幫你的人?
我笑笑,“對,我就是這種人。”
我這幅樣子,明顯就是軟硬不吃的。
賀蓮城眯起眼睛看我,想了一陣才說:“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阿暻的想法?”
他真的是個很會找空子的人。
這話真的不好回答,我說是我的想法,那就是我心狠手辣,不在乎陸暻年的兄弟,如果我敢說是陸暻年的想法,就是打着陸暻年的旗號去拒絕他,到時候他還有話說我做了陸暻年的主。
這天下會挑撥夫妻感情的人比比皆是。
用以抵抗他們的,也就只有夫妻間的信任與默契了。
“是我的想法,也是他的。”我知道就算是現在賀蓮城去求陸暻年,也是不可能把他調回來的,這個時候,正是要加倍小心的時候,要不然陸暻年上位不成功,那就真的成笑話了。而且現在把賀蓮成調回來,幹什麼呢,還是當他的副總,別開玩笑了,陸駒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陸駒年輕的時候是頑劣,可是他是陸家的嫡系血統,現在還有袁家的支持。
賀蓮城有什麼?只有陸暻年的庇護。
聽賀蓮城話裡的意思,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做過基層的工作,連跑業務都嫌棄苦累的人,真的難以想象,他會成爲集團的副總。
我要是集團的員工,我都不服氣。
憑什麼呢,一個沒什麼資歷,甚至沒有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人,就能當上副總?
之前賀連城負責的所有案子,都是陸暻年談下來,比如那年我跟陸暻年去法國談下來的合作案,最後就是交到了賀蓮城的手裡。
因爲陸暻年太忙了,實在是顧不過來這些事情的後續工作。
賀蓮城的這個副總實在是當的太舒服了。
可現在陸暻年自己都還不是執行總裁呢,怎麼去幫賀蓮城。
“你可知道阿暻跟我的交情,你現在是有了身份就拽起來了,你剛纔的這些話,你猜猜我要告訴阿暻,他會怎麼看你?他從來都是重兄弟的人,你這樣對待我,他不會喜歡你。”
看,就是有這樣的人。
他們以互相之間傳話爲樂,挑撥離間爲榮。
從前我不明白,到如今我懂了,而且不知道是是不是真的是那個證給了我底氣,我突然就不想和氣的跟賀蓮城說話了。
“臭不要臉!”我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