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請了假回家,一路心裡百轉千回的想着無數種出事的情形。
我媽現在已經住進原先我跟江哲年的那間房子裡,一路進小區,雖然已經事過境遷,但是從前的鄰居,還是有不少人認得我。難免對我指指點點。
我卻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一路爬樓梯上去。
家門沒有關,在走廊上就能聽到我媽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心一揪,急忙進去。
我媽坐在沙發上,早已經哭的不能自控。顧佳芸坐在她身邊,披頭散髮看起來好不狼狽,我從前其實見過顧佳芸狼狽的時候,但是無論是什麼時候,顧佳芸本身的那種活力都是在的。可現在的她卻不同了,整個人呆滯的,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頹喪的死亡氣息。
像我媽,像顧佳芸這樣的女人,撒潑鬧事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們突然沒有了往日那滿血的戰鬥力。
我想這一次怕是真的不好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問。
沒人回答我。我媽繼續只是哭,顧佳芸更是跟完全身處世外一樣,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
我氣的發瘋,吼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媽這纔像是看到我一樣的說:“你爸爸,你爸爸被人抓走了!”
我愣了片刻,原本以爲是顧佳芸爲了不離婚鬧出什麼幺蛾子,沒想到事情是關於我爸的。
“那你哭什麼?!報警啊!”被人抓了,別管對方是誰。肯定是要報警的!
誰知道我媽搖頭要的跟撥浪鼓似的,急忙說:“不行,不行。不能報警。”
我被她們急死,怒道:“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清楚。我能有什麼辦法?”
“還不都是這個冤家。”我媽邊說邊掄起拳頭往顧佳芸脊背上招呼,狠狠的打。
說實話,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媽這樣不計後果的打我姐。從小到大都是如寶如珠的養着的,連句重話都沒說過。
更怪的是,顧佳芸不僅不反抗,反而逆來順受,直挺挺的坐着被我媽打的東倒西歪。
“她傷了人,人家爸媽勢力大,直接抓了你爸走,這可怎麼辦!”
我到這時候冷靜了一點,沒辦法不冷靜,現在這個樣子明顯是都亂了。過去的很多年,我家的主事人是我媽。後來顧佳芸嫁了陸駒,在家裡的話語權變的高高在上。什麼事情都是顧佳芸說了算的,她不說的,那就是我媽說了算。
可是現在這兩個人,一個傻了,一個只會哭。
顯然是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去處理事情了,人真的很怪,往常顧佳芸強勢,我媽霸道,我就習慣了當被他們指使的小綿羊,現在她們都不頂事了,我反而生出一種沉穩來。
“她傷了什麼人?”我問。
弄清楚對方是什麼人最重要。
我媽還是哭,“姓袁的,叫什麼袁袁?”
“袁圓!”顧佳芸突然叫起來,站起身就要去拿桌上的水果刀,“賤人!我要殺了那個賤人!我要殺了她!”
沒等她拿到水果刀。我媽就掄圓了胳膊給了她一個耳光!
啪——
聲音洪亮的,我都覺得疼。顧佳芸嚇傻了,捂着臉,愣愣的喊了聲:“媽。”
我媽哭的更大聲,她疼了那麼多年的女兒,現在下這樣的狠手可見真的是氣極了,打完之後她還不解氣,哭罵道:“你還想殺誰?你不如殺了我,不如殺了我啊!抓你爸的人說了,他們家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爸也別想活!”
說到這裡,我媽又激動起來,對着顧佳芸拳打腳踢的,“你爸要是有什麼不好,你讓我可怎麼活,怎麼活啊!”
我被眼前的一切驚的呆了一陣,反應過來才跑上前去拉開我媽,嘴裡勸着,“你現在打她又有什麼用,先找人救出爸爸來吧,別打了,別打了。”
我媽被我拉開,抱住我大哭,“夏夏啊,你一定要救出你爸爸,他老實了一輩子,還沒享上福呢,可不能就這麼死了。”
她哭的太悽慘,我跟着哭起來。
我爸那個人,還真是一輩子沒享上福,現在卻要面對女兒帶給他這樣的厄運,真的太冤枉了。
眼淚掉不停,可我還是安慰着媽媽,“你先別急,這不是還沒有出事嗎?咱們去找找,上門給人賠情道歉,總會解決的辦法,你別哭,別哭啊。”
哭的人心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安撫下我媽,讓她坐下喝口水。我又扭身去扶被我媽打倒在地上的顧佳芸,她就那麼老實的坐在原地,動都沒有動一下。
真的到了這個地步,往日的那些怨恨都有些淡了,我拉她手臂,難得叫了聲,“姐。”
顧佳芸扭頭看我,她的臉比上一次我見她的時候還要扭曲怪異。鼻子看起來有些歪,整個臉都是垮的,看起來歲數一下子老了不少,眼角的皺紋都明顯了似的。
她從來愛漂亮,能成今天這樣,不知怎麼地,我就有些心酸。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傷了袁圓?”土臺引扛。
到現在我還是沒搞清楚事情的真實經過,我還是不死心的想問問。
顧佳芸一聽到袁圓的名字就激動,又開始叫囂着要殺人。最後還是我媽大喝一聲,她這才老實了。
我知道問她們是沒什麼希望了。
“這樣吧,我知道袁圓家在哪,咱們先買些補品上門,先看看她傷的情況怎麼樣再說?”
我媽自然是沒有反對的。
準備好東西,一路打車到袁圓之前住的別墅。
進院子門我就察覺到了不同,這屋子裡原本是沒什麼人的,之前袁圓還嫌棄房子太大,她一個人住害怕。可是現在卻站的滿滿當當的人,全部穿着黑西裝帶着黑色的墨鏡。
我說明了情況,才被人放行進去。
進門還沒來及說什麼,就被人從後面踹了一腳,我們母女三個,就全部跪下了。
我趴着仰起頭,纔看清坐在沙發上的男女。
男的看起來歲數不小了,頭髮有些花白,最顯眼的是他的眉毛,長的很長,這種眉毛在面相上叫龍眉,很具威嚴的感覺。他穿着一身唐裝,手裡拄着柺杖,樣子真的像是電影裡面的人,雖然老態龍鍾,但是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比陸暻?年還要懾人幾分。
男人身邊的女人年紀不大,瞧着最多也就三十歲,穿着貼身的旗袍。頭髮全部盤起,在腦後挽成一個髮髻。一絲落下來的餘發都沒有。她的打扮實在跟她的年齡不符,看着讓人彆扭。
“哪個傷了我女兒?”男人低聲問,他的聲音都是嘶啞的,讓人聽着就起雞皮疙瘩。
他話音剛落,顧佳芸就被人從身後踹上來,她猛地趴在地上,嘴裡吐出了血。
眼前的一切太震撼了,根本不是我之前想過的場景,那些賠禮道歉的話都哏在喉嚨裡說不出。而我媽,已經又滔滔大哭起來。
在我媽的哭聲中,我逼着自己鎮定下來,想起袁圓曾經說過她爸是混幫會的。心裡氣的要死,顧佳芸惹什麼人不好,偏偏惹上黑道的。
“那個.......”我還是有些結舌,“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還不知道。要是我姐真的傷了人,你們放心,我們一定全力負責的。”
“負責?”袁圓她爸站起身,他的身高在老人裡面絕對算是高的,揮着柺杖就往顧佳芸身上揮,“我女兒的命,你們拿什麼負責!”
他是真的動了怒,打了顧佳芸一柺杖之後,人就跌坐在沙發上,震天動地的咳嗽。
“老爺您別動怒啊。”身邊的旗袍女人給他順着氣,那拿過桌子上的小碗盅來給他飲茶,“讓您在醫院呆着別過來,您非不聽!這要是您在有個什麼,他們這些人全死了,都賠不起。”
我脖子莫名涼了涼。
“哼!”老爺子還是氣哼哼的,明顯不高興。
旗袍女軟磨硬泡,總算的將人勸走了,走之前還不忘交待,“我手下有規矩,女人我們是不傷的,不過女人做錯了事情,總該男人來負責!要是我女兒有什麼不好的!他家那男人我就丟他去公海喂鯊魚!”
我媽到這個時候,已經連哭都不敢了。
袁圓爸走後,旗袍女在坐直了身體面對我們。
她的長相是真的非常出色,氣質也很好,大概樣子像是選美冠軍那種的範兒。她這樣的女人,跟在一個老頭子後面忙東忙西的,還真是令人詫異。
她笑盈盈的看着我們,說出來的話卻半點柔軟都沒有,“我們家七小姐呢,從來都是老爺子的掌上明珠,現在被你們家的人一刀子捅的傷了子宮,往後怕是懷個孩子都艱難。這樣的事情,恐怕不是你們一句抱歉就能解決的吧。”
我心一下子涼的半截。
沒想到顧佳芸下手這麼狠,之前顧佳芸也攻擊過袁圓,不過袁圓本身就學過武功,哪裡能讓顧佳芸進身。所以來之前,我對這傷,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負擔。
總覺得憑着顧佳芸,是傷不到袁圓的。
沒想到卻是這麼大的傷害,對於女人來說,傷了子宮是多大的事情。
我頭皮發麻,如果這種傷我還能說出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話來,那我也就真的不是人了。袁圓是我的朋友,在這件事情上我沒辦法站在袁圓一邊,但是我也不會是非不分。
低頭去看顧佳芸,她被打的趴在地上,死屍一樣的,臉邊上還有好大一灘血。
慘,也是真的慘。
可她,怎麼就能幹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呢。
我閉了嘴,現在我覺得求情都是犯罪。
我媽又開始哭,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大哭了,是小聲的抽泣,那種絕望的,沒有任何抵抗力的哭泣。
誰知道那旗袍女話鋒一轉,接着說:“不過事情呢,也不是毫無轉機的。”
我馬上提起氣來聽下去。
“我們家七小姐呢,這治傷要花錢,養傷要花錢,往後的後半輩子要真是懷不上孩子了,那是不是也得花錢。”
說起錢,我媽反應永遠比我快,“是是是,只要你們開口,我們傾家蕩產都給你們賠,可千萬別爲難我家那個老頭子啊。”
我第一次發現對我爸,原來我媽的感情這麼深。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父母感情的時候,我跟着我媽的話一起點頭,“對對對,只要你們說個數字,我們無論如何都會付的。”
傷了人賠醫藥費這事情,其實天經地義。
我們根本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一下子靜下來,我跟我媽就這麼盯着她的嘴巴,等着她說出最終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