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賀蓮城,我是着實的恍惚了一下。自從我的身份曝光,陸暻年被迫辭職到現在am集團被人惡意收購,最近這段時間。我還真是沒見到過賀蓮城。不看到他還想不起來,看到了纔想起,在陸暻年最危急,可以說是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賀蓮城這個朋友,卻並不在陸暻年身邊。
就在我愣神的時間裡,方笙跟賀蓮城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目光在方笙那最少有五寸高的鞋跟上轉了轉,賀蓮城很小心的讓方笙坐下。然後滿眼複雜的看我。我對方笙倒是沒什麼反應,但是對賀蓮城我是真的狠狠的蔑視,作爲陸暻年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好兄弟,在這樣的時候,他不說去幫忙陸暻年,而是選擇在方笙身邊鞍前馬後,這樣的男人,真是令人看輕。木女歡巴。
賀蓮城看着我的眼神裡有爲難,也有欲言又止,種種的複雜。
我不屑的扭過頭,微笑着跟方笙對視。
身邊坐着的紀清見到賀蓮城應聲叫了聲:“賀副總。”對方笙,她卻是滿眼的防備,我不知道紀清認不認識方笙,照理說紀清是在頂樓工作的陸暻年的心腹。不該不認識方笙的,但是看她的表情,那是完全在維護我的。
她這樣的表現。讓我心中微暖。
心中定下,我也就不急着開口了,既然是他們專門來找我,自然就沒有我急的開口的必要。
果然最後還是方笙先說了話,“我能不能跟顧小姐單獨說幾句話。”
方笙穿着很簡單的紅色天蠶絲裙子,長長的頭髮披散着,看起來浪漫又具有女性特有的嬌媚柔潤,而我呢,今天是出來跟人談判的,自然是穿着職業套裝。湖藍色的連體闊腿褲,還有外面的黑色西裝,都讓我看起來顯得比方笙的男性化的多。
紀清不動。完全是不打算離開的樣子。
賀蓮城這時候出聲說:“你的身體可以嗎?”
方笙對着賀蓮城柔柔的笑,“醫生只是說需要小心養胎,我坐着說幾句話又怕什麼呢。”
賀蓮城點點頭,站起來準備給我還有方笙騰地方,他看着不願意走的紀清,“怎麼?使不動你?”
紀清臉上已經有了怒色。
我眼看着他們要吵起來,急忙拉住紀清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我好端端的,沒什麼事的,你去那邊找地方坐下,給自己點個華夫餅吃,等會兒我們還要去拜訪下一位呢。”
紀清比我看起來更像是公事公辦的女強人,聽了我的勸,纔算是強壓下眉頭眼角的怒氣,對着賀蓮城哼了聲,然後起身去了咖啡管的另一邊。
等賀蓮城跟紀清都離開。我纔看向方笙。
她真是被上天眷顧的女人,長的美貌卻不顯得俗豔,有一種清雅的氣質在她身上蔓延,她不像是凡間的女子,身上到處都是不是煙火的味道。
從前,我爲數不多的一次見她,都是自慚形穢的不像樣子。
但是今天,我是真的有些看不慣她了。明明剛剛還說自己要小心保胎,但是卻穿着高跟鞋,緊身裙子,甚至化着妝,染了頭髮。我知道很多外國人都沒有中國人的那些講究,甚至她們都能做到剛剛生完孩子就跳進冰湖裡去游泳。
但是我到底不是外國人,思想到底還是保守,而且我失去過一個孩子,並且如今是被醫生叮囑了不易受孕的體質,需要多注意。無論我是否承認,但是我對懷了孕的方笙是不可能沒有一點點的嫉妒的。
嫉妒她得上天的眷顧,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現在竟然又有孕了。
看不慣,也不過是這份嫉妒中的一部分。爲什麼她已經得到了這樣好的一切,卻不願意珍惜,而我想要陸暻年一個,卻已經是如此的艱難了。
人,難免會不平衡吧。
恰這時方笙說:“你知道我懷孕了吧?”
這樣"chi luo"裸炫耀的口氣令我心中那股子鬱氣升騰的更加兇猛,我‘嗯’了聲,並不多說。
方笙緊接着又說:“你知道孩子的父親是陸暻年吧?”
說起這個,我倒是心頭冷笑,比起方笙,我當然更相信陸暻年。如果安安確定不是陸暻年的親骨肉了,那麼現在方笙肚子裡的這一個,誰又能說明,他就一定是陸暻年的呢。
我發問,“哪有怎麼樣呢?”
我不打算示弱,也不打算揭穿方笙的與陸暻年之間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首先是我真的不知道,陸暻年到如今說起方笙來都是很剋制的,肯定的答案我一句都沒有得到過,所以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並不能信口胡說。
再者,我實在想不明白,方笙今天跑來找我是爲了什麼。
難道就是爲了告訴我她懷孕了,顯然這不可能是她的目的,所以我等着她說出她的目的。
下一刻方笙說:“我想顧小姐並不會願意看到我們一家四口分離。”
她說話輕輕柔柔的,有一種天然的淡定,這份淡定你可以理解爲優雅或者是良好的教養,但是在我切身的感受來說,我覺得她是一種發自骨子裡的篤定,那種對自己的有信心,對我的輕視,只有面對並不怎麼強勁的對手時,人才會表現出大度甚至是善意的樣子。
我能感覺到她的心思。
其實方笙跟袁圓在一層面上的心情是非常相同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這些家庭背景雄厚的姑娘,無論平時表現出的淡然與平易近人有多麼的逼真,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們多是驕傲的,甚至是有些看不起其他人的。
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她們當然禮儀規範非常妥貼,甚至讓人覺得她們和氣的比一般身邊的人都要親切。
但是真的遇到事情,尤其是在我這樣平民百姓家的女兒跟她們競爭的時候,她們很自然的就會覺得我是該失敗的那一方。
那種理所當然,簡直就是她們骨子裡帶出來的。
根本不需要刻意的表露,都會時時處處的顯露出來。
我從前也許會被這樣的態度傷到,但是經過了袁圓之後,我明白了、瞭解了、甚至是已經傷過了,所以我並不覺得驚訝,也並不會在覺得難以理解,心情抑鬱。
我很平靜的對着方笙說:“你們已經離婚了。”
不是我想看着你們‘一家四口’的分離,而是這個家,早已經分離了。
我說出這句話,方笙顯然有些激動,但是她是比陸暻年更善於隱藏情緒的高手,我清楚的看到她臉上浮現的憤怒,以及她強壓下憤怒時的扭曲。
跟陸暻年在一起之後,我一直都是很佩服能壓制住自己情緒的人,我覺得這是一種非常不尋常的能力,至少在我,是做不到的。
但顯然,方笙做的到。
她壓制住情緒,用近乎聽不出任何起伏的語氣跟我說,“我跟陸暻年之間的事情,並不是你能夠了解的。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將近五年的夫妻,我們雙方的父母、朋友,都贊成我們永遠在一起,更甚至於我們還有一個孩子。”
“你知道他有多愛孩子嗎?”
說到孩子方笙終究還是壓抑不住,聲音高昂了起來。
我當然知道陸暻年有多麼的愛孩子,比誰都要清楚。我心裡有些黯然,但是這份黯然我並不想讓方笙知道,儘管我根本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但是人總有一種本能,那就是越是令人傷悲的事情,可能會下意識的埋藏起來,不願提起,不願碰觸。
對於方笙這樣的理論,我沒什麼可以說的,最多也只能說一句,“選擇權在陸暻年的手裡,並不在我。”
如果他愛的人是方笙,那麼我跟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我曾經掙扎過,想着要跟陸暻年分開。不去破壞他的家庭,更甚至連這趟渾水都不願意蹚。
可是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是陸暻年讓我明白,他的真心、真情,在他不顧一切在車禍的當場護住我的時候,在他爲了我在我身份曝光的同時,就發聲明承認我的身份,並且因爲此而辭去am集團總裁的時候,我就已經相信,他是真的愛我的。
儘管到現在,陸暻年還是沒有跟我明確的說過他跟方笙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就是信任他,滿滿的信任。
只要陸暻年選擇的人是我,那麼無論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會緊緊的跟着他,什麼都不怕。
我的話激怒了方笙,她冷笑起來,“我早就說過,你這樣的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實最有心計,你以爲傍上陸暻年就能前途無憂嗎?告訴你,現在我母親舅舅馬上就要將am集團收購了,將來的他會一無所有!到那個時候,我看你還會不會心甘情願的跟着陸暻年!”
她說的冷酷,我心中也有了氣。
感情的問題,是我們個人的事情,爲什麼要加入家族的勢力去威脅,去控制呢。
“如果你真的愛陸暻年,你不會想要眼睜睜的看着他一無所有的,他爲am集團付出了多少,你難道不知道?看到他一無所有,痛不欲生,你難道就會開心?!”
我實在是不明白這樣的理論,愛一個人,難道不應該讓這個人愉快幸福,爲什麼要這樣無所不用其極的去破壞去毀滅呢。
難道看到心愛的人痛苦,就會開心了不成?
這真是我無法理解的事情。
方笙完全沒有了剛纔的雲淡風輕,她說話帶着上位者的殘酷,“哼,有些時候,只有讓對方看清現實,他纔會乖乖的聽話。”
我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對面面容姣好的女人,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裡透射出來的光芒實在是太可怕了,那種恨,似乎她所說的並不是她想要挽回的丈夫,而是她的仇人。
我自言自語般的喃喃說:“你難道想讓他當你的禁臠?”
方笙這時目光清明下來,看着我淡淡的笑起來,她說:“你這種女孩子可能還會相信愛情的存在,但是我們這種人,哪裡還會擁有那樣的感情。他陸暻年當初既然選擇了我,現在就沒有他說不要就不要的可能。我會讓他知道,有些東西,是他拋棄不起的。”
這是何等的傲慢。
從前我也許對陸暻年跟方笙之間的關係還會存在疑慮,還會時不時的想象他們之間的關係是怎麼樣的,他們之間還是不是有餘情未了。
畢竟到現在陸暻年提起方笙來,都是跟其他人不同的。
但是今天聽了方笙的這一席話,我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來,就她這樣的態度還有心態,根本就不可能是陸暻年心中的伴侶。
我只能說:“你配不上他。”
那個沉默的,包容的,甚至是沉重的男人。
到如今說起方笙都會保留,不會說方笙一句不好的男人,如果知道方笙在他的背後這樣說他,甚至在心中把他視作最沒用的禁臠,不知道會是何感想。
我知道愛情也許有千百種樣子,婚姻也有各種各樣的組合,同樣的,離婚也有完全不同的原因交錯。就像是我跟江哲年,他出軌了,變心了,然後我無法容忍,毅然決然的要離婚。
那麼陸暻年跟方笙呢?
我無法想象他們倆在一起生活時的樣子,陸暻年的個性,是那麼沉穩,他要的,他求的,不過是溫暖的港灣,一碗清淡的湯飯,然後這些種種,顯然都不是方笙能給他的。
這樣的婚姻能維持將近五年。
我終於算是瞭解了,陸暻年爲什麼常年在酒店裡有房間,他寧可住在酒店裡,也不回家。
很多時候,外界的人看到我只是結果,他們看到陸暻年跟方笙門當戶對,他們看得出他們郎才女貌,但是誰又能看得出他們性格上的差異。
兩個性格如此強硬的人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日子啊。
方笙這次是徹底被我激怒了,她吼起來,“你說什麼?!”
我到這會兒,已經完全的平靜下來,就像是長久以來淤積在胸口的堵塞被重開,我一下子就豁然開朗起來,我很鄭重的看着方笙,告訴她,“你配不上陸暻年。”
無論方笙是多麼的多才多藝,是多麼的美貌無雙,但是我就是心疼陸暻年。
他那樣的人,將所有的責任重擔都抗在肩上的人,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人瞭解心疼。所謂的妻子,不過是個恃強凌弱,稍有不滿意就會威脅、施壓,這樣的夫妻關係,實在令人無法接受。
我愛陸暻年,所以心疼他。
所以我堅定的認爲,方笙配不上他。
方笙氣的站起來,兩邊的肩膀都在跟着上下抖。
她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會驚動在不遠處的賀蓮城他們的,賀蓮城邁開長腿就往我們這邊跑。
然後最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賀蓮城剛到方笙面前,方笙就像是突然被抽了骨頭似的往他身上倒,嘴裡不停的喊着,“我肚子疼,我的孩子。”
我就納了悶了,明明剛纔還是好好的,怎麼就賀蓮城來了,她就受不住了呢。
紀清自然是擔心我的,她上下打量着我,問我說:“你怎麼樣?”
我拿起自己的包包,搖搖頭說:“我沒事,咱們走吧。”
是真的不想在參與到這樣的鬧劇裡。
真心的覺得幼稚又煩躁,有這個閒工夫,我去多拜訪兩個股東好不好。
誰知道我才邁出一步,就被賀蓮城抓住了手臂,他的眼睛是紅的,恨恨的說:“你不準走,她要是有個什麼,你必須負責!”
我看着他,真想大罵這個蠢貨。
不過他一個男人的力氣,哪裡是我能抵擋的住的,他一手拖着我,一手在給醫院打電話。
顯然是一副不打算放過我的樣子。
我知道今天這事情恐怕我是脫不了干係了,現在走了,還不知道最後要被這些人怎麼說呢。
賀蓮城這個白癡,他雖然聽不到我們說了什麼,但是總歸是能看到我們的動作,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碰到方笙半分,他怎麼就能認定是我害了方笙呢。
我說:“放手,我跟你們去!”
賀蓮城還是不放心,鬆手都很遲疑,還伴隨着他痛心疾首的聲音,“顧夏,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我才懶的理他。
一路跟着他們去醫院。
方笙不可避免的被推進了手術室,她一直喊着肚子疼,那樣子,看着像是真疼似的。
但是我是真的打心眼裡不信。
你穿那麼高的跟,孩子都沒事,難道還會因爲我說了兩句話,孩子就出事了,難道我說的話,是超聲波,能隔着肚皮攻擊到孩子不成。
我問心無愧,所以坐在手術室門口,一點都不覺得怕。
紀清倒是機敏,在來醫院的路上,就給陸暻年打了電話。
然後就是方笙的母親來了,陸暻年的母親也來了。
方笙的母親只是冷冷的橫了我一眼,轉身去詢問賀蓮城事情的經過,陸暻年的母親倒是比方笙的母親還激動,擡手就要打我。
“住手!”
“別,時阿姨。”
同時的兩句勸阻,來自疾步趕來的陸暻年,還有在一旁跟方笙媽媽彙報情況的賀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