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等我們把兩個白手套一抓,樑家的牛黃狗寶都得露出來。”慕敏十分肯定的對有些着急的劉翔說,“審訊訪春院的老鴇子韓喬姐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鍾艾教的太太是拜了樑家老爺――也就是樑公子爹的小老婆做乾孃的。這關係可不算淺了。”
“你們可得盯緊點,別又鬧出人跑了或是自殺的事情!”劉翔不滿的說,“高令項這個關帝廟的頭子可是到現在都沒抓到,審判的時候不能明正典刑,實在太遺憾了。”
“我們現在正在全力緝捕――他逃離廣州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前階段鬧鼠疫我們戒嚴了很長時間。何況高令項還拖家帶口,更走不遠。”
“可惜高天士自殺了!真是便宜他了。”劉翔恨恨道,“不把高令項滅了,難平廣州人民的民憤。”
慕敏不以爲然。因爲從掌握證據來看,高令項就是個紈絝子弟――論知名度還比不上他那個惡少弟弟高令全――根本沒有他捲入巫蠱案的任何證據。何況,他接任關帝廟總團頭滿打滿算也只有幾個月,與其說他有民憤,不如說他的這個“總團頭”的頭銜招人恨。
不過慕敏並沒有和他爭論。劉市長的心情,她太瞭解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瘟疫的陰影漸漸淡化了,廣州的百姓們又回覆了往日那種嘈雜忙碌的生活,街頭巷尾的穿着大褂戴着巨大的面罩的防疫隊員和荷槍實彈的國民軍不見了,宵禁也取消了。那些行走在街巷中收屍的雙輪車碾過的可怕聲響終於聽不到了,人們吁了口氣――自己終於從瘟神的手裡逃出一條性命來。
家裡有人故去的,還戴着孝。不過或者的人多是暗暗慶幸自己的倖存。大災之後的輕鬆感和急於放縱的心情使得各處的茶館酒樓爆滿。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城裡城外的各處行院妓館,不管官妓私娼全部因爲“風俗業整頓”停業了。許多人只好去城外的白鵝潭,找疍家花艇來“風流一度”――暫時澳洲人的警察還管不到那裡。
在這近乎狂歡的氣氛中,卻仍然瀰漫着一種壓抑的氣氛。茶居茶鋪里人們都在低聲談論最近的“全城大索”。
瘟疫爆發前對關帝廟人馬的強制收容已經讓城裡的百姓驚掉了下巴――這可是多少年來不管是布政使還是總督都不敢招惹的地頭蛇,給澳洲人直接滅了,各處竇口頃刻被掃蕩一空,就算幸而沒被抓的,如今也不敢出來重操舊業。
瘟疫過後,澳洲人抓人的勁頭似乎更大了,每天都有人被捕。警察和國民軍都急匆匆的走過大街小巷,砸開大門,將裡面的人拖走;有的人是在大街上,鋪子裡,茶居里被帶走的。
這裡面即有縉紳大戶,也有普通的商家百姓,最多的是街面上混事的城狐社鼠,在妓院和大戶人家幫閒架秧子的浮浪光棍……似乎都是因爲牽扯到了前不久那件震動全城的“巫蠱案”裡。
有些有學問,念過史書的老先生們,在茶居里用壓低的嗓音故作神秘的講着漢武帝時候巫蠱案,說到這案子前後牽連了幾萬人被殺,惹得茶客們一個個發出嘖嘖聲。輿情員們也在各個地方搖頭晃腦的念着《羊城快報》專門刊發的《冒家客棧系列兇殺案》的號外連載。這連載其實已經超過了報告文學的範疇,其中有大段大段關於犯罪內容的描寫是純粹的“自然主義”。足夠讓許多人晚上回家做噩夢了。
不過這一切都與崔漢唐無關,崔漢唐自巫蠱案結束之後就忙着給自己圈地。先是趁熱打鐵的提出一個專門的廣州風水問題的專題報告。
在扯了一通廣州風水的淡之後,他鄭重其事的提出:
第一,將“鎮海樓”改名爲“探海樓”,因爲鎮有鎮壓之意,從風水層面講會壓制廣州的王氣。這也是朱明王朝修建鎮海樓時有意爲之。
第二,嚴禁在越秀山上的任何挖掘和砍伐的行爲,防止破壞山體龍脈。
第三,在馬鞍山古時掘斷的缺口處建一座宮觀,以修復並鎮守龍脈。
第四,將來條件允許了可以在廣州城中心建設一座大型風水塔供遊人參觀,類似後世廣州塔那樣集旅遊觀光、文化娛樂等多功能於一體的建築,一是可以更好地放大廣州的龍氣,二是可以展現元老院的實力……
沒想到這報告一出爐,就被新來廣州不久的元老黎卓賢在會議上批的一文不值。會議上爲了不傷害新道教和崔道長的顏面,最終批准了第一條和第二條,第二條是以環境保護爲理由通過的。第三條“由市政府統籌考慮”,第四條被無情的槍斃了。至於提案中新道教想接收舊道教的宮觀的事情,會議表示“再議”。老崔藉着接收廣州各處道觀趁機吞併各道觀財產和人力的計劃不得不先擱置起來。
不過他的另外一個動議――爲巫蠱案和最近的瘟疫病故者打醮。規模要大,氣勢要足,充分收攬民心――倒是很順利的通過了。不過從他原本計劃的“政府搭臺,新道教唱戲”成了“政府搭臺,三教唱戲”。
“媽蛋!和禿驢一起也就算了,還要扯上洋教是什麼意思!”崔漢塘看着被修改的面目全非的“公祭”方案,差點沒把髮髻給扯下來。
不滿歸不滿,這次打醮活動畢竟也是新道教在廣州的第一次露面,是擴散影響的大好機會。這個胖道士就變得忙碌起來。他一反平時的懶散做派,每天凌晨就把小道生們從被窩裡提溜起來,讓青雲和小倩帶着複習太極劍和音樂,下午還拿出一個扁平的方形盒子來召集他們觀看某種東西,並且要求照着上面的動作練習。
崔漢唐自己也是忙得團團轉:除了給臨高總部的戴鄂道長髮電報要人以外,他這幾天已經馬不停蹄的拜訪了綜治辦的林佰光、政保局的午木、紫明樓娛樂有限公司的裴麗秀、大世界的張易坤、報社的丁丁等幾名元老,談了很久。
不過當他信心滿滿的去拜訪劉翔,想要拿到馬鞍山的那塊風水寶地的時卻被劉翔幾句話就打發了:“漢唐兄啊,我回來考慮了很久,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這廣州的龍脈嘛確實需要保護。我已經決定把鎮海樓的牌匾給換了――文總還準備題字呢!越秀山我也叫市局豎了牌子:禁止砍伐,禁止私埋亂葬。一座大好的越秀山,上面全是墳包,還光禿禿的看着也不夠體面。所以決定先清理荒墳,再植樹造林!把越秀山建成我們廣州的一個大花園!所以嘛馬鞍山那裡不能給你了,畢竟那是龍脈嘛,有王氣的,可不敢隨便動土,要是萬一挖壞了龍脈那可怎麼辦?你說是不?”
崔漢唐知道劉翔是改了主意,他不得不放低了姿態退而求其次:“啊呀,劉市長說的是,啊,說的是。哈哈,這龍脈嘛,確實不宜動土,啊,不宜動土,劉市長您老人家真是高瞻遠矚、高屋建瓴,高、高啊!不過呢您看我這新道教二十多號人有男有女的擠在大世界那個小院子裡本來就擠,這不爲了做好您的公祭活動我又從臨高調來十幾號人,現在實在是住不開啊,您看,能不能?嘿嘿……”
劉翔很享受崔漢唐吃癟的樣子,看着這個胖子在眼前伏低做小,他心裡暗暗暢快。自己因爲中降的事情已經丟了面子,這崔道長還到處胡吹……害得他顏面全無!這回要是不好好的找補回來怎麼能對得住這一市之長的面子?不過嘛,明面上也不能太難爲他,畢竟這個胖子也幫過自己,只要他人還在廣州城隨時隨地都能拿捏他,不怕他飛上天去。
想到這裡劉翔開口了,照例的在臉上擺出未語三分笑:“啊哈哈,老崔啊,你這是說哪裡話?咱哥倆誰跟誰啊,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這樣吧,前段時間進城的時候接收了幾處道觀、寺廟什麼的,那些和尚道士的都跑光了,你要是不嫌破我把五仙觀劃撥給你使用怎麼樣?那地方可不小呢!”
“這……好好好,謝謝劉市長,謝謝劉市長,晚上有空沒?紫明樓我做東!”崔胖子胸脯拍得砰砰響。
劉翔見好就收:“不用了不用了,你也幫我不少忙,這點小事不算什麼,我還要準備公審大會的事,我看你也先去道觀裡頭收拾收拾?公祭公判可是最近社會治理的重頭戲――對了,燕塘那個漏澤園公墓,你抽空也派些人去打個醮。”
“這個當然要去,我親自去。不過公墓那邊蓋道觀的地還是得趕快批下來才行……”
“地是沒問題,我是隨時恭候。不過你們新道教的購地款也得到位啊。”劉市長說,“你看,人天主教會就很爽氣,錢已經到賬了――我現在是把手續壓着不給他們批,不然好地方就給他們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