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退不屑道:“這是我大清之偉業非大明之盛世也。”
“雖然不想捲入某些無味的爭執,但必須說這是事實。能產生資本主義萌芽的社會,商業活動必然更加活躍,而這反映出的就是人均購買力和生活水平的較高水準。”馬上有明粉支持化工部部長的觀點。
“還有一個因素是清末厘金極重而明代幾乎沒有稅關。所以清末商品流動其實很差大家都傾向於本地化的自然經濟生產。”季思退繼續道。
杜雯侃侃而談:“明後期商品化率提高的結果就是剝削的加重和社會的動亂,舊中國一百年也是如此。另外,清的商品化率低和地主鄉紳勢力受壓制,人口增加和舊交通環境下城鎮人口承載力不足有關。”
“不要談的太遠了。”馬千矚制止了杜雯的繼續高論,杜雯聽話的閉嘴了。
“我覺得明代所謂的資本主義萌芽誇大了,一般老百姓有多少消費水平,D日到現在大家有目共睹,諸位覺得這樣的社會有多少購買力?”
“你這個比喻不大好,21世紀的臨高的消費層次也不高。”
“即使是21世紀的臨高,它也是個商業社會,而非自然經濟社會。區別很大。”
“拿不管是哪個時空的臨高來做例子是沒什麼意義的,”文德嗣說,“正如對那些改革開放初期期望在中國能夠‘每個中國人買我一樣東西’就能發財的外國資本家一樣。百分之九十的中國人還是不會買他的東西。消費能力自古至今是隻集中在大城市裡的。我們的地位其實和這些資本家是一樣的。市場看似廣大,但是我們只能挑選那些有能力的地區去銷售。廣東、江南、京師纔是我們商品的銷售市場――其他地方就自動忽略好了,中原和西北的老百姓連當太平狗都沒門,不會來消費我們的產品。”
羅鐸說:“這些地方就自動過濾好了,只談文總說的可能的目標吧!沒有厘金,商品流通性就好麼?根本問題是老百姓沒有錢,他拿什麼來消費?這跟消費習慣沒關係,沒錢自然要節省。之所以不消費,還是一個字:窮!”
“我看未必:看本地的地主就知道了。再怎麼一個土財主,其實頓頓吃細糧、吃肉都沒問題的。但是消費水準呢?多數地主平常還經常吃番薯粥。肉也是逢年過節才吃。”
杜雯說:“宗族小農經濟條件下很多情況下勞動價值加勤儉節約是積累原始資本的唯一出路。農業勞動的習慣使人們迴避投機主義價值觀和風險價值觀。”
於鄂水點頭道:“所以說,走內銷商業路線就必須從改造消費習慣開始,但具體要怎麼實現呢?”
“培養中產階級。底層人民的購買力是很有限的。”
“太簡單了,典型的中產階級萬能論。”杜雯對這樣沒深度的發言嗤之以鼻,“在我看來,要改變這種習慣至少要做到山點:一、改變中國古代的自然經濟加上改變農業自由資本主義價值;二、締造出一個“中產階層”;三是提高整體人均經濟水平。第三點在古代或者二次工業革命前是個過於緩慢的過程,穿越者有生之年不要指望全國人均經濟水平有幾倍的提高。第二點要注意:不是資本家或地主階層,不過要克服社會達爾文主義自然規律締造一個棗核性社會依然相當困難。而且在古代人均經濟水平有限及提高不可能很快的情況下棗核性社會依然是對社會穩定有破壞作用的。總之:自然經濟社會是個相當穩定的體系,要改變它不付出大的社會動盪及代價是不可能的。”
“一聽女王念主義,頭就是註定要疼的。不過去掉那些華麗的辭藻我還是覺得你說得不錯。”何影說。
馬千矚說:“不要人身攻擊。有論點談論點,大家圍繞問題談。”
“我也贊同羅鐸的說法,還是要從經濟角度入手來看消費習慣。”吳南海說話了,“有錢了自然會消費,還要找消費習慣。每天願意多等半小時時間,只爲了那一塊錢車票的公車。這樣的家長往往卻願意花上千塊錢爲孩子報名補一個所謂的藝術學習班。”
“不然,不然。經濟條件只是一個因素。比如大家都覺得賣肥皂是個方向。其實無論是自家用還是幫傭的,親手用到肥皂的基本都是下層勞動人民。而這種節儉的習慣往往並非出自某種責任心,而是純粹的習慣使然――縱使是在洋人宅裡幫傭的,也會習慣成自然地爲主人作不必要的節約。”
“我們的肥皂算是奢侈品一級的。專門給太太小姐用,對了名妓也可以啊,秦淮八豔現在應該已經成名了。給她們試用不就成了活廣告了?”
“那才能賣掉幾塊啊?!”
“其實肥皂的需求應該是很大的,凡大多服務行業便有相當之需求。不論是妓館、食棧、藥堂、湯浴、戲樓、藝苑還是礦場、布坊等等,這些就已經是巨大的市場了,哪怕沒有肥皂用皁粉都是一個概念。何況肥皂的成本並不高,中戶之資已足矣,莫非真只有小姐太太纔有需求?實用者多多爾。”
何影說:“話雖然不錯,但是有需求並不等於你的產品就能滿足這個需求。沒有肥皂有別的。另外,肥皂功能的指性並不因沒有而消失,只不過用別的辦法替代罷了。象豬胰子、皁角。特別是皁角幾乎就是免費的。肥皂再便宜,能和樹上摘下來不要錢的皁角比?”
“歸根到底還是一個‘窮’字了!之所以會形成這樣的消費習慣並非無緣無故。”王洛賓說,“於鄂水說的這些資料,時間、體力、舒適、便利這些都是‘免費’的,只要能節約哪怕一個銅板,就可以盡情揮霍這些‘免費’的元素。而且直到現在,也有些老人的消費觀念是隻看價格不看品質。因此我認爲,商業路線的與其考慮搞什麼靠先進的未來產品打開市場,不如通過科技優勢壓低成本生產當時普及的產品,靠價格優勢賺取利潤。”
“打一個比方,有穿越衆用更少的成本做出更好的紙張,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商機。或者有較不錯的辦法做出更好更省油的燈,這也是一個巨大的商機。甚至是一點不錯的創意,讓瓷器物件更功能化、藝術化,這同樣是一個巨大的商機。有新的冶鐵工藝,改良鐵器,提高鐵質而價優,這不是商機?哪怕就是奢侈品級,只要把握住了創意,高端市場的利潤同樣可以促成不錯的商機。”
再怎麼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社會也是需要輸入商品的。老百姓不是不消費,而是沒更好的產品讓他們消費。晚清五口通商後節節上升的入口數字就能說明這一點。煤油、火柴爲什麼能擠佔中國市場,中國人並沒有在清末那幾十年裡突然變得富裕,只不過煤油火柴這些東西比過去的產品要好用的多,在使用成本上卻沒有增加多少。
現實世界裡中國國內的小農經濟、自然經濟被打破的過程就是這樣。並沒有多少新概念,但是更便宜、稍微好用一點點的洋貨傾銷打破了原有的小範圍經濟體系。
“這麼說來,其實我們不需要太多花裡胡哨的外貿商品了。”
“嗯,在我看來,三酸二鹼一投產,我們最有優勢的大衆產品就是紙了。”
紙的消費量非常巨大,消費層次又多,從寫聖旨到擦屁股用,都離不開各式各樣的紙。以穿越者掌握的化學制漿技術,在這個時空裡足以讓全國的紙作坊都倒閉――前提是穿越者的商業網絡能夠觸及到全國。
“縫衣針和火柴也可以。我們就立足於這三樣產品的銷售好了。”馬千矚說,“現在的貿易主力玻璃製品還是隻能作爲奢侈品啊。”
“奢侈品也要一分爲二的看。”文德嗣說,“玻璃鏡子現在是奢侈品。按廣州行情,鵝蛋鏡都賣到上百兩了。這樣的價格只有那些有錢人能買得起――大家不要被出貨量迷惑了,廣州可是當時南中國最繁榮的城市,有錢人多一些罷了。我們要把市場的目光看得大一些。讓那些中人之家也能消費得起。”
“降價嗎?”
“不是單純的降價。而是把產品的檔次分出來。”文德嗣對這個問題考慮很久了。少量暴利的奢侈品,在總得盈利水平上是無法和海量的大衆消費品相比的。只要看看20世紀的世界500強企業就能知道,佔據企業規模、利潤和銷售數字寶座前列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提供普通大衆消費品的企業。
“鏡子沒技術難度,我們掌握了玻璃的製造技術之後,批量製造玻璃鏡只是時間和原料供應上的問題了。”文德嗣說,“趁這個機會,開發一個完整的鏡子產品系列。從賣給有錢人的等身的大玻璃鏡子,到一般平民也能買得起的毛邊小鏡子,我們都要生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