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幾分鐘,雖說下面有交頭接耳的嗡嗡聲,但是沒有人提出異議。
“《梧州暴亂的調查報告》得到了與會元老的認可,沒有元老對此表示異議。根據目前已經收到全部駐外元老的相關調查回函,已經形成三分之二多數,因此元老院決議,認可該報告之合法性。”
馬甲抑揚頓挫的唸完這句話,接下來便是重頭戲――質詢了。
果然,當馬甲一宣佈質詢會議開始,立刻便有人要求發言。
馬甲定睛一看,正是木器廠的海林。他知道這海林是老資格的“元老院反對派”,和單良當初堪稱是“雙璧”。但凡有大事情發生必然要求開聽證會,各種“定體問”和“反思問”每週都會登上BBS。一度是讓元老院各部委局辦頭疼的人物。
這回單良沒有抽選上,海林抽上了,馬甲就知道他肯定是有備而來,準備着開炮了。
“馬甲同志,”海林走上發言臺,先微微朝着馬甲點頭致意,接着又轉向聽衆席致意,“各位同志!”態度彬彬有禮,頗有紳士風度。
馬甲心想,這海林如今也開始玩這一套了,元老們這些年的政治水平果然有所提高。
“解邇仁同志,有關梧州的報告我讀過了。”海林說,“實話說,我是即痛心又驚訝。”說到這裡他故作深沉的停頓了片刻,“元老院把這麼重要的一個城市交給了你,可是你呢?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精神去做這份工作的呢?對不對起廣大元老對你的信任?!”
這話就帶着批判的味道了。解邇仁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也不免被這誅心之問弄得張口結舌。
不過他到底是記者出身,牛鬼蛇神看得多了,稍稍平復了下心情,便按照預想考慮好得套路,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樣說道:“我的確愧對元老院對我的信任,沒有做好本職工作。這次梧州暴亂,我是第一責任人,沒什麼好辯解的。”
海林原以爲這記者必然有一番巧舌如簧的言辭來詭辯,沒想到他馬上就認賬,這多少有些打亂了他的計劃。
原本他準備通過一系列的事實來“揭穿解邇仁的畫皮”,來把聽證會的氣氛炒熱,但是解元老馬上就承認自己是“妖精”,這原定的大戲就唱不下去了,海林無奈,只得話鋒一轉,開始談“追責”問題。
“……同志們,梧州的事件雖然是解邇仁同志個人犯下的錯誤,但是其他部門,特別是在某些人保持下政務院,還有組織人事、情報、治安和我們一貫無所不能的政治保衛局就沒有責任嗎?我看不但有責任,而且責任是主要的!”
董時葉低聲道:“開始了。”
馬甲微微點頭:“他這是千年不變的老方子了。”
他看着海林的慷慨激昂的發言,知道海林的最終目標是馬千矚――把馬督公批倒搞臭,最少也得叫他“不能禍害元老院”這是他長期以來毫不掩飾的目標。當然了,這目標如今越來越渺茫。現在誰都知道,馬千矚就算下臺卸任,接任國務卿的不是他班子裡的人至少也是“親密戰友”。
果然,一番慷慨激昂的“整風勢在必行”的言辭之後,海林把目標轉到了馬千矚頭上,表示他當國務卿這麼多年來,多次出現嚴重的失誤,這次梧州的失敗更是“政治災難”。而且馬千矚是解邇仁擔任梧州地區主任的“提名人”之一,其具體任命也是經過他批准的。應該負首要責任。
“……我認爲,馬千矚同志應該引咎辭職――至少也要做公開檢討!”
海林發言完畢,席位上發出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雖然有人高喊:“說得好!”但是沒什麼人響應,顯得有些冷清。
雖然氣氛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熱烈,倒也算開了頭一炮。接下來舉手要求發言的是程詠昕,這倒也沒出乎馬甲等人的預料――她已經好久沒有在公共事務上發言了。
程詠昕自打在女僕案上栽了跟斗,又冀圖藉着鬧臨高的事煽風點火。一番折騰下來,倒不是一點好處沒撈到,至少在新聞媒體上現在已經是個知名人物了。她非常小心的和杜雯在婦女權益事業上保持着距離,免得有人拿她和杜雯相提並論。
雖說她進入媒體,影響媒體的企圖多少得到了實現,但是馬甲知道,程小姐陷入了一段不成功的感情糾葛之中。據說身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一度傷心欲絕。最後雖然斬斷情絲,了卻了這段孽緣,卻不得不病休了好長一段日子來恢復,所以最近一直不太活躍。
這次在聽證會上發言,顯然是她準備重返舞臺的一個信號。
程詠昕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她上臺之後首先詢問了解邇仁幾個問題――都是關於蔡蘭的,包括如何收容的蔡蘭,又是怎麼會想到把她留在身邊的。
雖然這是報告裡都有的內容,但是解邇仁還是一一作了回答。
“各位元老,”程詠昕一般不用“同志”這個稱呼,“我想提請大家注意一下這件案子中的蔡蘭。雖然是她現在已經被認定爲梧州騷亂的主要參與者之一,甚至在我們的調查小組去之前就自殺了。但是,我們是不是應該反過來想一想,她爲什麼要參與這次騷亂?”
大家瞪大了眼睛,心想她是這樣說什麼?
“……蔡蘭刺殺元老,原本是一樁嚴重的罪行。但是既然刺殺未成,解元老又使用手中的元老權力赦免了她的罪行,那麼就應該按照相關的規定另外安置或者直接釋放她,爲何將蔡蘭當作一件物品一樣收入房中,難道對某些下半身思考的元老來說,女性的唯一作用就是***嗎?!”
馬甲微微頷首,程詠昕的話說得沒錯。在蔡蘭這件事上,解邇仁是嚴重有問題的――甚至可以說,梧州暴亂的很多問題就是出在他處置蔡蘭失當上了!雖說她的本意未必在此,但是抓重點的觀察力還是在線的。
程詠昕接着說道:“不尊重女性,將女性物化,隨意貶低、玩弄女性在元老院內已經是蔚然成風,甚至已經形成了一種潛規則,而廣大女性元老只能忍氣吞聲……”
馬甲敲了一下法槌,提醒道:“程詠昕女士,請您注意發言內容,我們不反對大家自由表達意見,但是請圍繞主題,不要離題太遠。”
“我這裡是抒發一下我個人的想法。讓你不高興真是非常對不起。”程詠昕語帶譏諷的說道,“好吧,既然在座的元老們不喜歡聽這個,那我就圍繞主題來談。”
“蔡蘭之所以會參與騷亂,其原因就是蔡蘭不堪解邇仁先生對她進行的精神和肉體上的虐待和折磨!”說到這裡,她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這促成了蔡蘭最終投向了敵人……”
接下來程詠昕對解邇仁進行集中掃射,差不多就是直接扣了他幾個“人渣”“色魔”“虐待狂”的帽子,大家都覺得有些納悶,程詠昕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激動,就差聲淚俱下了。
“……我感到很奇怪,象解邇仁先生這樣一個能力堪憂,道德水準我不想評說的人,到底是怎麼當上一個重要城市的地方行政長官?他根本沒有任何行政經驗,受得教育也沒有專業背景。這背後到底是誰在充當他的推手和保護傘?還有案件中起了極其惡劣作用的劉有望,這麼一個道德敗壞的小人,居然堂而皇之的當上了管理一個俘虜營的長官。我感到奇怪:元老院的人力資源部門是按照什麼依據來選拔任命官員的?這些都是我們應該搞清楚的。我提議對這些部門和個人進行獨立調查!如果有必要的話,提請召開元老院全體大會,對部門進行改組!”
“她和海林是一夥的?”董時葉低聲問道。
“我看不見得。”馬甲微微搖頭,“海林要搞得只是馬千矚。她噴得明顯是人事組織部門。”
“這是想動明朗?”
“有那麼一些意思。”馬甲說,“她顯然不是一個人――背後有人。人事和組織是隱形的權力中樞,想要插手的人可真不少。”
程詠昕的發言得到了比海林多得掌聲,雖然大夥對她的“物化女性”的控訴並不太感興趣,但是梧州事變中,人事組織部門在選人用人上的瑕疵是顯而易見的,
經過連續兩人的暖場,會場裡的氣氛變得踊躍多了,又有多人請求發言。
“這下可熱鬧了。”馬甲對董時葉說道,“今天這聽證會是持久戰了。”
第三位發言的元老馬甲和董時葉都不太熟悉。因爲平時很少見到此人的名字出現在會議或者“兩刊一報”上。應該是很少摻和元老院政治,職位不高,專注於本職工作的普通元老。
“梧州暴亂的事情,我也想說幾句。”他拿手帕擦了下腦袋,顯然不太適合這樣的場合,“事情本身報告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本人也沒有疑問。主要是想對這起事件發表一下個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