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健步走到牆根,縱身一躍,翻牆而過。
還是青磚牆,普普通通的高牆。魚鱗刀消失的無影無蹤。小風推測是一種暗器裝置,設計的極爲巧妙。
黑衣人並不知道剛纔大樹後發生了什麼,但是知道路路通和家丁沒有跟出來。
深深的牆的倒影中,他看見了一雙月光下,亮的讓人心寒的眼睛。
林昊竹揹着手,微揚起頭,修長身材透着說不出的冷峻。
黑衣人聚焦氣息,剛纔畢竟急中生智,看準路路通上半身毫無功力,冒險踩在他的肩頭,躲過魚鱗箭萬劍穿身的恐怖,現在氣力大減。過了一會兒,氣息勻停,才啞着嗓子問:“你想知道些什麼?”
林昊竹的眼睛一直是閉着的,直到此時才睜開,嘴角浮現一絲清淺的笑,問:“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黑衣人斬釘截鐵拒絕。
林昊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覆蓋重重的黑:“我不知道你是誰,怎麼和你更進一步合作?”
“我不想和任何人合作。”黑衣人似乎有些不耐煩,說的很短促。
林昊竹笑了,笑的毫無溫度。嘴角揚一揚。說出的話殘忍冷酷:“那麼你必死無疑。”
黑衣人突然煩躁起來。轉身就走。
小風愣了一下,眼見的黑衣人已經跳上樹枝,在濃密的樹蔭中穿行。
低聲問老爺:“怎麼回事呢?就這麼讓他走了?”剛纔黑衣人和路路通的對話落在衆人耳中,明顯黑衣人知道很多底細,如果現在放他走掉,人海茫茫,到哪裡找尋呢?
林昊竹一言不發,示意“我們也走”。沿着小河的走向,順利離開路府。
小風眼角餘光看見:元順張張嘴,又把臉別了過去。她生氣了,不想說話了。
朝南,這一次一路朝南,很順利的穿越了路府,回到永泰客棧。一路安全,一路無話。
東方露出魚肚白,街上零零星星有早起的人走動。
永泰客棧前院開始拆門板,偏院沒有亮燈。元順自覺主動回到自己的小窩,散開頭髮,矇頭鑽進被窩,隱隱傳出抽泣聲。
小風發愁啦。她心疼夫人。一路上幾次想跟夫人搭話,夫人都只是搖搖頭。再多問一句,眼圈都紅了。
都是女人,元順的心思不難猜,小風想想也替她難過。嫁個丈夫,平日訓斥,關鍵時候拋棄,人心是肉長的,不是石頭鑿的。
小風爲難的看看老爺,真想請老爺開口說兩句解釋的話,讓夫人有個臺階下。
一路上林昊竹走在最前頭,想着心事。目不斜視,根本就不搭理元順。小風幾次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麼,萬一得罪老爺,惹惱了,還是夫人吃虧。真是冤家呀。
好吧,反正也沒有幾天了。
小風侍奉老爺洗漱完畢,上牀歇息。趕緊坐在地鋪上,用手順着夫人的後背,笨笨的不知如何勸解。
元順明白她的意思,從被子下伸出頭,小臉蒼白,嘴角撇撇,一滴眼淚流了出來。
林昊竹終於說話了,語氣平和的沒有起伏:“凡事我心中有數。”
元順的小腦袋順着話語的方向看過來,又搖一搖。心裡想:莫非這是對剛纔拋棄髮妻的解釋?聽着好像你往外扔人,確信不出人命,可是你憑什麼這麼說?或者我理解錯了,你林老爺乾脆就是死人都是你算好的,只是我命大沒死罷了。
元順心煩意亂,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小風不敢出聲,擺了一把毛巾給她擦臉。
林老爺懶得再理,翻身扯被子睡了。
元順真的是個好養活的小姑娘,自己悶頭想不出所以然,更重要的是她真的累了。很快拉着小風的手,糊里糊塗睡着了,發出輕細平穩的呼吸聲。
終於,小風閉着眼睛躺在牀上。但她知道老爺沒睡着:男人輕手輕腳的的掀開被子起牀,不知從什麼地方找出翡翠嘴的銅殼小酒壺。
濃烈的酒香盪漾開,老爺臉色大概又是讓人心動的酡紅。
男人悄悄的躺回牀上。想必是喝了一口。
小鳳把身子湊了過去,嬌嫩的胸脯緊緊的貼住男人的臂膀,貼的緊緊的。只指望男人懂自己的心,不要喝那個該死的酒。
林昊竹無聲的拍拍自己女人,一言不發。他原本就是一個話很少的人。
同牀無眠。其實他們回來時候,天已經微亮,在牀上並不能躺很久。
元順睡得昏天黑地,勞累與驚嚇,讓這一覺來的尤其黑甜。
是誰在輕輕的晃動自己,耳畔響起嬌美的呼喚:“醒醒了,該起牀了,再不起牀太陽就要曬到屁股上了。”
元順閉着眼睛,笑眯眯的,慢悠悠回答說:“我睡的這個地方太陽是曬不到的。”
“太陽曬不到,可是也吃不到東西了。”那個吵醒美夢的輕柔聲音好意勸解。
話音未落,元順一個機靈打滾,跳了起來。
一覺醒來,忘卻舊事,新的一天開始。元順笑意盈盈,眼睛彎彎,歪歪小腦袋,快樂從眉梢,嘴角流淌。
小風最喜歡的就是夫人永遠樂呵呵的模樣。
“快穿上點,小心凍着。”小鳳年歲比元順大不了多少,但是做事非常妥帖,嘴也就碎一些。
元順嬌嫩的肌膚,在初春的微涼中感覺到一絲寒意。水紅色的小衣底下,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修長的四肢透着讓人心動的春色。
林昊竹正好推門進來,看了個滿眼,愣怔一下又退了回去。
“壞人,小蜜蜂你是故意的。”嬌滴滴的花瓣姑娘羞愧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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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風又好氣又好笑,幫着元順穿衣:“連一個外人都沒有,趕緊起牀是正經。”
元順像條魚一樣鑽進了被窩,小心的在裡面操作,穿好衣服。
院子裡傳來沉穩溫潤的聲音:“就擺在院子當中吧。”
店家響亮的回答:“好。爺今天真有興致。”
“平安鎮好吃的多,總想嚐嚐。”林昊竹有時也會攀談幾句。
元順點點頭,嘴角彎彎,表示頗合我意。
小風實在忍不住,假裝無意問起說:“你和咱們老爺還這麼見外啊。”
“什麼?”元順先是一愣,心思極快,馬上意識到什麼事情,臉騰的羞紅了說:“好人小蜜蜂,不帶這樣取笑人家的。”
“行了,再晚點出去,熱飯就成了涼飯,不好吃了。”
“好的,好人小蜜蜂你最好了,一定有好報。比如深得林老爺的寵愛。”
“行了行了,你就拿下人開玩笑。”
元順動作極快,手腳麻利,稍作打扮,毛巾擦臉,頭髮打理直了就行。
小風在一旁相機招呼着,心中不由感嘆: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妙人啊。
皮膚光潔沒有絲毫的瑕疵,粉嫩粉嫩的;花瓣一樣的嘴脣;尤其一雙眼睛清澈明亮,靈活至極;彎眉高鼻,眉目如畫。
最喜歡那一副神情:臉上洋溢着掩藏不住的快樂,嘴角噙笑,讓人不由得想親近。
“你和咱們老爺都長得這麼好看,生出的娃娃一定特別漂亮。”小風不由感嘆!
元順湊到門前,輕輕推開竹簾,探出腦袋偵查地形。頭也不回輕輕說一句:“你想多了。”
就在這短暫的時刻一種奇怪的感覺纏住小風,揮之不去。
是老爺曾經說過的話:兩家終究是要見血。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無論誰勝勝負,對於夫人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一想到這裡,小風愣在了當地。
老爺林昊竹已經在外面招呼了:“差不多就行了,出來吃飯。”
還是小風趕緊應酬:“來了來了,老爺,讓您久等了”。
林昊竹端坐在上座,年輕人脊背筆直,英姿勃勃。可能沒有休息好,比照元順粉嘟嘟的小臉蛋,男人面色如玉,似乎少了些血色。
只有小風隱隱知道,老爺身子有些問題,必須依靠那鸚鵡嘴翡翠銅壺裡的酒緩解。
屋檐下襬了一張桌子。湯湯水水極爲豐盛。
主菜是八寶鴨,糖醋排骨,白菜豆腐,蒜蓉莧菜。
紅黃綠白煞是好看,香氣四溢。
林老爺沉着臉,低頭拿着筷子,似乎在尋找適合自己心意的菜。
沒了老爺目光的逼視,元順自在多了。她算了半天,自覺坐在桌角,離老爺最遠。可就是沒想,如果林昊竹成心要發難,就會說她不懂禮數,夫人沒有夫人的做派,找打。
元順粉紅小臉水嫩嫩,語音裡更多了些水音:“老爺早上好。” Wшw ●тTk an ●¢O
小風不由擡頭看了看,日上中天。
“老爺中午好。”有好吃的在眼前,元順的心情很好,根據情勢又問候。
花瓣一樣的小姑娘聰明過人,一定是老爺先動筷子,自己才夾一點。
很有教養,很有禮貌,抿着嘴仔細的咀嚼,笑眯眯的。就是不肯吃主食。
小風暗自嘆口氣搖搖頭。殷勤的給老爺夾菜盛湯,招呼着。
“糖醋味真好,鴨子肉真細,蔬菜真新鮮水靈靈的。”
“老爺你再多吃一點。”這纔是關鍵,小風眼巴巴的看着老爺。
元順周到的照顧自己的嘴,也給小風的碟子裡夾些菜。每樣一點兒。她吃的興高采烈,兩眼發光。
林昊竹心想:真是一個小孩子的脾氣。昨晚生死攸關,鬼門關逛一圈,就算撂過不提了。
林昊竹沉思着說話:“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怎麼看?”
這個“你”當然只指小風。小風本來就是他最信任的手下。
小風想這個問題很長時間,就等着老爺發問,好回答。
“黑衣人早已經埋伏在那裡。他看着我們進了路家院子卻沒有聲張。倒像是我們的同盟。”
“他好像是故意把我們引進小院兒。”
“在小院裡路家老爺身法奇怪,伸出雙手,把空間分做了兩截。他自己下半身位於箭雨當中毫髮無傷,但是上半身似乎毫無功力,真是詭異。”
“黑衣人滯空時間如此之長,化解危難的方式如此新奇,說明他功力極高,而且心思極爲靈動。”
“他們的對話說明彼此似乎知道對方的身份。”
“黑衣人爲何而去?他和路路通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到底是爲什麼呢?”
小風放下筷子,娓娓道來。她歷來是老爺在公務上的得力助手。心思縝密,無人能及。林昊竹一言不發。聽得很認真,筷子夾住菜餚,卻不往嘴裡送。
元順興高采烈,吃的不亦樂乎。眼睛隨着筷子,筷子就是比老爺慢一步。
小風轉過身,認真的問:“順夫人,你還有什麼想法?”
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順夫人越來越看不明白。
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始終在想這件事。
三個月前。府裡來了這位小姑娘,隻身一人。老爺吩咐改口叫她主母,厭煩的在紙上寫下兩個字,元順。
主母不就是老爺的正室夫人嗎?
但是從沒見過兩個人同房。
老爺的態度非常惡劣。回想起這三個月的點點滴滴。小風對元順充滿了同情。
十天前突然聽說:老爺要送元順夫人走,而且自此不再回來。那就是休了。
小風的小心臟實在遭受不了這樣大起大伏的衝擊。元順夫人卻是喜出望外,滿臉的開心,遮都遮不住。
老爺一如既往不理不睬,看不順眼會瞪一眼。平常對夫人說話不會超過兩個字。
真是一對怨偶。
但是順夫人的表現如此超常,發現路府的結構是一個陸字,發現朝北走的秘密。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妙人呢?
小風壯着膽子詢問元順,無端的覺得這個時候老爺不會吼。元順再表現表現,有用一點,剩下的這幾天就會好過了。
元順嘻嘻一笑,說:“你不覺得黑衣人是我們的一個熟人嗎?”
“熟人。”小風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