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走的人逐漸多了,炸油條小攤兒生意很好。
小風小心的問:“這是當地有名的小吃嗎?”
旁邊過路人說:“出攤沒幾天,但是貨真價實,而且味道特別好,不妨嚐嚐。”
元順耳朵豎起來,眼睛笑眯眯,對味道特別好很敏感,從懷裡摸出一定銀子,笑嘻嘻的往前湊。
小風一把拉住她,示意再等等看。
元順自覺地站住腳。
面容兇惡的小販除了叫喊,倒是不怎麼說話。手腳麻利,金黃的油條,抹了醬的煎餅果子,流水一樣從手下做出來。
小風越看越覺得眼熟,但是拿不定主意。
元順貼着她的耳朵,悄悄說:“天子號倉庫那個夥計,我們救過的人。”
一句話提醒小風。
仔細打量,可不就是那個人嗎?雖然面容改變,但是靈活的眼神還是可以辨別出來。
這才幾天,就成了這副模樣?
小風心中擰了一個大大的疙瘩。
那一天,自己和夫人走在路上,遇到重傷的夥計,爲了躲避追殺,躲到院子裡。
小風的胳膊被拽了拽,元順神秘的提醒:“你當時給他寫了一個條。”
小風悄悄的說:“對,我是讓他找慄旬,讓平安州捕頭安排個住處,怎麼好好的,就來到這裡了?”
元順不錯眼珠的盯着黃燦燦的油條,奇怪的問:“是啊,這才幾天的功夫,都做上了別的活計?”
小風示意夫人別多說話,兩個人裝作沒事人一樣,排隊來到了攤子前面。
面容兇惡的店主顯然認出了面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眼睛迸發出一絲亮光,並不多言。
元順嬌滴滴的說:“要4套煎餅果子,6根炸油條。”
老爺,慄旬捕頭,自己和小風一人一套煎餅果子,男人多吃一根油條。
“好勒”,聲音嘶啞低沉。
“你這攤子出到什麼時辰?”小風問。
“馬上就要收攤了,一會兒官府就要巡街,這裡不許擺攤的。”難得的店家說了一長串話。
“多謝。”接過熱騰騰酥脆的吃食,元順笑意盈盈,拉着小風的手,搖搖手中的收穫。
小風趁人不注意,閃身到大樹後,悄聲說:“你把話帶給老爺和慄旬捕頭,我在這裡看着。”
元順眨巴眨巴眼睛,並不多言,一點頭。
啊,好的,吃飯辦公兩不誤,元順很樂意幹這樣的事情,一溜小跑的回去了。
熱氣騰騰的油香擺在桌上,兩個男人都沒有什麼胃口。他們對元順帶來的消息更感興趣。
慄旬騰的站起身,:“當時我接到小風姑娘的紙條,剛好師爺過來,我就藉口這是一個受傷的百姓,孤苦伶仃,讓他安排,後來我沒有再收到消息。”
雙手一拱,說:“我出去看看。”
林昊竹點點頭。
嘎巴嘎巴,元順小心的嚼着,酥脆酥脆的油條。在這個清淡的早晨,顯得尤其不合時宜。
果然換來林老爺惡狠狠的一眼。
元順乖巧地泡了一杯茶,把油條泡得軟和一些,唉,味道差了許多,聲音也小了許多。
慄旬迅速來到正街上。
大樹後,沒有小風;街道,也沒有油條攤子。怎麼會這麼快?快的不正常。
慄旬情知不好。撮口發出長嘯,招呼了沁香樓駐守的衙役。
立即封鎖路口,每一個行人抓住盤問審訊。
行人紛紛搖頭,說:“沒注意。”
“剛纔確實有一個出攤的,還有個小火爐子呢,怎麼轉眼就沒了?”
“大樹?姑娘?沒注意。”
慄旬環顧四周,天已經大亮,街上出奇的安靜,小風,竟然憑空消失了。
林昊竹跟了出來。遠遠地尾隨着元順,手裡還捏着半根油條。
慄旬臉色說明一切,林昊竹直接問慄旬:“小風呢?”
對方搖搖頭,令人不安的沉寂。
四周風聲已經退到了很遠的地方,林昊竹心境清明。
小風出事了,沁香樓在出人命之後,人員消失。
元順也看出情形不對,緊走兩步,瞪大眼睛,彷彿在問:怎麼了?小風呢?
林昊竹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冷冷的揮揮手,就跟轟蒼蠅一樣。
元順眼睛一紅,老爺又把怒氣發泄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不能哭,最重要的是小風。
林昊竹沒心思理她,凝神屏氣思考現在可能出現的種種狀況。
沁香樓前一片騷動。
有一個老者顫巍巍的說:“剛纔是有一個姑娘,站在大樹後面,好像在等人。”
“有兩個人過來,一左一右,站在姑娘身邊。”
衙役問:“姑娘反抗了嗎?或者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大樹距離沁香樓近在咫尺,小風只要發出聲響,一定會驚動裡面的人。
那個百姓仔細的想想,搖搖頭說:“好像沒有不對勁,那兩個人看了姑娘一眼,姑娘就很安靜的跟着走了。”
難道是小風認識的人?林昊竹聽着心中打了一個問號。
元順手裡捏油條,已經沒心情吃了,眉頭緊鎖,眼裡寫滿了問題。
衆人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忙自己的公差,找人更起勁了。
賣油條的小販,很快就找到。
立即被帶進了沁香樓。
面容醜陋的小販,一見到元順臉上綻出笑意,越發顯得傷痕可怕。
元順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小販趕緊說:“不用害怕,這是假。”
說着就從臉上用力撕扯扯下兩塊兒死皮,是僞裝的極好的面具。
元順問:“你弄成這個樣子的,好端端的爲了什麼?”
小販惡狠狠的笑了一下說:“還不是爲了路家的大管家嗎?”
慄旬已經知道,因爲招呼林家的人,這個小販被路府管家懷疑,慘遭荼毒,甚至要了他的性命。
多虧小風和元出手相救。
林昊竹示意他坐下問:“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小販得意的說:“我這樣不僅是爲了報私仇,也是爲了替公家辦事。”
看着他有點想賣弄的意思,慄旬不客氣的說:“我們就是官府的人,說話痛快點。”
慄旬畢竟對小販也算有恩,小販看着面前兩個男人神情冷峻,知道事情有了差池,趕緊說:
“那日縣衙的師爺把我叫了去,好吃好喝上藥喂水。”
“他要我盯住路府的管家。”
“路路通和管家就住在這沁香樓,我每日多方窺伺守着,見到什麼人進出,只管稟報師爺就是。”
“那你具體做什麼?”
“白日裡我賣炸油條,這是我們家祖傳的技藝。”
“下來就住在不遠的巷子裡,剛好看沁香樓看得清楚。”
林昊竹冷冷的問:“爲什麼要炸油條?一天守着不好嗎?”
面目兇惡的小販怔了一下,說:“那我就不知道了,是師爺告訴我,想方設法就在天明的這個功夫,一定要儘可能的湊近,但凡見到的人都要記住。”
林昊竹的下一個問題就是:“你見到上次救你的那個姑娘了?”
“對,見到了,就是和這個姑娘在一起的”,他用手指了指元順,躬身行個禮說:“大恩必謝。”
元順壯着膽子,在林昊竹面前發話:“如果要謝恩,就趕緊告訴我,你看到的情形。”
元順聽了半天他們的對話,心裡七上八下,臉上已經帶出不自在了。
小販想了想說:“剛纔兩位姑娘到我這買油條6個,煎餅果子4套,手拉手的離開。”
“再下來,這位姑娘進了沁香樓,那個姑娘應該是在大樹後面。”
“有兩個男子向樹後走過來,他們三個就一直去了。”
“去往哪裡?”
“前方。”用手順着東方一指,說:“西柳營那邊”。
慄旬問得更仔細:“你覺得他們三個認識嗎?”
“好像認識。他們似乎沒有怎麼交談,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姑娘走在中間。”
小販問:“這個事很重要嗎?”
元順皺着眉頭說:“就和救你的性命,對於你的重要性一樣。”
彎彎細細的眉毛擰在一起。平日笑眯眯的,臉上佈滿了愁雲,這個元順是很罕見的。
慄旬知道,連這個整天樂呵呵的夫人都發愁,情況很嚴重了。
小販吞吞吐吐說:“似乎那兩個人,就住在東邊的西柳營。”
慄旬捕頭不由追問:“是在西柳營,你有把握?”
元順徑直問出來了:“西柳營是個什麼所在?”
慄旬的表情古怪,忽陰忽晴,一片茫然。
“那是一片義莊。”
所謂的義莊,就是埋葬了許多沒家眷奉養的孤魂野鬼,包括路上暴死的人。
旁邊幾畝薄田,一點點收成都用來作爲祭品。
住在亦莊的人身有殘疾,或者年老體衰。朝不保夕。
元順不由問:“小販和什麼人認識?爲什麼要去那樣一個地方?”
擡頭看見林昊竹冷峻的面容,咬咬牙,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老爺我想跟着你。”
林昊竹帶小風初到平安州,根本不可能和義莊有聯繫。
小風身處險境。
林昊竹勢必親自出馬。
元順想着:身後沁香樓華麗巍峨,可是死了多少人啊?
還是這位林昊竹老爺,陽氣重,鬼不敢進。
慄旬也以爲眼前這位英俊瀟灑的公子,一定會立即尋找心愛的女人。
他猜錯了。
林昊竹踱了兩步。輕輕的腳步聲,敲的人心裡都毛了。
“慄旬捕頭,你去找。我就在沁香樓等着。”
一雙眼睛殺氣畢露,寒光凜凜的看着慄旬。
慄旬渾身一抖,趕緊點頭,轉身出去。
元順沒有選擇,又往門邊靠了一靠,油條已經沒心思吃了。
安排了西柳營的事兒,林昊竹耐着性子,盯着眼前的小販,沉思半晌說:“你還記得些什麼,都告訴我。”
這位前任的天字號倉庫夥計心思靈動,早已經看出事情不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磕頭說:“我是在替官府辦事,我不知道那位姑娘會出什麼事情,早知道我一定會高聲叫嚷的。”
林昊竹不打算敷衍他,冷冷地說:“說你知道的。”
坐在木桌旁,伸手翻過茶碗,掃了元順一眼。
元順遠遠的看着,心裡七上八下,生怕小風出事。
林昊竹輕輕咳嗽一下,用手指點擊着桌面。
元順醒過神來。她不慣於服侍,但是這個情形,好像她不往前,也沒人能夠伺候這位大老爺了。
元順自覺的斟茶,豎起耳朵聽。
林昊竹清清淡淡的說,語氣溫和,話的內容讓人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