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平安鎮的捕頭慄旬。”斬釘截鐵，毋庸置疑，元順十足十自信的口吻讓小風目瞪口呆。
“胡說，我們見到的黑衣人體型瘦細很多。慄旬身材寬大，骨架子在那裡擺着。”稍微一想，小風拼命搖頭，這根本不可能。想不通聰慧的夫人爲什麼胡思亂想。
停了一停，元順認真的把排骨又啃了一塊兒，啃得很乾淨。也許認爲慄旬是黑衣人的事情板上釘釘。
“等會兒再吃，你惹我着急了。”小風總得知道一個理由呀。
小風從來和元順感情很好，有啥說啥，上手扯扯夫人的衣襟。
林老爺態度很超然，擺明了不想介入兩個小姑娘之間的鬥嘴。那個菜葉依然吸引他無限興趣。
“好吧好吧。首先臉型輪廓沒有辦法改變，所以他蒙上了面。其次手腳粗大無法改變，所以他戴上了手套。第三，至於你說的身形胖大瘦削，他只要改變呼吸的方式會有顯著的變化。”
元順吃盡了肉，小心嘬骨頭，笑意盈盈。
小風又夾起一塊排骨，放進元順的碟子。用哄小孩子的口氣說：“你喜歡就多吃一口。不過。你說的改變身形的方法，聞所未聞，講仔細些，不許讓我着急。”
林昊竹放下筷子雙手託着腮，眼光投向很遠的地方，彷彿沒有聽到一句話。
這個姿勢擺明：全當他不在就好了。小風心中揚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老爺這個時候應該對夫人是很感興趣的吧。
元順看着排骨誘人的色澤，嚥了口口水。好吃的對她永遠有着無法阻遏的吸引力。
“吃完飯領你逛街，消消食不敢立即就睡。”小風繼續拋出誘人的條件。而且是夫人最樂意的吃和玩。
元順乖乖的聽話夾起排骨，抽空騰出嘴說：“一般練武的人都是氣沉丹田，氣息往下走。如果刻意吸氣，肚子會脹起來的。相反，如果刻意吸氣的位置提到胸部，收緊腹部，身形就往上走，骨骼重組。尤其這位黑衣人，你注意到他的衣服要比我們的寬鬆許多。”
“你觀察的真仔細。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可是爲什麼呢？”
“好人小蜜蜂。原因就是他可以把骨節通過氣息的調整，強行壓縮湊攏，這樣身形就窄了。我們的親眼看到他旱地拔蔥躲避箭雨時，反應多麼迅速，就是因爲氣息偏上啊。”
小風聽的目瞪口呆，看看元順，又看看老爺。心裡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元順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想法如此超乎常情，卻又如此合理。
林昊竹依然冷麪冷眼，對於剛纔繪聲繪色的講述，充耳不聞，一心想着心事。莫非菜葉蘊藏着驚天秘密？
“老爺，”小風把聲音放低，問：“你也以爲黑衣人就是慄旬捕頭嗎？”
“是。”
“你也看出整合骨骼的方法？”
“不是。”
小風皺起了眉。元順偷偷的笑了，兩個淺淺的美麗的酒窩盛滿了戲謔。
和林昊竹老爺聊天是要聊死人的。
“老爺我都快急死了。你們倆都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容長臉小姑娘帶了一絲絲的埋怨。
“他身上有一股氣味。獨特的氣味。”老爺不捨得讓心愛的女人糾結。
“什麼氣味？您說的再仔細一點。也好讓我長個見識。”小風打破沙鍋問到底，不想在井底帶着，矇頭蒙腦。
老爺又垂下眼簾，他本不是是個多話的人。
元順實在看不過眼，開口解釋：
“是死人味。悶悶的，腐朽的。就像走進一個二十年沒有住人的木房子，再加上死魚的味道。”
小風皺着眉頭，仔細體味元順補充的內容。
“老爺，你不奇怪？主母怎麼會知道這種味道？”
小風的疑惑越來越多。
“不奇怪。”老爺的回答乾巴巴的。
元順的眼睛亮了，伸出三個手指頭在桌子邊晃一晃，表示“三個字”。老爺說到自己，會說三個字，從未有過呀。
得意的小手，瞬時又收了回來，深深地埋下頭，嘴裡含着肉，不敢咀嚼。因爲，頭頂是兩道沉重無比的目光，亮如刀鋒。。
第四塊糖醋排骨塞進嘴裡。今天已經遠遠過量，撐着了，還是要吃。
小風坐在老爺和主母中間，暗自嘆口氣。
左邊一個目不轉睛，死死的盯着。渾身寒氣逼人，要吃人的架勢。
右邊一個垂下眼簾，腮幫子鼓鼓囊囊，拼命吞嚥着。
天哪，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主母，千萬不敢再去夾一塊排骨。
小風怕極了老爺發飆，爲了救救貪吃聰明的小主母，自做主張，安排下來的事。
“這頓飯我吃的有點多了。夫人陪我轉轉好不好？手帕作爲禮物，畢竟有些輕薄。我們再買一些作爲你送給親人的東西，也是我們的心意呀。”
“去吧。”林昊竹放下筷子，率先離開飯桌，走回屋內。
小風張張嘴，想叮囑兩句。一回頭，元順已經站在大門口，這是擡腿要出去。
“換件衣服。”
“臉上擦點油。”
“帶點銀兩。”
元順抿着小嘴，只點頭不動彈。所有的吩咐要想執行，都得進到屋裡，那裡有一個最好不見的人。
“行了，等着我。”小風邁步進屋，最重要的是要把外出的路線大致告訴老爺。
“我倆還想把這兩天的路線再走一遍。先是正街，然後是右邊的巷子。”
溫故而知新。
林老爺坐在窗前，擺弄着《平安州風物記》，點了一點頭。
嘴上不說，心裡很讚賞小風的安排。這兩天出事的兩個商鋪就在她們的路線。
收拾妥帖，小風站在院門口，高聲說：“老爺，我們出去了，您多歇歇。”悄悄伸手拽拽元順的衣襟，示意她說話。
元順張張嘴，實在不想告別，又怕林老爺挑理，用手矇住眼睛，咕嚕一句：“老爺，再見。”話音未落，人已竄了出去。
街道依然熱鬧，遊人依然如織。沒了老爺，小風更喜歡和元順親近，兩個小姑娘手拉着手走在街上，好多人都回頭看。
一個嬌美一個清麗。芳華妙齡。
喝了茶又買了毛栗子。
“你怎麼這麼愛吃啊？”小風忍不住問，撿了一枚栗子剝去皮，雙手奉上。
“因爲喜歡。”來者不拒，元順自己剝，而且吃小風遞上的，小嘴咕嘰咕嘰，吃的不亦樂乎。
“你原先在孃家吃的東西少嗎？”
“不少，但是沒有這個好玩。”
“你們家很有錢嗎？”
“有錢的標準是什麼？”
“吃穿不愁，有房子有地。”
“有錢。”元順有吃有說，兩不耽誤。抽空兒還買了一杯桃汁，甜蜜蜜的喝。
小風突然不知道如何問下去了，夫人滿臉笑意很能說明問題。小風悠悠說：“你要回到愛你的家人身邊了。”
這句話說得特別輕柔綿長。一滴清淚，緩緩地順着眼角淌下，小風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變了。
元順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她伸手摟住了小風的肩頭，安慰說：“雖然我要走了，但是我記得你是一個好人，好人小蜜蜂。有一天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他們會很喜歡你的。”
五個惹不起兩個很神秘。
腦海中突然顯現出老爺當初評價岳家的話，小風忍不住好奇問：
“你的家人都是些什麼樣的啊？”
元順笑了，就像鮮花一樣綻放，眼睛亮晶晶的：
“我有雙親，有哥哥，還有四個特別愛我的長輩。他們都特別寵我。”
小風心裡一動，伸出手緊緊握住元順的手，心裡真心替她高興。
提到家人的喜悅，難道不是正是因爲嫁給老爺之後的種種磨難嗎？
“你今年14？”
“對的。”
“那你哪一年認識老爺的？”小風隨口一問。
元順突然不吭氣了。
繁華街市，熙攘人羣。兩個清淚緩緩的沿着臉頰流下。人海之中如此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