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一抹彩虹斜掛在太陽旁邊,空氣清新,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街上人來人往,男男女女經過沁香樓門前,都要擡頭望望。這是一個神奇的所在。
沁香樓高居街道一端,雕樑畫棟,琉璃瓦頂,金碧輝煌。
四個男人來到沁香樓門前,早有龜奴頗有眼力,小跑過來打招呼,點頭哈腰恭敬說:“幾位爺到我們這兒來,請請請。”上上下下打量着,心中有數了,
打頭的林昊竹一身深寶藍竹質暗紋長跑,手上碩大白玉扳指,價值不菲。氣度雍容華貴,一看非富即貴,有錢兩個字就寫在傲慢倨傲的神情上。
他都不樂意點一下頭,徑直往裡走。這就是有錢有派,大大的有錢的主兒。
慄旬捕頭,平安州名人,誰人不知,誰人不識,現在緊緊跟着藍衫大爺,不住聲的介紹:“林老爺,裡面請,小心臺階。”
至於兩個跟隨的兩個小廝,沁香樓的龜奴眼光多毒辣,早看出不同,自然不敢多事。陪着笑,小跑伺候着,說:“請進請進,不知有什麼特殊要求沒有?”
林昊竹笑着對慄旬說:“你一定是老顧客了,當然你來做主。”
慄旬當仁不讓,揮手道:“聽歌看我吃飯,今天我全包了。只要侍奉林老爺高興,比什麼都值。”
龜奴領頭的明白:這是在沁香樓宴請上司老爺,慄旬做東。早派人回稟東家。
元順實話實說,確認能惹老爺討厭,說:“可是天色已晚,玩不了多久,可惜可惜。”
慄旬笑着說:“這一點招財兄不爲難,今天晚上住在這裡,我們還可以促膝談心嘛。”“另外金寶銀寶姑娘通知到了沒有?必定出來接待我的貴客。費用好說,把我的話帶到。”捕頭大包大攬,豪邁得很。一行人準備登樓進屋。
沁香樓的小龜奴進去稟報,銀寶迎了出來。
風送香氣,花枝招展,二當家小銀寶飄着搖着就過來,依然華貴服飾,一副柔美妖嬈的媚態。
剛好和小風元順看個正眼,愣了一下,轉眼笑着說:“真是有緣人啊,難得貴客到我們沁香樓,我們是三生有幸。”“今天把別的客人都勸回了,我們專門接待林老爺和慄旬捕頭這些貴客。”
龜奴和別的客人紛紛咋舌。沁香樓接待權貴富豪,有名有地位的,見的多了,能讓二老闆親自出迎,回掉所有客人的虔誠舉動,可是頭一遭。
龜奴丫鬟,大小管家,聞風而動,整個沁香樓忙碌準備,井井有條,毫無聲息。確實見過大陣仗。
召集最紅的姑娘,擺上最好的飯菜,安排在最華貴的大廳。
沁香樓主樓,宴會廳,只擺了一桌,堆滿美食美酒。烏木太師椅鋪着厚厚錦褥,下放黃花梨腳踏。兩位老爺落座,銀寶小心陪着,親自安排佈置。
小風和元順兩個小廝站在老爺身後。
小風老老實實,元順走的有些腳疼,微微的撅起嘴。
這個細小的動作沒有逃過林昊竹的眼睛。他說:“小風累了,坐下。”
小風趕緊謙讓,說:“不敢,不敢。”
元順撅撅嘴,哼一聲,心裡想:厚此薄彼,居心不正。
小風順勢拉着夫人坐下,說:“招財,老爺體恤我們,快謝老爺吧。”
“謝謝,”招財元順甜甜說了,摸摸小虎子,可是臉對着進寶。林老爺裝着沒看見。
就在這當兒,小銀寶已經回去收拾打扮又趕回來伺候。
渾身上下貼着一個“銀”字,做足功夫,扮相特別的素淨甜美。一身月白衣褲滾着花邊兒,頭上簡單的挽了一個髮髻姿態,彆着白玉簪,垂着銀耳環。謙恭溫柔,嬌聲柔氣,低聲陪笑說:“不知林老爺和慄旬捕頭喜歡什麼,就撿着名貴的上了些,必定入不了老爺的法眼。”“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今天我就在這裡,專一伺候二位爺。”
“只是我姐姐養病不能出來,讓我把她的心意帶到。”小銀寶改了嫵媚路數,清麗可人。真是一個人精。
上一次在畫坊,小銀寶挑釁林夫人,結果沒想到反遭到林昊竹當衆羞辱。大概是長了教訓。
男人不能和女人一般計較。林昊竹微笑着說,態度很溫和:“那就多勞了。”
慄旬補充:“侍奉林老爺是關鍵,費用自然從優的。”
小銀寶連忙說:“不要談錢的事兒,談錢就是折煞奴婢了,今天一概費用全免。”回身拍手,招呼歌女上來獻技歌舞。
絲竹管絃,笙簫環佩,叮咚脆響。
女子二八妙齡,身姿曼妙,肌膚勝雪,青絲墨染,若仙若靈。精靈般在樂池翩翩起舞。娥眉低轉,朱脣輕啓,說不盡的嫵媚妖嬈。
皓齒開張,間關鶯語,花地黃鸝,輕靈飄逸,天籟傳情。
沁香樓特意找的都是最頂尖的,哪一個不是妖女,一雙勾人心魄的眼睛,有意無意撩撥着兩位男人。
小風覺得唱得好跳得好,世上竟有如此美麗女子。
元順聽着聽着轉過了臉,輕輕道一聲“方便”,看了小風一眼,自己起身往外走。
早有小丫鬟跟着來,引導着繞過珠簾,經過長廊,來到了後院兒。
小風自然是跟着的,問“怎麼了?”
元順示意小丫鬟站得遠一點兒,嘆口氣說:“就是唱歌好聽,但是沒我娘唱的好。聽得如醉如癡,可見沒有見過世面。”小風笑着說:“這麼說老爺的,你是第一人,老爺知道,你是一定能得到懲罰的。”
“有必要這麼幸災樂禍嗎?好人小蜜蜂,你該不會以爲我們一晚上就吃吃喝喝,聽歌看舞吧?還不如回家睡覺。”
“爲什麼不會?銀寶守着老爺,老爺能怎麼辦?”
“所以沒趣。”
“怎麼你娘唱歌唱的那麼好,是因爲這個得到你爹的寵愛嗎?”
元順搖搖頭:“我連娘話都說不利索,但是唱歌就是好,我爹就是喜歡她。我爹曾經說過,此曲只應天上有。”
小風陪着夫人站在月下,隨意聊天。兩個小姑娘對於同性美女毫無興趣。
“那些歌女真敢穿,衣着坦露,舉止風流,就是勾引男人嘛。”小風感嘆說。
元順想起林昊竹憐香惜玉的欣賞目光,早已經心裡不爽,藉口方便躲了出來。
招財說:“登徒子,是罵人的吧,林老爺就是登徒子,還有色中餓鬼。”
悄悄的把自己看見的添油加醋講給小風聽,小風笑得彎了腰說:“好吧,等老爺知道了,你就等着吧。”
“你不說他哪裡知道?你不會出賣我的,再說,你說我也不認賬,就說你喝酒多了瞎說一氣。”
小風假裝吃驚的說:“發現你好的沒學來,全都是這些不着三不着四的。你放心吧,就你這番編排,別說三頓打,就是三百頓,都未來可期。”
遠遠看去,兩個小廝聊得火熱,手舞足蹈。
小風吩咐沁香樓跟着的小丫頭說:“不必跟着,我們喝酒有點高了,隨意走走,你們回樓上伺候。”
小丫鬟吃驚,但是不便違背客人的心意,躬身示意,悄悄退下。說:“你們二位別走遠了。從這裡往前是中院,在後面是下院。只管走中門,一路通着。我們沁香樓建築最規整,橫平豎直,好找得很。”
交代路徑,小丫頭趕忙到上院稟告小銀寶。
招財進寶沒有約束,自由自在。
“原來沁香樓不僅僅是一座樓,是一處院子。”
“那邊是什麼?”
“這裡還有一條大路”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邊走邊說。剛巧旁邊有路過的僕役,好心解釋:“我們沁香樓一直再加蓋修繕,陸續收買了周圍的房子,所以越來越大。”
原來如此。院子像所有的高門大戶一樣,修的很有章法。屋舍衆多,高大華麗。
今天晚上,因爲勸退清理了別的客人,上院燈火輝煌,後面的中院和下院很安靜。
元順走着,衝小風眨眨眼。調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又有什麼新鮮念頭了。
小風悄悄搖搖手,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裡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麼安靜祥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氣氛籠罩着華屋樓宇。
明月高懸。樹影婆娑。
一道魅影,黑,快,藏,在樹冠中鬼鬼祟祟跳躍躲閃。
有人必須在今天探訪沁香樓,這就是林昊竹的目的所在。
“招財,進寶。招財,進寶,你們在哪裡?”
“林老爺找你們,很着急。”
“怎麼看不見他們?”
“院子不大呀,兩個人能到哪裡去呢?”
遠遠的,幾個人打着燈籠,下了上院正樓,一路迤邐叫着尋着,找的就是溜出來不想看美女的小廝。
龜奴丫鬟腳下步伐加快,早有看守的小廝指點;“在荷花池,看花,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荷塘邊,一汪清泉,層層芙蓉,美不勝收。
灰黑處,兩個身影相依偎,緊挨着岸邊的花叢,似乎看得入神,或者睡着了,沒有聽見後面的人聲。
總歸院子就那麼大,還是找得到的。其實他們一直在別人的注視下。
“這裡,這裡。”
衆人嘈雜聲響驚動看花的小廝,一個轉過身,眉目如畫,巧笑倩兮,正是元順。
另一個呢?熟悉的披風,微微搖曳,看着看着就不對勁兒了。一個龜奴微笑但堅決走來,問:“二位請回,林昊竹老爺想你們了。”
他知道不對,但是沒有膽量去掀起披風,臉上神色大變。
披風下,明顯不是一個人的模樣。
元順笑不可支,一手撩起披風,說:“進寶早回去了,他是老爺的貼身侍衛,你們沒有見到他嗎?肯定走叉了。”
龜奴乾笑說:“老兄,別開玩笑。院子不大,但是路不熟,也會走丟,嚇着貴客,我們擔待不起。進寶,到底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