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形容恐怖,猶如厲鬼,眼角瞪出血,說出話聲音倒很好聽。
“馬上束手就擒,否則我就殺了她。”
白骨指尖刺元順的喉嚨,元順不由得哼了一聲。
他的同伴——那個男人不是怎的,忽的一下坐了起來,確切說是跪了起來,雙膝着地,伸出了雙手。
林昊竹遲疑,他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功夫殺死對手。
蛇形爬行的男人腰軟弱無力,上身附着在了林昊竹身上。
林昊竹下意識退後一步,眼前女人尖銳的白骨指尖搭在元順的喉嚨上。
不需要眨眼工夫就可以要了花瓣姑娘的命。
元順絕望的閉上眼睛,心中想:是自己太不小心。
一滴清淚從眼角流出。悲慼想到,大概再也見不到爹孃了。
林昊竹溫和的聲音響起:“別哭,我聽從他們就是。”
人生真開眼,滿臉驚奇。
難道翠翠老爺竟然要束手就擒嗎?
廷尉府高官林昊竹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敵人手中,匪夷所思。
更難以思議的是,竟然是爲了不受待見的元順。
元順顧不得擦乾眼淚,瞪大眼睛,難以置信。林昊竹調整氣息,氣脈柔和,氣劍從四肢百骸中退出,整個人都變得溫和許多。
安靜的盤腿坐下,高度略低於跪在地上的男子。
那個男人直接撲向林昊竹,伸手點在廷尉府高官脖頸後邊的靈樞穴。
這是人體最重要的穴位。
林昊竹身子一軟。
男子不放心,又點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這才安心的說:“淑琴妹妹,多謝你。”
一雙白骨手的女子,大概就是淑琴妹妹了。滿臉腫脹,看不清眉眼。身材窈窕。
她驚魂未定,緊緊的扣住元順的喉嚨。
元順忍不住說:“你離我遠一點,否則不想殺我,也殺了我了。”
花瓣姑娘說話沒有好生氣,好心成了驢肝肺,連累的自己和翠翠老爺都身陷險境。
男子一擰一擰的爬過來,把手搭在元順的命脈上,診斷片刻,對同伴說:“沒事的,她不會武功。”
元順很氣惱,爲自己不會武功而羞愧。
白骨手女子緊張的問:“下來怎麼辦?他們兩個怎麼辦?我們外邊的人怎麼辦?”
男子仔細聽一聽,安慰說:“事已至此,相機行事,先把兩個放到洞裡去。”
女子建議:“不如殺掉他們。”
側過臉看着元順說:“多虧你剛纔好心,但是我沒有辦法。”
元順抱最後一線希望說:“你可以殺了我,但是能不能放了他?”
“不行”,敵手異口同聲。
男子說:“他們兩個在我們手裡,隨時想殺,隨時都可以,但是,也許還可以成爲交換的砝碼。”
“大哥,我們真的還想出去嗎?出去有意思嗎?”
“淑琴妹妹,我們總不能困在這裡,我答應過你的。”
“無論如何,你欠我一條人命。”林昊竹安慰元順。語氣平和,就像說隨意一件小事。
元順嘟嘟囔囔:“無論如何,我報答不了你,其實你剛纔完全不必爲我束手就擒。”
“你知道就好。”
叫淑琴的殘疾女子拽了元順,說:“你先進去。”用手指一指岩石下面的裂縫。
元順沒奈何,她的身子很輕軟,順利的爬了進去。
估摸翠翠老爺也就剛剛可以進來。
裡邊別有洞天。
竟然和山體相連,昏黑一片。
對面一個一丈來高的幽深洞穴,不知道通向何方。
先是兩個女子,再是兩個男子,先後進了。
林昊竹目光如電,迅速探明洞中的情勢。
一間屋大小,靠着洞穴邊擺着一些黑色的丸藥大的東西,想必就是收集軟硫磺的死人骨頭。
出人意料,有一些看着華麗高貴的被褥器皿。
“們兩個分開。”
元順被逼着坐到左邊,嫌動作慢,還被重重地推了一把。
林昊竹坐在右邊的最遠方。
“你此來何爲?”男人逼問男人。
“我什麼也不會說。”
“那我就殺了她。”女人對女人動手了。
喉嚨一疼,尖利的指甲刺破了皮膚,元順疼的叫出聲。
“你要殺就快動手,拿我威脅他,沒有意義。”
元順說的聲音越來越低。一想到翠翠老爺,能把自己扔向魚鱗刀陣,心都是虛的。
“我這次來,就是爲了軟硫磺。”
林昊竹淡淡的說,眼睛關切的看着元順。
目光溫和。
元順臉紅了,心裡想:你真能裝。
“別難爲我的女人,否則我什麼都不會說。”
元順暗自點頭:越裝越像。
淑琴妹妹建議:“大哥,殺掉最安心。”
“再等等。外面出了大事情,我們要多一手準備。”
“現在怎麼辦?”
男子湊過來。
林昊竹被點了幾處大穴,形同廢人。
男人壓着嗓子問:“西柳營怎麼樣了?”
“人全死光了。”
“那個沒鼻子的老頭呢?”
“死了。”
“怎麼死的?”
“被羅羅勇士殺了。”
“平安州的官府介入了沒有?”
“沒有。”
“胡說,事情這麼大,平安州怎麼會坐視不管?你今天要死在這兒。”
蛇形爬行的男人越說越怒,雙目圓睜。
“你既然已經想明白了,何必問我。”林昊竹低下頭,不打算再說什麼。
元順靠牆坐着,四周又冷又溼。喉嚨上搭着一根尖銳的白骨,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唯一生的希望,就在對面那個不好相處的男人身上。
翠翠老爺有些疲倦,微微俯下身,抱着腿坐好。
奇怪的男女小聲在商量。
“殺掉他們以絕後患,我們反正也不出去。”是女人。
“我們必須出去,我答應過你。”
“我們這副樣子,出去又能如何?”
“出去就會有新的機會。”
“可是那些人呢?當初他們把我們害成這個模樣,他們怎麼能放過我們?”
“先不要說以後的事,先說眼前。”
面容腫脹白骨手的女子,拼命搖頭說:“大哥,可能《平安州風物記》所記載的奇異狀況出現了。”
男人半天不說話,之後高聲招呼林昊竹。
“喂,說說你有什麼打算?”
“帶着我的女人離開這裡。”
“軟硫磺呢?”
“你們送不出去,外面的人死光了,這件事可以就此罷手。”
“沒這麼簡單,難道你不想拿到軟硫磺?”
“看來你有求於我。”
元順活潑潑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覺得他們說話很神奇。
明明是洞裡的男人想以軟硫磺爲條件,和林老爺達成協議,林老爺似乎不甘心。
白骨手女子痛苦的搖着頭說:“大哥,這樣不行。”
“行與不行,我們都要試一下。困死在這山洞裡,我死不甘心。”
林昊竹打點精神,說話漫不經心:“你能給我什麼幫助?”
“軟硫磺。”
“意義不大,太傷天害理。而且我拿了軟硫磺,立即成爲衆人目標,我不會那麼傻。”
蛇形爬行的男子,似乎沒有想到林昊竹這個態度,有些慌亂,試探問:“你想要什麼?”
“我想聽你講故事。”
“什麼故事?”
“可以匹配我幫你的故事。”
元順越聽越有意思,盯着林昊竹的臉看。
廷尉府高官年輕英俊的臉上平靜如水,眼睛亮晶晶,清秀脫俗。
不設限就是最大的限制。山洞中的人低聲交談。
女子很不情願,拼命的搖頭,但是又不說什麼。
元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女子有什麼不便言說,但是關係重大。
男人語氣越來越急促,聲調越來越高。斷然說:“我決定了。”
元順擡眼一看,林老爺正在視線的那一端。
怎麼回事?這一次目光不嚴厲沒壓力,好像在示意什麼。
林昊竹從元順亮晶晶的眼中看出了疑問,擡起眼,目光投向了遠方。
元順聰明至極,相信自己的感覺——林老爺的目光就停在自己的背後岩石。
山洞裡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
元順的注意力馬上被男人的話吸引了。
“聽故事你找對了人,我有很多神奇的故事。”
“越久遠越好。”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好吧,我給你講一個足夠古老的故事,足夠驚心動魄。”
一聽說有故事聽,元順想一時半不會死——講故事的人總希望有人聽呀。
舒服的準備換個姿勢,兩隻腳往前伸了伸。剛想趴下腰,鬆快一下。
天哪,翠翠老爺目光如電,狠狠的瞪過來。
難道聽故事還要坐得筆直?花瓣姑娘膽怯的下意識往後靠了,靠貼住涼涼的石壁。
林昊竹用目光訓斥了元順,和聲細語,臉上帶着一絲譏諷之意,說:“不妨你歇一歇,我做個表率,先講個故事。”
“你也有故事?”
“不但神奇,而且立竿見影。”
元順坐直身子,雙手合十,食指相對,靈活的大眼睛滴溜溜轉。
要聽翠翠老爺講故事,這個回去可以和小風誇耀半天。
“我說的故事涉及到一男一女,他們在一年時間之內相繼消失。”
石洞內昏暗一片。元順敏銳的感覺到敵手兩個人神情大變。
白骨手女人甚至渾身發抖。
仔細看,硬朗些的男子50歲上下,強壯精悍。艱苦生活沒有消磨掉他滿臉的驕傲,研究眉梢充滿強硬的冷峻。
然後呢?元順知道,林老爺的故事勾足了胃口。
“男人是一年前死去,女人是幾天前生死不明。”
元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眼光一亮。
忍不住伸出小指頭輕輕的虛點——就是他們兩個?他們也真受得了。
洞內環境惡劣尚在其次,終日不見天日,兩個人匍匐前行,明顯受到邪惡的荼毒。
螻蟻尚且偷生,他們苦苦在期盼什麼?
軟硫磺的背後到底有多少悲慘的故事?
白骨手女人痛苦的說:“你閉嘴,我不想聽。”
“幸會幸會,另一位路路通老爺,還有沁香樓的喬姐。”林昊竹揭開了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