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起了小雨,玉婉婷坐在屋門口,手裡拿着一把扇子,扇子上描着幾隻白鶴,辭鏡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問道:“這扇子是誰給你的呀?”
“是一個穿紅衣服的漂亮姐姐。”玉婉婷甜甜道。
辭鏡摸了摸她的頭,起身走到門外,打量了一下附近,挑了挑眉,復而回到屋中,朝玉婉婷道:“婷兒,隨姐姐進去,外面下雨,小心着涼了。”
玉婉婷乖乖地站了起來,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拽着辭鏡的衣角,跟着她回到了屋中。
午飯後,雨終於停了,辭鏡拿着那把扇子去了醫館,喬叔開了門,辭鏡問道:“花溪呢?”
“花溪被召進宮了。”
“不會又是那雲妃吧。”
“辭鏡姑娘你也知道雲歸?”喬叔驚道。
“上次她的壽誕,我隨世子進宮了,看到了她,她倒是好手段,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我讀書不多,這樣形容也不太對。”
喬叔聞言嘆了口氣,“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你可真是擡舉她了,我們也沒想到當初那麼乖巧溫順的雲歸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雲歸當初便跟花溪說了,不擇手段也不會讓他和素心在一起,而素心這一輩子,最看重的,除了花溪,便是那一直陪着自己的弟弟安明瞭。
安明並不是她的親弟弟,只是在她最難熬的那段時間的一個玩伴罷了。安明是孤兒,素心的母親去世後,安明便一直跟着素心了。素心在京城找到了謀生的手段,幫卓家打理秀水莊,賺了銀子,便將安明送到書院去讀書,而今年秋天,安明將會去參加秋試。
素心沒有告訴京城的任何人自己有這麼一個弟弟,連花溪都瞞着,因爲她和安明畢竟沒有血緣關係,怕花溪誤會。但是這件事卻不知怎麼被雲歸知道了。
雲歸如何進宮做了妃子沒幾個人知道,總之她很快便成了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她將素心召入宮中,威脅她,如果她不肯離開花溪,便會對安明出手。
倒不是安明比花溪重要,只是比起自己和花溪的幸福,素心這一次選擇了安明的性命。但是她也沒有徹底放棄,她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喬叔和喬嬸,讓他們在合適的時間告訴花溪,而素心其實也沒有真正離開京城。
辭鏡聽完喬叔的敘述,低頭看着扇子,素心將這扇子交給玉婉婷,也是故意爲之吧。
果然還是不喜歡這個女人,不知不覺居然就被她算計進去了。
辭鏡嘆了口氣,回到了鏡居。
嵐裳看着丫鬟送進來的幾身嫁衣的樣式,都是她之前選中的,蘇永夜便讓人將每一套做出來,讓她一套套試,直到選到真正滿意的爲止。
她站起身,興致缺缺地翻動着幾件嫁衣,又回到梳妝檯邊坐下,道:“拿下去吧。”
“姑娘沒有滿意的麼?”那幾個丫鬟面面相覷。
嵐裳回過頭,伸手指了指最左邊那個丫鬟手裡的那一套,道:“就那一套吧。”
幾個丫鬟齊齊應了一聲,退下去了。蘇永夜邁步進來,看着銅鏡前的嵐裳,走到她身後,伸手將她的頭髮綰起,盤成流雲髻,又撿起一隻孔雀藍的點翠髮簪,在她發間比了比,道:“這世間可沒有人能比你更適合藍色了。”
髮簪插入發間,嵐裳笑了笑,道:“莫非永夜已經見過了這世間所有人?說不定便有人比我更貌美呢?”
“不會,在我心中,你便是唯一。”蘇永夜走到她面前,雙手攬住了她的肩膀,低頭下來便要親吻她,嵐裳下意識地偏過頭去,蘇永夜一頓,離開了她幾分道:“怎麼?我這麼做讓你不開心了?”
嵐裳低着頭,頓了頓,道:“抱歉,永夜,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蘇永夜鬆開手,站起身,道:“好,只要你不願意,我便不會碰你。”
嵐裳卻又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踮起腳吻住了他的脣,但卻止於此,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蘇永夜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後腦勺,嵐裳閉上眼,任他溫柔的進攻,蘇永夜的手觸到了她的腰帶,她一驚,卻沒有阻攔,衣衫漸漸褪盡,兩人挪到了牀邊,嵐裳微微喘着氣,紅着一雙眼看着他,蘇永夜也低頭凝視着她,嵐裳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蘇永夜親吻着她的鎖骨,輕輕吮吸着,眼淚順着嵐裳的眼角流進發間,剛剛綰好的髮髻散落開去,孔雀藍的點翠髮簪掉下了牀。
嵐裳抓着死死地抓着牀單,迷迷糊糊間呢喃出聲:“上善……”
蘇永夜的動作一愣,嵐裳猛然回過神來,蘇永夜擡起頭看她,長眉皺起,問她道:“上善是誰?”
嵐裳流着眼淚搖頭,蘇永夜鬆開了她,起身穿衣服,嵐裳想要拉住他,可是身上沒有一點力氣,蘇永夜離開了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又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打在紙糊的窗戶上,明明還是夏日,可快要入秋了,風又溼又冷,她裹緊了被子還是覺得無比的冷,她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想起不知是多久以前,陳上善一遍一遍的問她:“嵐裳,你會後悔嗎?”
她沒有後悔,從來都沒有。
嵐裳發起了高燒,蘇永夜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丫鬟說她一天沒出門,敲門也沒有應聲,他急忙跑去她房間,她已經燒得人事不省了,嘴裡一會兒叫他的名字,一會兒又叫上善,他抱着渾身滾燙的她,可她卻一直在顫抖,眼淚流個不停。他不禁嘆息,他怎麼會愛上這種三心二意的女人?
他喂她喝藥,她卻不肯開口,他只能用嘴喂她,喂完藥後她又緊緊拽着他的衣角,不讓他走,他沒法,只得在她身邊躺下,陪了她一夜。
“娘,我會乖乖聽話,我不想做水神,求求你,跟族長說我不要做水神好不好?求求你……”嵐裳在夢裡苦苦哀求,蘇永夜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撫道:“乖,你快點好起來,不讓你做水神了,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只要你快點好起來。”
她往他懷裡鑽了鑽,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話,露出了一絲甜甜的笑,道:“好的娘,我聽話哦,你不要趕我跑。”
“嗯,我不趕你。”蘇永夜的下巴抵在了嵐裳的頭上,聲音喑啞:“我怎麼捨得趕你走呢?”
那一年他被皇帝一道旨意扔到瘟疫區,他本以爲自己無法活着走出那裡,本來那幾個朋友說要去幫他他都拒絕了,但是當他趕到那裡時,他的朋友卻執意跟了過來。
在那樣危險而又艱難的時刻,他卻收穫了少有的溫情,在瘟疫終於找到治癒方法時,他去施藥,在那樣昏暗的房中,他看到了她,而她也看到了他,一雙黑色的純淨的如水一般的眼睛,令人過目難忘。
他本以爲便也只有那一面之緣而已,雖然這樣做也可以,但他還是沒有像別的王爺那樣,看中一個女子便讓人將其代入府中,不分青紅皁白便讓人作妃或作妾。她打翻了藥碗,他便讓下人再送一碗過去,隨後便離開了。
去除瘟疫後,他啓程回京,沒想到她卻忽然出現,問他是不是要去京城,他答是,她便問他可否一起同行。
他心中難得的雀躍,便答應了,她上了馬車,起初還有些拘謹,後來話便越來越多了,像院子裡那隻總吵個不停的小雀,但是他卻不覺得聒噪,他的周圍總是**靜了,忽然有人在他耳邊鬧個不停,他覺得這樣也不錯。
他不知到愛上她的確切時間,順其自然地便喜歡上了,想要聽她嘰嘰咕咕一輩子。
可是卻有人在路上攔截了他的馬車,而嵐裳居然願意跟那個人走,他雖然喜歡她,但是他不會勉強她,如果她自己要走,便讓她走吧。
他回到京城,還是讓人去找她了,但是卻沒有找到,白螺城真是太小了,而嵐裳在白螺城雖是個大人物,可放眼全中原,便微不足道了,他要找她,無疑是大海撈針。
就在他以爲她已經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了的時候,她卻忽然又出現了,一身襤褸,不知經歷了多遠的跋涉,他看到她尖尖的下頜,不禁心疼。她問他是否願意收留了她,他高興不已,當然是願意的,他巴不得。
她就這樣在他府上住了下來,他願意將最好的都給她,可是她似乎總是不開心,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問她願不願意做他的王妃,雖然他這個王爺可能沒什麼權力,但是可以保她一輩子安全無憂。
她沒有猶豫多久便答應了他,他歡喜得不得了,特意去查了黃曆,找了最合適的日子,又向皇帝請旨,皇帝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的婚事,便隨他去了。他問起嵐裳的爹孃,嵐裳說她是孤兒,早就沒有爹孃了。
怪不得他一直找不到她。
雖然心中仍有疑問,但是他又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嵐裳是個好姑娘。
就算她在夢中叫的不是他的名字,就算她三心二意,他還是相信,她是個好姑娘,她只是需要時間。